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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60
五十一
开着车匆匆赶到青子她们所在的地方,快斗看着公路上凌乱的轮胎印迹,微微皱眉。
司机终于惊魂甫定,缓过劲儿来,下了车以后,一直对青子道歉,她微微笑着对他说没关系。
青子抬起头,见到他已经赶过来,青碧色的眼波平静了许多,但脸上却依旧蒙着阴云。
“快斗,你过来一下,”她皱着眉头,神色凝重。
他微微颔首,健步走了过去,黑色的发丝微扬,看起来稳重而冷静。
她让他俯下身来,靠在自己身边,然后手指那条破损的轮胎,低声问道:“你看,这像是什么造成的?”
快斗微眯双眸,目光凌厉地盯着那处破口看了看,突然全身一震。
然后,他转过身来,合上眸重重叹了口气,对她点点头。
他的神态,令她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那个,两位,”司机不知何时来到他们的身边,诚惶诚恐地躬下身,道,“这次意外爆胎完全是我的责任,我愿意承担所有的……”
“不,”快斗拍了拍他的肩,掏出一张名片,“这次事故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我是警官黑羽快斗,希望这次的事件你不要对别人说起,至于车子的修理费用,我会支付的。”
司机愣愣地接过名片,这才发现对面的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黑羽快斗。
“那么,就这样,”他看到青子已经将昏迷着的哀扶了出来,便对着司机道,“赔偿的相关事宜,你可以来警厅找我。”
尔后,快斗便带着二人,神色沉重地匆匆离去了。
回到Rainbow,他走入里间,放下车钥匙,伸手抱起扑过来的基德,又长长叹了口气。
基德看着躺在米白色沙发上,脸色苍白的茶发女子,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哀姐姐她不要紧吧?”
青子用毛巾擦了擦她额头上的冷汗,看着她像纸片一样惨白的脸,忧虑地道:
“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啊……她是怎么了?”
“青子,”快斗放下基德,俯身对她说,“我去找医生好了,看样子她的身体大概出了什么问题。”
她轻轻一叹,点了点头。
基德跑过来,蹲在沙发前,用手紧紧抓住哀修长冰冷的手指。
青子见状,微笑着抚了抚他的小脑袋,温柔地道:“小哀不会有事哦,不用担心的。”
他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又用力了一些。
而她看着她苍白纤瘦的身子,想起刚刚的轮胎,眉头又蹙了起来。
不久,一位素来和快斗熟识的医生便和他一起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医生放下医药箱,看了看哀,皱着眉让众人散去。
快斗和青子强拉着基德从里面出来,他却不肯远离,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门口。
两人拿他没办法,便留下他,到了外面的营业区。
长久的,窒息般的死寂。
终于,青子压低了微微发颤的声音,问道:“快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哀怎么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他明白她话中的含义,沉默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般,道,“青子,你记不记得,当初我告诉你我的身份的时候,你哭着对我说,以后都不能再欺骗你……”
她的肩膀微微一颤,轻叹着点头。
“那么,”他重重叹了口气,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动情地注视着她,“我想,若是不告诉你真相,也是一种欺骗……今天我决定不再隐瞒了,我要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有关于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的一切,全部都……”
他正说得激动,蓦地一怔。
青子抬起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微微弯起双眼,温柔地笑了。
“快斗,你觉得,是不是让我知道比较好?”
“……啊?”他疑惑地张大眼,好久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
“我是说,”她仍旧微笑着,眼波盈盈,“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就把一切告诉我,是最恰当的呢?”
