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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凛(上)
自从知道白涟为引独孤凛出现从洛清秋的墓里把翡翠镯子“请”出来后,莫离一看到白涟就觉得后背发凉。
纵使她以前并没觉得白涟有多正常,也万万没想到他能不正常的那么彻底。
而花宸对此的总结是,白涟真不愧是洛清秋的儿子,真是有多狠的娘就能有多狠的儿子。
据花宸说,洛清秋本来也是正常的,出身大家,自小习武,虽不如那些大家闺秀,但到底也是被爹娘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又生着一副好相貌,自然走到哪都是讨人欢喜的。哪怕是扮作男装时,也是风头无两。但大概就是怀上白涟的那一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好好的一个明媚张扬的女子性情突然大变,人变得乖僻不说,行事作风也愈发狠戾。当时怀着白涟的洛清秋只身一人来渌澜谷投奔老谷主时,老谷主也曾数次明着暗着问过洛清秋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但每次洛清秋除去三缄其口就是三缄其口,时间长了,老谷主也懒得问了。白涟出生后,洛清秋的脾气并没因为为人母而好些,反而越发古怪起来,即便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那时谷主夫人尚在,看不过去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整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此着实没少跟洛清秋争吵,那时谷主夫人正怀着如风,有一次差点一失两命。后来谷主夫人难产在生如风时去世,整个渌澜谷在被洛清秋又折腾了几年后终于随着这位的去世恢复了几年平静日子,直到老谷主消失,白涟接管渌澜谷。
而白涟,小时侯被自己的亲娘如此对待,再正常的孩子也得变成不正常,即便洛清秋临终时曾对着他忏悔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还拿出翡翠镯子说要传给未来的儿媳,但此前遭遇的精神和身体上的暴力,都足以让一个尚不过五六岁的孩童心里留下永远抹不去的阴影,这么看来,当年的小白涟只是性格扭曲些没有自闭亦或精神错乱已经算是难得了。
“难怪涟哥哥那么执着于要找出自己的生身父亲,想必是想替自己还有洛清秋要个解释。”洛清秋当年既然是怀着白涟时心情大变,详细情况他们虽然无从知晓,但归根究底应该逃不过一个“情”字。
白涟,其实也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恨自己的母亲。
.“那也未必,说不准白涟……”花宸一如既往打算吐槽变态如白涟是不能以常人的角度去理解的,只是这次损人的话刚起个头,就有人先他一步将他打算说的话说了出来。
“说不准白涟那小子只是闲的慌想找点事让大家都不舒坦。”
莫离循着声音看过去,正想问大叔你谁啊,便听到一声,“老毒鬼!”
那声老毒鬼当然是出自花宸的口。
但重点当然不是这个。
莫离终于反应过来门口这个穿的衣袂飘飘的人就是这些日子所有倒霉事的始作俑者,花宸那个专业坑徒弟的师父,独孤凛。
独孤凛穿的仙风道骨,长得也算是一派仙人之姿,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看着正气凌然的人,实则却是个害人不眨眼的恶魔。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长大后虽鲜少好好唤过我一声师父,但为师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师父的。我独孤凛一生只你这一个徒弟,你我师徒情分实在不该为一个外人而生分,花宸,听师父一句劝,别趟这次的浑水,带着小丫头有多远走多远。”
独孤凛这话说的恳切,若不是知道所有前因后果,并且清楚这位的为人,莫离想自己大概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个好师父在关心自己的徒儿。
大概会误以为这是个胸怀天下的大好人,若不是知道他根本恨极了天下。
若不是看清楚了此人眼中的杀意……
花宸似乎早已习惯独孤凛这副样子,听到他这么一大串话,冷笑道,“你跟白涟那小子两看相厌,偏偏这虚伪的性子却如出一辙,若不是知道洛清秋当年看不上你,我还真要以为你才是白涟他亲爹了。废话就别多说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花宸这话如一记重锤,将独孤凛脸上原本和蔼可亲的面具毫不客气敲了个粉碎,顷刻间仁义不复,慈爱不存,唯有眼中冷冽的杀意因为怒气的催化变得如沾着毒液的利箭一般,蓄势待发。
花宸却还嫌不够,“看来白涟说的没错,只洛清秋三字就足够左右你的情绪,只是,师父,那个女人到死都不曾将你放在心上,你却为她将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当真值得?”
