[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那位执事...冷遇
凯瑟琳从未想到自己会如此刻这样，困倦、混沌。她知道现在是紧要关头，是最要求全神贯注的时刻，但盯着手术台上的年轻男子，她手握着手术刀僵在半空颤抖着，她的视线就像对不准焦的镜头，大脑轰鸣着发出抗议。
事情还得回到半个小时前。
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费尔法克斯宅邸的寂静。一个人影匆匆忙忙地从黑暗中走出，开了门，生怕敲门声再持续下去会惊扰到楼上的凯瑟琳。
“凡多姆海威公爵？”亚撒轻轻挑眉，视线游移地看着夏尔主仆，继而将眼光落在了伏在塞巴斯蒂安背上的昏迷男子。
“公主呢？有事，有事想要拜托公主！拜托了！”夏尔没有解释，而是焦急地向里张望着，费尔法克斯家是代代的名医，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凯瑟琳了。
亚撒扬了扬头，敛眉露出了然的样子，神色淡然地俯视了夏尔半晌，一举一动里都是不紧不慢的傲气。
“真是十分抱歉，凡多姆海威公爵。我家小姐为了议会和皇室的事已经三天没有睡好觉了，她现在好不容易睡下，我不能再容许任何人打扰她的睡眠了。”亚撒弯身向夏尔鞠了一躬，表情带着极其虚伪的歉疚，语气听上去却一点不带抱歉的意味。
正当夏尔焦急地看着阿拜莱茵觉得愈发绝望时，从黑暗深处传来脚步踩在楼梯上“嘎吱嘎吱”的声响。
“太好了！公主你醒了！”在见到从黑暗中浮现出的那张苍白疲惫的面容时，夏尔的眼睛发亮，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小姐，您怎么醒了？”亚撒讶异，虽然语气依旧从容不迫，但在心底却着实一惊。果然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让这对主仆进来，不然小姐就不会被吵醒了。
“我还想着今晚让您多睡一会呢，不然3天未睡，会对您的健康安全造成威胁的。”亚撒勾起唇角伫立在凯瑟琳身旁，保持着优雅无害的姿态。
凯瑟琳虽然表面云淡风轻，心底却是对亚撒的无限愤怒，她说不清是为何生气，也许是因为看到亚撒对生命的漠视，也许是因为亚撒没有请示过自己就擅自决定了事情，总之，她在心底竭力压制着责备亚撒的冲动。
她能做到的只能是忽视一旁油嘴滑舌的亚撒，凯瑟琳挑眼看着塞巴斯蒂安肩头上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颊，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她认得这个人。
“来的时候可曾被人见到？”凯瑟琳问。
“应该没有。”夏尔想了想答道。
“把仆人叫醒。”凯瑟琳话落，亚撒对上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那绿眸仿若被冻结住的幽绿深潭，散发着寒气，犀利地一直望进了亚撒的眼底。
“是。”亚撒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听话地跑去叫醒仆人。
“可以想想办法吗？”夏尔看着凯瑟琳凑近阿拜莱茵检查着伤势。
借着门外的白色月光，凯瑟琳看到从那伤口里涌出的黑色血流，“我尽量。”半晌，凯瑟琳开口如是说道。
十秒的功夫，费尔法克斯家的所有仆人都已经在门厅面前集合完毕。
凯瑟琳先是示意把大门关上，然后给每个人发放了一盏烛台，“不要亮起大厅的灯火，每个人行动时只需带一盏烛台。”冷静的声音仿佛夜色里的一股冰流，将人们的急躁都慢慢冷却了下来，少女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仆人们，话语手势之间竟有了运筹帷幄一般的从容威严：
“吉尔和露娜，去手术室准备消毒。”
“扎克，将患者抬入手术室。”
“莉兹，将客人带到会客厅，招待肉桂奶茶以安神。”
几句话的功夫，原本散漫迷茫的仆人们都围绕凯瑟琳转了起来，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唯独亚撒一人，没有被凯瑟琳指派任务，被晾在一旁。
“呵，被主人冷落了呢。”塞巴斯蒂安看着凯瑟琳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讥讽，戏谑地看着僵立在面前的亚撒。
