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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十一
“工藤……”
“嗯?”
“不,没什么。”
“我说,工藤君……”
“啥?”
“……还是算了。”
“工……”
“大小姐,咱有什么就说好不好!”
在经受了灰原哀极其诡异而罕见的各种欲言又止后,江户川柯南崩溃地猛一回头,抓住少女瘦削的两肩,直勾勾地瞪着她。
灰原哀也直勾勾地回看过去,两个人竟一时无话。
其实此刻明明应该是活泼轻松的课外活动时间,头顶暖黄色的太阳像个圆滚滚的橘子,有白色的云;不远处正对着米花小学的体育场,小孩子们穿着浅蓝色的体育服,没头苍蝇似的虐着脚下翠绿的草皮,欢乐无比的小脑袋里除了今天的晚饭和明天的晚饭就再装不下别的东西。
在一瞬间的寂静后,风声、跑步声、打闹声等各种各样的响动一股脑地灌回到江户川柯南的脑中。
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深情对视实在是囧囧逼人,他于是缩回脖子,挠了挠脸:“咳,灰原,你说吧。”
“……”她微微地昂着头看他,下巴的轮廓精致纤细。
少年仿佛被融化在暖橙色的逆光中,他此刻用食指挠脸的动作傻里傻气却又有些可爱。
啊啊。
如果融在逆光中的少年的发顶和一勾一勾的食指上的丝线,都只是幻觉的话,该多好呢。
她一向认为失去了理性和神智的人是世界上最可悲的生物,然而此刻她突然就觉得,假如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她疯了傻了神经了,倒是不错。
江户川柯南迎面对上她迷茫的眼波,蹙了蹙两道很挺的眉。
谁知灰原哀却突然伸出手,在他头顶探来探去。他一怔,翻了个白眼——自从不久前雪崩事件以后,她就老是做这种奇怪的动作,到底意欲何为。
“……冷吗?”
突然,少女轻轻地问。
少年忍不住又露出一脸“大小姐你该吃药了吧?”的表情,然而她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那个时候,雪也一定很冷吧。”
他突然僵住。
从指尖到脖颈地,一点点僵住。
那时候的刺骨的疼痛和麻木,仿佛又悄悄钻进了他的衣领,顺着后背爬了下去。
他早就习惯了受伤之后站起身来,对别人笑着说“不要紧”,也习惯了听到别人说“如果是你一定不要紧的”之类的话。可是此刻不知怎地,那句“不要紧”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疼得快要冲垮脸上的从容。
灰原哀注视着他,冰晶般通透的眼中,露出一丝哀痛。
“那么……为什么你,”她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头顶,叹息着,“总是要这样子?”
“……”
“受伤也可以?死也可以?你简直是个白……”
他突然抬起手腕,抓住少女战栗的苍白的手。
不知为何两个人的手竟是同样的冰凉。
“我知道了,灰原,”他握紧她的手,用哄诱的语气,轻轻地笑了,“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她突然愤怒起来,用另一只手揪住少年的领子,狠狠地逼视着他。
“你知道些什么!”
“有些时候,明明毫无理由你也要去拼命,你难道从来也不会想想,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每天都像个傻子似的来回奔走,你的脑袋呢?你引以为豪的脑袋呢?!”
操场上的小孩子依旧欢笑着奔跑着,将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的身影,隐匿在喧嚣的阳光中。
江户川柯南叹了口气。
然后他也伸出另一条手臂,将她圈进怀里。
不偏不倚地,少女眼眶中即将落下的那滴泪水,就这样打湿了他衬衫的前襟。
“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啊……”
“好了,好了。”
“……好什么好……”
“嗯,嗯。”
“……”
“工藤,你就是个傻子。”
“对对,我天生就这样嘛。”
“真相有这么重要?”
“对于我来说,这可是唯一的乐趣哈。”
“即使是最不堪的真相,你也想知道吗?”
“嗯嗯,所以如果你真的有八十岁,现在最好就告诉我。”
她挣开他的怀抱,瞪了瞪他不怀好意的笑颜,唇角亦绽开一抹笑意。
笑吧。笑吧。
在人们无路可走,无处可逃,无地可退的时候,至少还可以微笑。
而那一刻人们展露出的笑容,真是既可悲又可爱。
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于是一起挂着微笑,坐在长椅上把腿荡啊荡,简直就像两个无忧无虑的死中二。
阳光灿烁如金。
疯了的,到底是她,还是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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