他一愣,刚刚还闪烁着激动光芒的眸冷定下来。
“若是你觉得现在告诉我最好,那么就说吧。如果不是的话,那么,不说也没关系啊。”她凝望着快斗英俊的脸,笑意温暖,“你忘了了么?当初,我说你不可以欺骗我,但是,我也说过,我会一直相信你的啊。”
快斗看着这个陪伴他一路走来,即使是在知道他身份之后,也未曾离弃他的女子,一向意气风发的双眸里有些湿润。
“所以,没关系哦,”她放下捂住他嘴的手,歪了歪头,笑道,“因为,我早就决定了,要相信这个叫做黑羽快斗的男人了。”
他也跟着笑起来,微微点头。
忽然,基德从里屋走出来,盯着地面,闷闷道:“名古屋先生说,要你们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站起身,气氛立刻严肃下来。
两人走进里间,医生正坐在客厅里,脸色很差,令他们心中一紧。
“……”医生严厉地望着他们,放下手中的水杯,长叹一口气,“她身体很虚弱,应该是劳累过度所致,头部遭受了一定撞击,不过并无大碍……”
青子舒了一口气,心情稍微放松下来。
“……这些问题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没关系的,”医生的声音蓦地高起来,隐隐带了些怒气,“但是,她现在怀着孩子,究竟会如此,我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不光青子,连快斗都不禁瞠目结舌。
“……呼,你们不知道么?”他叹了口气,既生气又无奈。
“她现在已经有4个月的身孕了,是个孕妇。”
五十二
她伫立在一片迷蒙的雾中,雾气冰凉而潮湿,缠绕在她茶色的柔软发梢。
她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前方,冰蓝的眸一片空荡,也许是寻找过什么,也许是希冀过什么,但终于落空。
掌中莫名地温暖过,又莫名地冰冷下来。
——一如胸口单调的跳动。
她于是将手覆在前胸。
那里却只剩一片冰冷与死寂,曾经温热稳定的鼓动再不存在。
她一怔,难以置信地用力按紧胸口。
然而,那将痛楚悉数带给她的生命,毫无反应。
……
她仍是出着神的模样,许久,才呢喃着,坐倒在地上。
“姐姐,怎么办呢……”她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呐,你告诉我,怎么办啊……”
她伸出无力的手,想要抓住那早已不在了的,温柔干燥的手指。
然而在她指间缠绵的,仍旧是冰冷的柔软的雾气。
……怎么办。
她紧紧合上双眼。
真的,就这么死掉了么。
……若是现在才说不想死,若是在装够英雄之后,才说害怕。
是不是,太可笑了。
呐,工藤……
你说,是不是,太好笑了?
如果我有勇气对你说,你会不会又一副认真的样子,说要保护我?
呐呐,都一把年纪的家伙了,你还是一样天真。
……保护好她就不错了。
她想,若他还在,一定会一脸无奈地把眼睛弯成半月形,嘟囔着“你这女人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然后被她瞪一眼,哀怨地把剩下的话咽回去独自神伤。
……呵。
若是……
不,没有若是,没有如果。
她勾起嘴角。
……那么再见了,工藤。
然后她安然垂下眼睫,任雾气环绕,冰冷彻骨,逐渐将她吞噬。
蓦地,她感到额上一暖。
好像是有谁的手覆在额头,纤细修长,温柔而干燥。
……姐姐?
她猛地睁开眼,顿时感到头痛欲裂,不禁呻吟一声。
那映入眼帘的朦胧身影微微一抖,眼中的焦急关切与透骨温柔,如此熟悉。
她伸出手来,欲想抓住这失而复得的一刹,才发现全身酸痛,轻飘飘如同浮在云朵之间。
那女子已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瞬间,灼热的火焰透过苍冷的指尖传遍全身,血液仿佛重新流动,她终于对血肉中温热的脉搏有了实感。
姐姐……别放开我的手。
哪怕这双手沾满了无辜的鲜血,也……
“小哀!”
女子清澈的声线令她一下清醒过来,眼前是青子秀丽的面容。
她咬着唇坐起身来,全身疼痛,尤其太阳穴酸胀得厉害。
“太好了……”青子长长出了一口气,疲惫的清秀面容上晕开轻松的笑意。
她微微皱眉,努力用疼痛的声带发音,沙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青子面色一黯,不过立刻又带着宽慰的笑意道,“没什么的,你先休息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哀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不明所以。
只是,这次事故……未免太过巧合。
想到这里,她不禁皱了皱眉。
五十三
天空微微发灰,一两只鸟儿沉默地展翅,翔过天际,冬日并无暖阳,令人愈感清冷。
站在机场大厅,服部抬头望望天空中压抑的颜色,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叹出来,挠了挠头。
然后他掏出手机,犹豫半晌,还是摁下了一串号码。
过了一会儿,另一头传来了熟悉的慈祥声线:“喂,平次君?”