亚撒倒是不见生气，而是回以同样讥讽的神色，视线玩味地滞留在塞巴斯蒂安脸上的红色掌印，“你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亚撒挑眉，不动声色地回击着，“让我猜猜，换做你的主人的话，惩罚方式应该更加…”
话落，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亚撒淡笑着看了眼夏尔脸上还未褪去的愤怒，在这对主仆之间，突然架起了一堵隐形的墙。
凯瑟琳不知是第几次打了个冷颤，猛然从滞楞中惊醒。她真的感觉，困倦好像一个怪物般，好像随时都要把自己吸进去，吞噬殆尽——某种程度上来说，亚撒对自己的担心确实是正确的。
但这并不是抵消凯瑟琳对亚撒愤怒的原因，无情且狡猾，这是凯瑟琳最受不了恶魔的地方。她不指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亚撒，但如果他愿意为她变得更通人性一点的话，凯瑟琳会很高兴。
想到这里，凯瑟琳脱下手套，坐在这个昏迷不清的年轻人身旁。
凯瑟琳认识这个人，阿拜莱茵，伦敦的警探，她曾在多起案件中见过他意气风发的身影。正直勇敢，这是凯瑟琳对这个年轻警探的印象。
凯瑟琳突然想到了夏尔脸上的神情，难不成？！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三个人进来的时候都是脸颊极其苍白，带着些潮气，以及一股海一般咸苦的味道。
港口。凯瑟琳轻而易举地得出了结论。
她在心底对这个男子生出一丝淡淡惋惜，望着睡梦中的他，一副眉头紧皱的痛苦模样，凯瑟琳开始想象阿拜莱茵从前充满生机活力的模样，那眼眸中因为有梦想而闪耀出的光辉，然后开始被黑暗慢慢侵染，整张脸开始衰老、融化一直到只剩一副头颅。
阿拜莱茵被疼醒了一次，他睁开眼，半梦半醒之间对上了一张美丽而忧伤的面容，那张面容被虚无的白光衬得仿若虚无，如梦境一般，他听到那个少女轻问自己：“梦想是？”
次日接近正午，后花园。
过了一夜后，凯瑟琳终于眯着眼站在了阳光下，她伸出手在空中轻轻向下点了一下，示意夏尔不用起身。
“怎么样？！”夏尔还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脸急切，带着盼望地看着凯瑟琳。
亚撒沉默着温驯为凯瑟琳拉开椅子，凯瑟琳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还在昏睡中，应该无大碍了。”她疲惫地低下头，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却不经意露出温暖的笑容。
听言，夏尔松了口气，起身向凯瑟琳行礼，不住地感激着她。
“能不能也帮我个忙呢，夏尔？”凯瑟琳话落，剩下的几人都惊住，夏尔？凯瑟琳刚刚用了夏尔，而不是凡多姆海威，人称的改变暗示着什么呢？
夏尔再一次看不懂这位公主究竟卖的什么药，只觉得面前一脸疲惫的少女不再是万人面前的那位完美到虚假的公主，她也会疲惫、也会亲近、也会有情绪，也是个与常人无异的普通少女而已。这样的公主，少了威严，却多了亲和力，让人不再害怕去靠近。
“公主请说。”夏尔谦恭地说道。
“请入了夜再离去，毕竟这个事件牵扯了23号密令、警探等太多麻烦的事，还是少让外人知道你我之间有牵扯为好。”
凯瑟琳话落，夏尔应了声“明白。”表面波澜不惊，心底却漾开了水花，原来自己做的一切公主表面漫不经心，实则都了如指掌，这样可真是麻烦了。
如果不是夏尔多想的话，夏尔分明从公主刚刚再平常的话里听出了隐含意味：请老老实实和我合作，千万不要妄图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
看到夏尔陷入思索，凯瑟琳满意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仰起头张望着：“露娜，扶我进去休息。”好像没有看到就站在自己身旁的亚撒一样。说着，她起身，却在那一刻感觉站立不稳，眼前一黑。
随即，凯瑟琳落入了一个怀抱，然后听到亚撒的声音在耳畔低低说：“我来吧。”
凯瑟琳无力地人亚撒抱着向寝室走去，一路无言，亚撒将凯瑟琳放到床上轻轻替她盖好被子，“小姐还在气我吗？”他轻问。
见凯瑟琳只是闭上眼什么都不说，亚撒继续开口解释着：“您已经三天不曾好好休息了，过几天又是议会大改选，您如果没能好好休息的话，我怕会对您不利的。”