“闭嘴!”随着独孤凛这句怒喝,还有三枚银针朝着花宸面门而去。
莫离还来不及喊句“当心”,那三根银针转眼已经到达花宸面前,还好……被他及时躲开了。
莫离松了口气,心却依然提在嗓子眼上。和花宸还有独孤凛比起来,她武功内力显然是算渣的,但渣归渣,她自己不是高手不代表她看不懂高手,就像现在,她至少看得出独孤凛的内力远远在花宸之上。换句话说就是,若打起来,花宸是肯定打不过独孤凛的,加上她能不能打的过,依旧是个未知数。
好在还有白涟和如风……
似是感应到她心里的召唤,一袭白衣渐渐走入视野。
“独孤前辈到底还是来了。”白涟唇边微笑的弧度很完美,莫离认识他那么多年,当真没见过他对谁笑得那么亲切过,若不是知道独孤凛是谁,她兴许会误以为他见到了哪个久违的亲人。
花宸刚刚说独孤凛和白涟如出一辙,这话倒真是没说错。
不过她悬着的心倒得以放下了。
相比白涟笑得跟见到亲叔叔一样,独孤凛在看见白涟时的脸色却没那么好,憎恨和厌恶的情绪毫不掩饰,就差在脑门上刻上“讨厌”两个大字了。
“不敢当,老夫跟少主相识那么多年,少主未曾称呼过老夫一次前辈,如今突然改口,莫不是嫌老夫命太长想折煞一下老夫。”
白涟点点头,笑得依旧很亲切,“独孤前辈若觉得这么想会心里舒坦些,也无妨。”
“……”
独孤凛当然不会以为白涟是真的突然转性将他当成了亲人,但纵是如此,听到白涟这话,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一直以为他那徒弟的嘴巴算是够缺德的了,没想到还真应了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少主倒是真人不露相。”独孤凛冷笑了声,随即又摆摆手,“别老是废话些有的没的了,你知道我来是为的什么,我也知道你找我来是要什么,这样吧,一手镯子一手解药,今天我们只做交易,至于其它的恩怨,反正来日方长总有算得清的时候。”
“好一个来日方长。”白涟点点头,依旧只负责笑。他这笑得太敷衍,连带着那点头和说的话看着也让人觉得不走心。
不过独孤凛倒并不在意,从腰间拿出一只蓝底白花的瓷瓶,拔去瓶塞,继续道,“‘三更笑’的解药就在这瓶子里,瓶子里有六粒,世间也只有这六粒。现在我将这瓶子里的解药一粒粒倒出来,每倒出一粒就摧毁一粒,老夫相信少主在我将瓶子里的解药悉数浪费掉前应该能做好决定了。”
话说完,瓷瓶半斜,一粒墨绿色的丹丸落入掌心。
“第一粒。”
独孤凛边说着将五指收拢成拳,很快,便有浅青色的薄烟从他五指的指缝里断断续续飘了出来。待到那只握成拳的手重新摊开摊平,手掌上已经什么都没了。连点残余的粉末都没剩下。
白涟依旧没什么表示,莫离却慌了神。独孤凛说世间只余下这六粒解药解“三更笑”。他若说的是假话倒也罢了,可万一,说的是真话呢?
莫离着急看着白涟,却又不敢贸贸然开口,犹豫再三,最后吐出的还是那三个字,“涟哥哥……”
.
花宸翻了个白眼,只当没看到这回回要上演的心有灵犀的戏码。
难怪上午如风执意要莫离丫头戴上那镯子。
即便心里清楚这会不该是儿女情长小家子气的时候,花宸还是没忍住视线绕过独孤凛瞪了白涟一眼。
相比花宸的郁闷,莫离并没有对于自己这样依赖白涟觉得有什么不妥,强大如白涟,不就是用来当坚实的后盾的吗?
在场五个人各怀心思,有好的,有坏的,有此时此刻该有的,也有完全跑题了的,除了莫离和花宸,比如,还有独孤凛……
独孤凛若有所思看一眼自家徒弟,虽然说不上有多亲厚,但到底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只看脸上的神情,他就大概能猜到这小子心里在想些什么,比如现在,八九不离十和那叫莫离的丫头还有白涟有关。
白涟,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和另一个男人生的杂种。
“还真是什么样的爹有什么样的儿子。”独孤凛冷笑一声,突然出口。
他这突然蹦出口的话让莫离和花宸都愣了一下,白涟和如风倒是没什么反应,若是平时,八卦如花宸必定会追问一句,“这话什么意思?”只是今天时机不对,追问的对象也不对。
没有人接独孤凛的话,尤其是他话里那位主角,白涟只挑了下眉以此表示他知道独孤凛说的是他和他那不知道是谁的爹。
说起来这世上恐怕只有独孤凛知道白涟的亲爹是谁了。或许那亲爹也知道,只是若知道,为什么这二十多年来那位都没来找过洛清秋母子?
白涟那么想找出自己的生身父亲……
莫离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弄错了一些事,比如白涟对独孤凛的恨。白涟是否真的恨独孤凛?以及,渌澜谷那六十几条人命对白涟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莫离皱眉看着笑得一脸无害的那人,她看不懂白涟今天这唱的是哪出。
好吧,她从来就没搞明白过白涟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莫离回过神来时,里里外外依然没个人吭声。她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能控制脾气的,至少知道什么时候该扮演怎样的角色,可即便如此,此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大概因为这些人里她才是最恨独孤凛的吧,有关杜锦谦的,有关渌澜谷那些相熟之人的,还有来自于杨家孤女的,对独孤凛刻骨的恨。
这恨刻入骨血,仿佛被另一个灵魂牵引着,独立于她的意识之外,叫嚣着要将独孤凛千刀万剐。
大概是她带着恨意的视线太灼人,独孤凛突然结束与白涟的对峙,转头朝她看来。
莫离没来得及收起眼中的情绪,那刻骨的恨意自然也被独孤凛看了个一清二楚。
要笑不笑的一声冷笑。
莫离之后回想起来,才想明白当时看到独孤凛那个冷笑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感。真是……把自己徒弟教的除去心肠没有当师父的那么歹毒,几乎一个德行,还好意思吐糟人家二十年没见过面的父子。
然而眼下……
面对独孤凛的冷笑,莫离恨不得拿下腰上的软剑,然后在这人身上捅上十七八个窟窿。
然而。
这终究也只是想想。
她终究还是莫离,不是杨歌儿。杨家的债她是一定会替杨歌儿讨回来的,这是她欠杨歌儿的,但当务之急,还是先要拿到解药,杜锦谦的毒不能再拖了。
莫离下意识又要去看白涟,对上白涟笑得高深莫测的目光才猛然想起这位现在也靠不住。
怎么办?
她脑袋里蹦出这三个字,也只有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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