“啊,哈哈,博士,”他开朗地笑着,“好久不见了,还好吗?”
“嗯,当然啦,你有什么事么?”
“……”他沉默片刻,假装轻松地说,“博士,能让灰原听一下电话吗?”
“呃,虽然你这么说,”博士挠了挠大鼻子,无奈地笑道,“可是,小哀她今天已经出门旅行去了。”
服部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感觉到握着手机的手正在微微颤动,许久他皱眉问道:
“……她去哪?”
博士听到他一瞬间紧绷起来的声线,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问?她坐今天10点的飞机去伦敦,平次你……”
“啊,谢谢你博士,以后再聊!”
服部哈哈笑着,迅速打断了他的话,挂掉手机后,脸色凝重起来。
片刻后,他迈开大步,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到了咨询台。
美丽端庄的工作人员笑得很礼貌,用悦耳的声线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今天10点,是不是有一班飞往伦敦的航班?”他皱着眉,沉声问道。
“嗯,请您稍等……”工作人员娴熟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眼睛扫过屏幕,“的确是的。”
他舒了一口气,然而仍旧不太放心。
“……那么,”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急切地问,“这班飞机坐满了吗?”
对面的女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微笑回答:“不,有一个位置已经预定,但是那位女士并没有按时乘机。”
服部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他努力地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个巧合,巧合。
挂着僵硬的微笑,他谢过工作人员,转过身来,感觉全身都冒着冷汗。
……开玩笑吧,那可是GIN。
灰原,你真的不要紧吧?
千万别出事啊……
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重重叹气。
“喂,快斗吗?你帮我找个人。”
五十四
街角一家装潢简约的酒馆里,服部不耐地托着下巴,双眉紧皱,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黝黑的额角上已然沁出一层薄汗。
……真是的,快斗那家伙,死掉了么?!
蓦地,不远处响起服务员彬彬有礼的欢迎声,他转过头去,正对上一张熟悉的,与好友颇为神似的脸。
“平次,好久不见啦,”快斗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最近还好吗?”
服部狠狠叹了口气,睨了他一眼:“寒暄就免了,我们说正经事。”
“……”快斗拉开椅子坐下,微微皱眉,“我们和赤井先生从决战后就再没见过面了吧,这次突然要找他,是为什么?”
“是为了另一个人……”服部抿抿唇,话音一顿,“是新一身边那个茶色头发的女孩子,你应该见过吧?”
快斗有些错愕地睁大了眼,但想起她的种种古怪,警官的本能令他压住脱口而出的真相,试探地道:“……快斗,你找她,有什么事么?”
服部隔着玻璃门,瞟了瞟外面喧闹的人流,沉默许久才道:“快斗,组织是不是真的消失了?”
听见对面的男子问出八竿子打不到边的奇怪问题,他的心情却莫名地一紧。
“……你想说什么?”
看着对面蹙起的双眉和认真的眼神,服部一叹,压低了声音:“快斗,这件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请你暂时不要惊动日本警方。”
“……”
“GIN回来了,他好像在找灰原。”他沉声道。
!!
快斗“砰”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满脸的惊愕和不敢相信。
“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
一旁的女服务生惊讶地咬着唇向两人的方向望去,就看到肤色黝黑的帅气男子拉起对面情绪有些激动的朋友匆匆离去,只剩下一张大额纸币压在玻璃杯下面。
快斗有些迷茫地在人群中穿梭,身边的各种杂音仿佛已经在遥远的天际。
他的脑中只剩下纷乱的各种片段——
“你看,这像是什么造成的?”
……大口径狙击步丅枪。
“她现在已经有4个月的身孕了,是个孕妇。”
她怀了谁的孩子?
“快斗吗?我想尽快见到秀一先生,你能不能帮个忙?”
为什么要找FBI的赤井?
“快斗,组织是不是真的消失了?”