凯瑟琳怕是铁了心不想理自己了，亚撒轻轻叹了口气，他并不因为凯瑟琳对自己的冷遇而生气，只是在心底一味地担心着她，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小姐这样下去，真的会撑不下去的，刚刚在后花园险些晕倒就是个证明。
怀揣着这种担忧的心情，亚撒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却听到凯瑟琳的那句：“我本以为你和其他恶魔不同。”
凯瑟琳说完，心情无比低落，因为潜意识中，她把亚撒当成自己的家人，一个会担忧、会伤心、有感情有血有肉的人类。但是自己错了，恶魔就是恶魔，即使温柔被他诠释的再完美，也终究改变不了他没有感情的事实。
“抱歉小姐，亚撒是恶魔，很高兴您能尽早认清这一点。”亚撒含笑的声音无所谓地说着，整个人消失在门外。
当晚，阿拜莱茵失魂落魄地醒来，整个人和之前判若两人，眼底的光芒消失不见，极其沮丧地坐进了夏尔的马车。
“公主有对阿拜莱茵说了些什么吗？”夏尔站在门口，不安地问凯瑟琳。
凯瑟琳视线与夏尔擦肩，望着门外无比幽深的黑暗，淡淡道：“放弃梦想，还是心爱的人，我劝他二者选一。”
“你…！”夏尔想要说什么，却碍于凯瑟琳的身份吞回了原本要说的话。
凯瑟琳也不在乎夏尔眼底那压抑隐忍的愤怒，而是继续说道：“若是这个警探再次靠近你的话，公爵你，最清楚他的下场是如何吧？”
看到夏尔低头沉默，凯瑟琳紧紧盯着这孩子湛蓝的眼眸，“凡多姆海威，你真的做好随时复仇的准备了吗？”语气浅淡，却分明在怀疑着夏尔对于复仇这件事是否真的准备好。
“那是当然。”夏尔表情严肃。
凯瑟琳低头笑笑，遣人把自己常吃的安眠药拿来，“让我换一种方式来问吧，你做好随时死去的准备了吗？”她接过莉兹递过来的药片，温柔地向莉兹一笑，“谢谢。”
凯瑟琳看着莉兹走远的背影开口道：“那些从小看着你长大、视你如己出的人，那些憧憬着你的背影相信着你的人，那些一直站在你的背后受你庇护的人们，若是你此时此刻闭上眼的话，有没有想过他们要怎么办呢？”
“这…？”夏尔语塞，赶紧带着些不甘地反问：“那公主您又准备好了吗？”
凯瑟琳云淡风轻，眼底一暗，对面前的一切事物突然失去了兴趣。“我也只是问问罢了。”她转身回到楼上打算继续补觉，扬了扬手叫亚撒送客。
等到凯瑟琳上楼以后，亚撒看着夏尔主仆二人笑笑说道：“小姐做了完全的准备哦。”
“费尔法克斯家的家产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基金。”亚撒说道。
“基金？”夏尔和塞巴斯蒂安都不解地望着亚撒。
“是，就是财产所有人在被确认死亡后，会有律师对财产按照其生前遗愿做出分配。”
“为了防止小姐刚刚对您假设的那种现象出现，小姐授意将费尔法克斯手下全部财产的20％留给仆人们做余生的生活费，80％会捐出去，并且防止小姐死后有人将仇恨转嫁到仆人身上，会由我代理，将他们分送至安全的地方好生安顿。”
亚撒话落，这次连塞巴斯蒂安都睁大眼睛惊叹道：“真实位了不得的女士。”他这次对凯瑟琳的称呼变为了女士，无关身份，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恶魔对人类的欣赏，不得不说，凯瑟琳是除了伊丽莎白的母亲以外，第二位让自己惊叹的女士。
亚撒的这些话，让夏尔的心突然更加沉重了起来，正是凯瑟琳这种随时准备赴死的行为，让他猛然意识到死亡其实离自己很近，死后的自己…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伊丽莎白——自己那未婚妻的灿烂笑脸，以及宅子里那些笨拙却忠诚的仆人们。
“这些你都知道？”夏尔挑眉问亚撒。
亚撒笑了笑鞠躬行礼，对二人做了个送客的姿势：“本来不知道，是在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了小姐的遗产授权书。”
“我们家的小姐啊，还真是最不像人类的人类了。”
望着摇摇晃晃隐匿在黑暗中的马车，亚撒敛眉，眼底有光闪动。
凯瑟琳的思维方式有时冷静的不像话，缜密、阴冷，正如恶魔一般，可是行为确实彻头彻底的人类，她总是在与人的交往中显示出心软的一面。
有时温柔和拖泥带水只有一纸之隔，连亚撒都不好分辨，他只知道当凯瑟琳做出一些可能会伤害到她自己的事时，即使她是温柔的在做一些事，亚撒都不会高兴。
他不愿见到她受一点伤。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