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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这是一名女子,绝美的女子。
叶长离虽然年幼,但总是分得清楚美丑。
他从未见过生的这般美丽的女子,看她折纤腰,步轻盈,就在他抬头看向她的那一刹那,人方才停住,袅袅香气,随风沁入人心,一双皓腕,蜿蜒缠绵着两缕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口如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眼角眉梢间,除却这与生俱来的娇柔,更带有几分飒爽的英姿,这让人觉得,方才那一声笑,并不突兀。最为抢眼的,是她身后所负那对淡红镶金的长剑,剑穗缀着雪白流苏玉坠,而后,他的目光,便挪不开了。
他的表现很正常,也正因为他年纪小,所以,他的失神,看在女子眼中,颇有些趣味:“小娃儿,看呆了么?”
“咳,咳咳。”
叶长离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殊不知,他这举动,对成年人来说很正常,对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却是成熟了些:“姑娘可是庄主贵客?”
这般柔美雍容,高贵艳丽的女子,身上所流露出的气息,绝不是普通人,那双神光湛然的秋水眼瞳,更显示了她的武功卓绝,尤其是,她在庄中行动自由,若不是叶孟秋的客人,他实在想不出其他什么身份。总不能猜测……庄主老爷子准备老树开花夕阳红一下?要是叶英知道他脑袋里转过的念头……只怕会拾起剑来狠狠抽他一顿。
“哈,你这娃儿,倒是早熟。姑娘这称呼,总比前辈听着顺畅。公孙幽这个名字,你们可是听过?”
公孙幽?公孙大娘?还是……公孙二娘?
叶长离惊疑不定地与叶英交换了一个眼色,没办法,江湖中谁也分辨不出大娘和二娘,这两名美丽的双胞女子,生的几乎一模一样,如果她们自己不说,是没有人能猜出来谁是大娘,谁是二娘的。哪怕是行走江湖中,两个人也经常变换着身份,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是……为了有趣而已。
哪怕是奉旨入宫的,表面上是公孙二娘,但又有谁敢断言,每次进宫的就……二娘?当今天子李隆基也没那个把握辨别啊。
但,不管是谁,眼前出现的这女子,既然用的是公孙幽这个名字,那就姑且当她是公孙大娘好了……
“七秀坊主公孙大娘名声在外,谁人不知,适才晚辈怠慢,请前辈见谅。”
叶长离淡淡地拱手为礼,既不谦卑,也不张狂,平淡的……让公孙幽觉得,这小孩对自己背后的双剑兴趣更大。
起先,她以为叶长离是对她的容貌惊为天人,随后她才发现,叶长离的目光,是跟随着自己那对兵刃的。藏剑山庄诸弟子都对铸造感兴趣……果然是真的。
“呵,你们两个小娃儿,如何称呼?”
公孙幽很是好奇,她好奇藏剑山庄何时多了这么两名怪异的后辈,今日她来拜访叶孟秋时,并没有惊动太多人,她也只见到了叶孟秋的大弟子叶长歌,和次子叶晖而已。她本就不喜欢大张旗鼓,是以连叶孟秋想要为她接风洗尘这麻烦事都省了。以她的身份,在藏剑山庄,自然可以随意走动,叶英和叶长离这两个不合群的人,不知晓这么大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叶英的目光,看在公孙幽眼中,是有些冷的,不是对人,而是在她看来,这名少年,骨子中透露出的,便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淡漠。
怎么说呢,她面前这两个孩子,都不是太像‘孩子’该有的样子,小的那个,明显因为年纪的关系,还有些微正常的反应,大的这一个,却如同嵩山上的千年古松,没有半点情感上的波动。
“晚辈叶英。”
叶英的礼数无可挑剔,举手投足,都流露着藏剑山庄大少主应有的从容,但直到他自报了名姓,公孙幽才知晓,眼前这冷淡俊美的不像话的少年,竟然就是叶孟秋口中那个不成大器的长子……那老头的年纪活到西湖底下去了吗?这哪儿像不成大器?