平次,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蓦地,他头痛欲裂,一片空白的脑海中,只剩下触目惊心的一句话,令他的太阳穴一阵晕眩。
“……GIN回来了,他好像在找灰原。”
GIN回来了……
……灰原怀着孩子,却要匆匆离开日本,是因为她已经发现了GIN的存在吗?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向工藤求助?又为何对身为警官的我隐瞒真相?
组织早已破灭,GIN如果想东山再起,理应在国外休生养息,才能继续壮大组织……难道他此次冒然前来,与组织的活动并无关联,只是单纯的个人行动吗……?如此想来就符合逻辑了,平次也一定是想到这一点,才让我不要惊动警方……
但是……GIN来到日本,只是为了灰原吗?
五十五
待到快斗理清思绪,前面拉着他大步奔跑的男子已经停下了步伐,一边按着膝盖喘气,一边横着眼瞪他。
“……呃,那啥……”快斗摸了摸脑袋,笑得嘴角有些抽搐,看着对面已经一把年纪事业有成快要结婚的名侦探,此刻却像发怒的小狗一般瞪着他,不禁有点承受不起。
服部拍了拍外套上的褶皱,叹了口气,皱眉道:“真是的,像刚刚那样,如果在公共场合被别人听到了怎么办?”
“好啦好啦,不要生气了,我们说正事。”快斗挠挠头,哈哈笑着。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前面的调笑话音还未落,他的眸色便沉了下去:“平次,你刚刚说,GIN回来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服部的神色也沉重起来。
此刻,两人已经拐进了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小巷,身边的行人来来往往,嘈杂的声响盖住了他们的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原来如此,”快斗听完他简明扼要的叙述,陷入了沉思。
服部看着他有些异常的神色,微微皱眉。
“……”许久,快斗才轻轻叹了口气,靠在墙壁上,两手抱在胸前,沉声道,“那么,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但请你暂时不要让工藤知道。”
“……?”服部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他微眯双眸,压低了声音。
然而他所说出的话,却令对面的男子震惊不已。
“灰原现在就在我家,和青子在一起……”
“……而且,她现在有四个月的身孕。”
五十六
“小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靠在绣着黄色花朵的枕头上,哀握了握手里的玻璃水杯,暖意袭来,她自然而然地微微弯起唇角。
“……嗯,好多了,谢谢你,中森小姐。”
隔着微热的袅袅水雾,青子看到她眸中的一汪冰蓝,仿佛已被水汽融化,变得柔和而湿润,面上已微有血色,嘴唇也不像当初般干枯苍白,便放下心来,拍了拍粉白色的围裙,笑道:
“那我就放心了,你先安心休息,虽然暂时歇业了,不过,我还是出去看一下吧。”
哀仍旧微笑着,目送她起身离开。
这种自然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自然地接受他人的帮助,自然地在脸上晕开微笑,自然地握住那只温柔莹白的手,自然地,感受到一种轻柔的温暖。
这个地方,好像很温柔,也很温暖。
没有鲜血,没有惊惶,没有无助,包容一切,如同春日滋润的树荫,又如寒冽冬风中的海港,不论是多么疲蔽不堪的船只,都能靠岸,停泊,安眠……
……又如,很多年前所感受过的,姐姐怀抱的温度。
她放下手中的水杯,盯着微微发红的手掌,那些细密的纹路被热气滋润得柔软湿润。
……又如,家。
这种很久未曾体会的,温柔……
“那个,小哀……”
正在她沉思之际,却听吱呀一声,青子探进半个身子来,仍旧微笑,脸上却带着些奇怪的神色。
“嗯,快斗他好像带了你的朋友过来探望。”
……?!
难道是他……?
哀的心迅速冷却下来,她略带惊惶地向四周瞟了瞟,将止痛药、纱布、碘酒一股脑塞进抽屉,拥好身上雪白的棉被,拿起一本杂志翻看,冰蓝的眸又回复了从前的冷定与淡漠。
听到外面的寒暄与推门声,她抬起头瞟了一眼来客。
谁知她只强作镇定地看了一眼,就张大了双眼,惊讶地叫道:“……服部?!”
