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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
chapter 6
他终于勉勉强强地变回了工藤新一。
然而他已不能再做一个侦探。
工藤新一的确曾经试图重新爱上这世界的,可是他越努力,心中的挫败与仇恨就更深一层。
因为这世界这样残忍,它不爱任何人。
他才刚刚好了没多久,就有无数案件一股脑儿向他涌来。
起初,他并不知道自己已对推理产生了恐惧。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一旦到了命案的现场,本来清晰稳定的思维,便会化作一滩浆糊。
人们刚开始的态度是同情的,可是渐渐便有各式各样的嘲讽与匪夷所思的猜测。
他感到费解且恐惧万分,他引以为傲的推理能力,就在一年之内退化干净。而人们却将他当做谈资和笑柄。
直到有一天,一“知情人士”神秘兮兮地说,他工藤新一在破获组织的时候,跟一组织女子有染,那女人勾引他上钩,给他下了致命的毒药,只怕名侦探工藤新一已时日无多。媒体轰然。第二天,每一家报社的头条仍是他的大头像,题目却离奇而恶毒。
工藤新一的忍耐终于用尽,他在招待会上将所有的记者骂透,骂得酣畅淋漓,从此消失在日本警视厅的可联系名单中。
已经没有希望了。世界如此无情和冰冷,而他的灰原哀已经离去。
所以他又何必再做乖乖牌。
所以已经无所谓了,包括继续念大学,然后门门红灯直到被退学。包括在双方父母的授意之下,迎娶他可怜的青梅竹马。包括每天坐在属于自己的侦探事务所里,推掉所有的委托,任自己的名声消寂在喧嚣的时间里。
他已都无所谓。
而他深重罪恶的起始,源于一场意外。
那夜他喝得烂醉,一个异国少女不小心撞进他的怀里,那少女留着一头茶色的长发。
他记不得自己是怎样和她到了宾馆,只记得自己在清晨醒来时,看到那茶色的发丝,是如何的悲哀,又是如何疯狂的喜悦。
他上了瘾。
于是他开始寻找每一个跟灰原哀有所相像的女人。头发,嘴唇,眼睛,耳廓,锁骨,身形,体香,甚至是微笑时嘴角的浅淡弧度。不论是街头廉价的流莺暗娼,还是深居简出的中年美妇,哪怕是未成年的初中少女,他也不择手段地要得到她们。
他像收集宝藏那样,将她们一个一个骗上床,变成情妇,称作亲爱的。他还有英俊的容貌,还有传奇的过去,还有曾经名侦探的声名,还有父母的资产。所以这些女人们,总是就范得很快。
当然,她们逃的也很快。
因为他吻着她们的嘴唇,爱抚着她们的身体,却永远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没有女人能忍受的。
chapter 7
工藤新一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女人,哭着闹着求他不要再喊灰原,直到最后恼羞成怒对灰原哀破口大骂。
他暴怒地将她狠狠一脚踢到床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连她的一根脚趾都比不上,滚!”
那女人抱着小腹,痛苦地干呕,许久,忽然抬起头来,笑得妖艳而鬼魅。他才记起,这女人跟她最像的正是笑容。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工藤新一先生?!如果没有你,她怎么会被骂!”
他如遭雷击,僵硬在原地。
——工藤新一先生,如果没有你……
他望着那女人踉跄远去,无端想起那夜他们分手的时候,她的背影也是这样的,纤细得如同在风中飘摇的秋叶。
他忽然痛哭失声,悲惨地,全身战栗地痛哭了一夜,直哭得声断气噎。
第二天醒来,他才突然发现,今年已是他浑浑噩噩度过的第五年,是灰原哀死后的第七年。
他就是在这时认识的小泉红子。
chapter 8
那天他茫然地坐在墓地里,头靠着她冰冷的白色墓碑,将手中妖娆的红玫瑰撕扯成碎片。
灰原哀,我……
“我恨你。”
突然有一个清澈动听的声线,冷冷地响起。工藤新一头皮发麻,战栗着跳将起来。
至今他再想起那时的失魂落魄和丑态百出,还忍不住要笑个老半天。
他最深爱的那把声音,像曾经的曾经那样,抢先一步说出他心里的话。
然后她便转过头来,茶色的发,幽蓝的瞳……
但是,不是这样的。
他起身时撞到了她墓碑的边角,发出巨大的响声。
那女人转头过来,酒红色的长发微微一动,绯色眸子中却掀起了惊天的波涛。
工藤新一望着她,她被优雅而妩媚的鲜艳光彩所包围。
尽管和她的冰蓝色那样的不同,但那哀伤且神秘的目光,那玲珑窈窕的身型,却如同孪生。
他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然后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拐上了床。
接着他发现,她是第二个不会介意他在高潮时喊错身下人名字的女人。因为她所呼唤的也是另一个男人。
汗水沾湿红发,她狂乱而悲哀地大喊,快斗。快斗。快斗。
那时他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你能否忍受?这声线念着另一个名字,日日,夜夜,年年。
他终于发现自己的报应来了。