“叶长离。”
“……”
公孙幽有些无语。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藏剑山庄最安静的地方,同时撞上一个名为不成大器的大少主,一个公认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的小天才。
当然,她会来这,也绝不是偶然。习武之人,都有一种特殊的直觉,她是感受到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有两股让人无法小窥的剑意,才顺着指引,找到了这里。
“前辈此番前来山庄,可是为了来年名剑大会一事。”
能让公孙大娘亲自前来,怕也只有那件大事了。不期然间,叶长离想到了十年前那一场。
当年他未出生,自然是听兄长所言。叶长歌年长他八岁,八岁的孩子,足够记住那一场盛会了。
直到名剑大会结束后的第二年,武林中才传出,当初险胜武功尚未大成的年轻剑圣拓跋思南
的人,竟是公孙二娘。
想到这,叶长离再次扫了一眼公孙幽背后的双剑,那年名剑大会的彩头是御神,自然不会是这把了,但七秀坊向以双剑见长,他依然吃不准眼前来的究竟是谁。
“哈,小家伙,放心吧,我是公孙幽。九年前,是我的妹妹夺了彩头,今年,总该是轮到我这做姐姐的。”
这么一说,自然是承认了她是公孙大娘。
而公孙大娘,的的确确是个飒丽的女子。
在与叶孟秋的谈话中,她自然知晓了这位老庄主对叶英的看法,他对叶长离的期望,远在叶英之上。
可方才,就在她看到这两个孩子切磋时,她坚信,叶英的天赋,绝对是藏剑山庄绝无仅有的。
那种行云流水间,反手制敌于剑下的动作,绝不是简单的剑技,反而像是一种艺术,绝伦的艺术。
“不行,你们与我去见叶孟秋,我要让他收回对叶英的定论。”
公孙幽一手一个,拉起叶英和叶长离,便要向前院行去。
叶英对父亲的看法,从来不在意。一来,叶孟秋是他的父亲,是他要用一生去敬去爱的人。不管父亲怎样想,他都能明白,人世间,做父母的,无非是希望孩子一飞冲天,化龙成凤,他的做法,与藏剑山庄不相符,难怪父亲会有那般想法。父亲没有错,他也没有错,只是想法不同而已,父亲要的是表象,他,太淡漠。
叶长离却是双脚如生了根一般,将自己钉在地上,他偏过头,看向有些讶异的公孙幽,淡淡地道:“前辈何以如此心急?庄主的看法,叶英并不在意,何况,他喜好平淡的生活,总不好让那些庸人,扰了他的平静。”
公孙幽不觉有些好笑,她松开拉着叶英的手,将那只手搭在叶长离肩上,认真地看着他:“告诉我,小家伙,你今年多大?”
“九岁。”
叶长离语气很是平静,他只是很平静地反问:“前辈可是觉得,我之言论,不似孩童。”
“……”
知道你还问?
公孙幽简直觉得荒谬绝伦,这样一个九岁的小娃儿,那双眼睛,是如何练就的古井不波:“我越发好奇,叶芳通是如何将你养大了。你那位兄长,都不如你老成。”
叶长离叹了口气:“那么,请问前辈,怎样的反应,才该是小孩子应有的呢?就像那些……街头巷尾之中,与双亲纠缠不休,所谓嬉戏,所谓天伦之乐的?那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
公孙幽张了张嘴,着实不知该怎么应对才是了:“难道不该如此么?小孩子亲近父母,自然要陪在父母身边。”
她真不明白,何以叶长离藏剑山庄出身,过着不愁吃穿,少爷一般生涯的小孩子,会让她产生……落拓狂生的错觉。
许是公孙幽与叶长离的距离离得有些近了,叶长离的脸上不自觉地有些发热,公孙幽……是个极美的女子,她的美,足以让天下男女屏息,哪怕是女人,在见到公孙幽时,也绝不会升起嫉妒之心,只有艳羡。连男女都能通杀的美丽,自然也是老少通杀了。
叶长离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父亲在藏剑山庄过的很好,衣食无忧,我清楚这些,便够了。若是真正亲近,在意,该做的,是如何用自己的手,来维护这份平静。人的一生,时间有限,错过了,便成遗憾。我,不想留下遗憾。”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叶英身上:“这些事,他比我想的更通透,所以,前辈要做的事,实是没有必要的。引来山庄中他人的注意,对叶英,并非好事。”
他向来很少说话,这一次因为叶英,也算是破了例。
“你对他倒是维护。”
公孙幽的目光,一时有些惘然,少年人之间的友情,总是让人羡慕,只是无法去想,多少年后,这样的单纯,是否还会存在。这个世界,总是染人的。
抽回拉着叶长离的手,公孙幽两只手同时抬起,捏住了这小孩儿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小家伙,算你说的有道理,可是。”
她眨了眨眼,美艳的容颜上闪过一个名为狡黠的词:“如你所说,做父亲的,绝没有不疼儿子的道理。叶老头……咳咳,叶孟秋虽然是藏剑山庄庄主,可他最根本的,还是个父亲。难道,让做父亲的担心儿子,是一个好儿子该为的事?你们以为的淡然,只不过是任性罢了。他任性,你这个小帮凶,还纵容他任性,真是……”
说到这,公孙幽一来是被自己的话,二来也是被叶长离那无法形容的,又尴尬又窘迫又觉得他自己有道理没做错的表情逗的忍不住失笑:“都跟我来,谁也不许反对。”
“……”
叶长离被公孙幽拉着前行,忍不住看了一眼同样受到不可抗拒因素影响而进行向前行进运动的叶英,后者回了他一个旁人看不出,但他能看懂的苦笑。这位公孙大娘……真是强势。
而面对强势的女子,尤其是强势的美女,他们能做什么?他们……当然是什么都不能做……所谓受啊受啊,就受习惯了,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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