对面黝黑高大的帅气男子搔了搔头,笑得有些尴尬:“我说,灰原,你不要把失望表现得这么明显啦,我会难过的。”
……呼,服部,这叫做松了一口气好不好。
哀不禁挑了挑眉。
“话说回来,”哀放下手中的杂志,转身向一边的两人,“服部,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看着眼前阳光得要冒小花的服部一瞬间沉默下来,他身后难得阴沉的快斗也让气压愈发低下来,她开始怀疑这句话哪里问错了。
“……那么,灰原,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服部沉下眸色,一脸严肃,“你,是不是见到GIN了?”
哀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变得有些苍白。
片刻后她微微叹了口气,眼睛望向被角上细密的针织痕迹:“……她还真的不懂什么叫做‘再见’呢。”
服部不明就里地望着她。
“是的……”她抬起头来,冰蓝的眸一片澄澈,“GIN回来了,我确信。”
“什么……?”对面的男子盯着她,有些激动地喊起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她微微侧目,用纤细修长的手指理了理颊边的碎发,淡淡道:“他这次回来,自然是来找我的,与你们又有什么干系?”
服部气得直翻白眼,却对她无可奈何,这时,他身后的快斗一步迈上前来。
他的面色沉着中带着一股不可动摇的权威,冷静犀利的眼神直直地望向对面有些憔悴却依旧美丽的女子。
“小哀,你和我们,不是没有关系,”他沉声道,“如果你尽早告诉我,也不会有人用枪狙击你们的车子,这场车祸也完全可以避免……”
“而且,你腹中的胎儿也能更加安全。”
哀听到这句话,身子微微一震,脸色也变了一下,而一边的服部也皱起了眉头。
但是片刻后,她又恢复了平静,冰蓝色的眸里波澜不惊。
“……这些和你们没有关系。”
她掀开棉被,拖着有些沉重的身体离开温暖的温度,勉力坐在床边。
虽然她的身体还十分虚弱,做出这些动作已经让她瓷白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但是她的面色仍旧宁静,宁静得令人害怕。
“黑羽先生,我感谢你们的照顾,也对那天令青子小姐身陷险境感到抱歉。但是,我并不希望你们以此为借口,随意干涉我的意志。”
她的声线淡然而清泠,如同纤细的风铃在秋日中细碎的摇摆。
“看来我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我想,我明天就要动身离开了。”
五十七
“……你刚刚说什么?”
此刻,宽阔明朗的病房中,气氛却异常压抑。
靠窗的椅子上坐着愤怒到极点,反而安静得有些阴沉的毛利小五郎,他压抑着心头的怒火,问道。
“……”柯南注视着他,沉默片刻,道,“我说,请你把兰嫁给我。”
毛利怒不可遏,刷地起身,双目闪出气愤的火光,一只大手挟着风举了起来。
“爸爸!”兰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柯南面前,清秀的面容上全是诚挚和坚定,“你不能这么做!”
“小兰,你……”毛利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皱着眉欲言又止,慢慢放下了手。
兰索性又一步跨上来,牢牢挡在柯南身前:“爸爸,你已经知道了,柯南就是新一,你为什么不能接受他?”
“……”
“我会幸福的!”兰看着沉默的父亲,知道他还在担心,便紧紧抓住身后柯南的手,坚定地道,“爸爸,请你相信我!”
毛利望着她清澈如水的双眼,紧锁眉头,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沉默地离开了病房,只剩下兰和柯南两人。
兰知道这是他的默许,不禁欢喜地松了一口气。
她兴奋地回头看向柯南,然而他没有狂喜,甚至连一丁点快乐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仍带着迷茫的神色望向窗外,望向那片大海,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刚刚所发生的事。
她微微皱眉,心中不禁有些酸楚。
不过她仍旧微笑着摇摇他的手臂,道:“呐,新一,爸爸同意了!”
他便像忽然醒过来一般,迅速地低下头,温柔地眯起眼来,微笑道:“是么?那太好了。”
兰微微蹙起眉,眼底有些悲伤的水纹。
但她立刻地将它们藏好,弯起眼,笑得甜美而满足。
“嗯,对啊!”