当他将那些女人压在身下,低吼着“灰原”的时候,她们是否也有这样的割裂般的痛觉。
然而她和她是这般相似。
有时他甚至沉迷于扮演黑羽快斗的角色,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忘记自己所有的痛苦和失败,可以忘记自己没能将她救起的事实。
但小泉红子最恨他这样宽容放纵地对待自己。
所以每一次游戏过后,她都会提起他的领带,冷冷地笑道:
“工藤新一,你不是黑羽快斗,永远不是。”
然后看着他恍然后的自我厌恶和痛不欲生,她总是有一种近乎变态的快乐感觉。
——有人比我更痛苦。工藤新一,你比我更悲惨。
因为我始终清醒,而你已入戏太深。
chapter 9
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也许是因为游戏成瘾,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深刻而悲哀地了解着对方。
原因不重要,他们最终居然变得形影不离。
像偶然间发现对方的两只濒死的野兽,为了互相取暖,再也分不开。
不做游戏的时候,他们能够和平且亲密地相处。
他们会像一对如胶似漆的爱侣,互相需要的程度,令外人觉得既羡慕又恐怖。
然而工藤新一和小泉红子之间真正的关系,或许连他们自己也弄不清楚。
有时候,他们是知己。比如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然后互相攀比自己的爱人,最后在一起抱头痛哭。
有时候,他们是伴侣。比如她做饭他吃饭,她放水他洗澡,她甚至给他买过内衣。
有时候,他们是仇人。比如他不喜欢她叫快斗的名字,她厌恶他闭上眼睛擅自改变自己的发色和瞳眸。
其实他们只是彼此的替身。
所以才爱,所以才恨。
深切地爱着对方和自己爱人的相似,也深切地痛恨对方无法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这样的悲哀,如此微妙。外人又怎能理解他们光鲜外壳里所隐藏的,大片大片的荒芜旷野和丑陋伤疤。
chapter 10
后来,小泉红子告诉他,她曾是一个魔女。
而名叫黑羽快斗的怪盗先生,是她的未婚夫。
那一夜,工藤新一失去灰原哀的那一夜,小泉红子也在同一时刻失去了她的黑羽快斗。连原因都这般相似——她所施展的失败的魔法,将他断送在大片暗红色的血泊中。
所以当她看到工藤新一的时候,才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离开了墓地,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他一起下地狱。
工藤新一哈哈大笑。
作为交换,他告诉了她,工藤新一凭生以来最肮脏最不堪的那件事。
——他差点□□了自己的小女儿。
他看到她眼中的惊愕与不可思议,心底涌动着自暴自弃的痛楚与快感。
啊啦啦,你不相信吗?魔女大人。
他的独生女叫做工藤爱,活泼聪慧,继承了他全部的天资与希望,他爱她,甚至就像爱当初那少女。
某天晚上,工藤爱在衣橱里翻腾睡衣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顶茶色的假发,那是江户川柯南易容成灰原哀时所使用的道具。工藤爱好奇地将假发带上。她本就继承了父亲的容貌,而她父亲当年几乎不需要怎样化妆就可以轻易地假扮成灰原哀。
所以当小爱兴奋地跑去给难得回家过夜的父亲看她的新形象时,正在拼命灌酒的工藤新一如遭电击。
他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会看到灰原哀,小小的灰原哀又一次站在他的面前微笑,蓝色双眸,茶色碎发。
他也一定是喝醉了,不然又怎会疯狂地将她紧紧抱住,拼命地吻她,剥光她的衣服,一心一意地想要再次占有她,再次用身体捆绑她的灵魂。
直到毛利兰将他一脚踢开,他才终于清醒过来。
那时他希望自己再也不要清醒,随便来一个谁,杀了他吧。工藤新一早已背弃了道德,现在也终于背弃了自己的爱。
所以不管遭受怎样的背弃,都嫌轻的。
所以第一个能够忍受他的“灰原”的女人,离开了,带走了他的女儿工藤爱。
毛利兰是一个多么隐忍的女人,她可以忍受他的不务正业,他的堕落消沉,他的寻花问柳,他的肆意挥霍,甚至可以忍受他的“不爱”。
但她不仅是女人,更是母亲。
那天毛利兰关门的声音格外响亮,震痛他的耳膜,苍凉地回荡在空荡的屋宅和他空荡的心中。
工藤新一听着她远去,居然笑起来。
——工藤先生,你终于踩到她的雷区啊。
其实工藤新一其实常常思索,怎样才能让她离开。所以他拼了命地荒唐胡闹,哪怕有些时候,他本不想这样做。
可是毛利兰的神经这般坚韧,这令他烦躁不已。
他看着这女人日复一日地默默照顾他,脱掉他沾满泥污的鞋子,收拾他酒吐的秽物,抚养他本不想要的女儿。
于是他愈发焦躁,他有时候甚至痛恨这女人的可怜和可悲。
直到那时,他才发现,他所痛恨的可怜的人并不是毛利兰。
而是他自己,是工藤新一。
但是一切都已太晚。
这就叫做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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