柯南揉了揉她的头,跟着笑起来,万般柔情。
她转过头去,仍旧微笑,笑得温柔美丽,眼中却落下晶亮冰凉的泪来。
他立刻惊慌起来,像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她。
她微笑着。
“没关系啦新一……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五十八
周围的空气因她的一句话而降到了冰点。
看着对面人儿清冷而疏离的冰蓝色眸子,快斗最先感到的不是愤怒,却竟是一种无力的悲哀。
——对面的男人无力拯救她。
她一定是这么相信着,才说出这种话。
然而能够拯救她的人,又在何处,能够拯救她的人,又是否会拯救她。
……他不知道。
他身旁的平次却为她这样一句任性的话而怒不可遏,攥紧拳头,音量有些失控。
“你说什么?!你这样子,该叫工藤怎么办!”
话音在耳边炸响,她的眸里隐隐有一片冰蓝晃动,汹涌如海啸。
“……为什么提到他?”许久,她偏过头去,任茶色的发遮挡面上不断变化的神色。
“你难道没有好好想过GIN为什么会回来么,难道他这次回来只是为了找你?”
她蓦然睁大双眼,露出一丝没能掩藏的惊愕和惊惶。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知道GIN已经回来,她下意识里就认为是来找她,而令大家最安全的方法自然莫过于离开日本。然而她却忘记了,当初和GIN进行最后对峙的是工藤,将GIN“亲手击毙”的也是工藤,GIN若生还,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而依工藤新一的个性,和GIN之间一定是有了什么秘密的约定,才会将他放走。
她又想起那天醒来时的情景。
他用熟悉的声音笑说,结束了灰原,他已经死了。
他说,你昏迷后我将你救下然后将GIN击毙,就这么简单,真的过去了,灰原,你不要再怀疑了。
她被对面温柔得几近融化的目光所蒙骗,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笑道,嗯,我相信。
然而现在想来,怎么会如此巧合。
她怎会如此轻易地被救走?一切怎会,如此轻易?
想来想去终于有一个令她不愿确认的事实开始浮现,她紧锁眉头指尖颤抖,一汪冰蓝里是对真相无力的拒绝。
一旁的两人看到她不断变化却始终微青的脸色,不约而同地皱了眉。
——他们当然知晓对面的女子是如何聪明,这事实并不令人费解,她应该是想到了。
当然他们自己也不笨,各自推理一番,得到的事实与她心中所想,也不过只相差一二。
许久,她低声开口,声音干涩,却不知是对服部的回话,抑或只是自言自语的低喃。
“我没想到,我本以为只不过是……但是这样也不行啊,根本不行……”
她一边低语,一边用力将后背挺得笔直,试图以此掩饰她脸上难得一现的软弱。
看着她用力攥紧,有些发白的指节,快斗叹了口气,沉声道:
“小哀,现在的情况,以你一人之力根本无法解决,我看,你就先呆在这里。”
一旁的服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脸上的阴云却愈发沉重。
“虽然这次GIN的动机不完全在你,但是也要保证你的安全,”他和服部对望一眼,接着说道,“至于工藤,我们会想办法的。”
语毕他转身拉开房门,临走前,还是慎重地回头望了她一眼。
“……小哀,你好自为之。”
她听到房门合上的声响,忍不住疲惫地闭上双眼,蹙着眉头,咬紧渐渐发白的下唇。
慢慢倒回温暖的棉被里,她却感到彻骨冰凉。
——你这样子,该叫工藤怎么办!
——现在的情况,以你一人之力根本无法解决。
她蜷起身子,涣散的冰蓝眼瞳,像丢了魂的孩子。
渐渐有水汽在她的眼中聚集,那些她压抑许久的薄雾,终于变成一滴咸涩的液体落下。
五十九
服部现在很不爽。
回大阪一趟,请了假又安抚好和叶后,他来不及休息,拖着舟车劳顿的身体坐在通往东京的新干线上,准备处理某个笨蛋留给他的难题。
日本的新干线是有名的安全舒适,然而却丝毫无缓他的郁闷,空荡的车厢里气温掉到冰点。
他觉得,这件事比自己所遇到过的一切疑案还要棘手。
案件里的受害者死去后一了百了,可是现实中所有人都还活着,活在这世上就注定是比死亡更加艰难的过程。
……因为活着,所以希望幸福。可是要每个人都幸福又岂是那么轻易,总归要有人受伤。
故事进行着,主角们各自喜怒哀乐,沉溺其中尚且不知,却令旁观者看得清醒,痛苦不已。
——他正是那个看得清醒的旁观者。
他看清,有人想保护,却令对方受到更加巨大的伤害;有人想求全,却令一切都渐渐残缺起来;有人想隐瞒,真相却是包不住的火焰;有人想忘记,那些回忆却不能轻易遗弃。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一力承担这些原不属于他的问题。
他不知道,为何工藤会混帐到令她怀上身孕。
然而他明白,正是因为这件事,不论有意无心,他们之间的感情都已经无法用“随时间淡忘”来解决。
因为,那些本以为可以随时间淡忘的事情,一定会因一个新的生命,而狠狠烙刻在她和他和更多人的人生中,撕裂出一个再无法抹杀的印记。
所以……
又一次重重叹气,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叹了多少回。
他必须当着挚友的面,将大家各自苦心经营的所有谎言一个个拆穿,让那些美丽温柔的幻想毁灭,露出现实残酷的面容。
——他相信,只有这样。
只有此刻的疼痛和折磨,才能令人们清醒地找到结束时的出口。
列车穿过最后一条隧道,漆黑,无光。
他合上眼,在最后一刻短暂的黑暗里,享受片刻的宁静。
六十
“哇,兰,很漂亮啊~!”
园子看着换上一身雪白长裙的兰,又是惊艳又是高兴,不禁叫了起来。
“哼,不过呀,让某个家伙看,也真够浪费的!”
“啊呀,园子,你不要……”
“啊~~兰,你真是的,我可是抛下阿真特地来的,你可不能这样对我!”
“呃,我知道了……”
病房里,两个女子话语正欢。一个绾着黑色发髻,白裙胜雪,正是兰;另一个短发齐耳,清秀爽脆,不过已然有些熟态,正是园子。
柯南坐在豪华病房的外间,心中只觉乱成一团,园子唧唧喳喳的话声,音调颇高,更令他心浮气躁。
——“那个,新一,明天我就要出院了,我们公开婚约好不好?”
——“我想在明天的电台采访里,公布我们的订婚,然后退役……”
——“虽然蛮舍不得,但事业比起你来说,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新一……新一,好不好啊?”
当黑发的秀美女子一脸娇羞,声线软软地这么对他道时……
那本来柔软又悦耳的嗓音,顿时令他眼前一晕,一个头变做两个大。
尤其当她言之凿凿要“以事业换幸福”时,他更觉有些无力,一声长叹却生生抑在胸口,任凭它胀闷不已。
——“新一…………?”
她的声音中带了些疑问和莫名惶惑,微微发颤。
他立刻条件反射般,迅速笑答道:“好,有什么不好呢!”
于是她的笑容立刻在双颊晕开,心满意足,蹦蹦跳跳如少女般离开了。
他看她背影渐远,在拐角出上了楼梯回去病房,笑容慢慢冷下去,以冰凉的温度吊在嘴角。
——不算什么吗……
这样的话,我又要为你所牺牲的事业负责了呢。因为,这是你“为我”而牺牲的。
他靠在墙上,合上双目,全身都沉重起来。
每当独自一人时,他都会感到精疲力竭,困顿不堪。
但是……
这都是无可奈何的。
他已经决定了,要“负起责任”来,所以他会不惜一切,倾尽所有。
何况他早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哪怕接下来就是生命,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要紧。
他禁不住向窗外望去,远远的有一片湛蓝明澈的大海。
但只消一眼,他便有些痛苦地,强逼自己似的缓缓转过头来,低下头去思索什么,将表情隐藏在阴影之中。
蓦地,电话响了起来。
他疲倦不已,懒得去接,那铃声却顽强地响个不停,一遍过去又是一遍。
只好慢吞吞地掏出电话一瞧,他按下接听,道:“服部?怎么了,我现在不想闲聊。”
电话里传来他有些低沉的声音。
“我现在在医院门口,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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