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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落景
水之国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稀稀落落覆盖了整个冬季。夜深了,漆黑的天空仍旧飘着点点的白雪,轻轻的落在了小女孩嫩白的脸上。
头顶上方忽的出现了一把纸伞,遮挡住了视线注视下的迷蒙夜空,同时也为她挡去了寒冷潮湿的雪花。朝着身后望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褐棕色的伞柄,往上看去,与自己有八分相似的清秀脸庞此刻却是乌云密布。
“小翎,你才多大就学会逞强了?怎么可以只穿一件薄衣服在这么晚跑出来。”
苍茫的世界之中女孩只看到了他的唇一张一合,但从口中溢出来的话语之中夹带着一丝责怪她却一点都不在意,好像现在被批评的人不是她而是别人。小道边的玻璃烛台摇曳着微弱的火光,寒风并不是很大所以没能将它的最后一息覆灭。
小女孩的微笑带动了这夜晚最美的风景,她笑得很美丽很恬静,
“哥哥,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我只是为了迎接今晚的精灵而已,妈妈说过今天晚上会有精灵出来。”
她天真的笑脸还真是让身为哥哥的他无言以对,只能是放软了语气妥协道:“好吧我知道了,哥哥陪你一起等。”“嗯,哥哥都来了那精灵也一定很快就会出现的。”多么纯真的话语,听了让人忍不住去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年幼的她很单纯,正是撒娇的年纪,相信着自己母亲的每一句话,喜欢自己的哥哥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有着美满的家庭,显赫的身世,但唯一的缺点就是,她没有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伟大父亲。
父亲是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殉职的,那会儿哥哥才三岁,她才是刚出生一个月。
家里人在夫人临产的前一个星期他接到了这个任务,许诺说他一定会赶回来让女儿睁眼第一个看到的是她的父亲大人,说这句话时他是那么的信誓旦旦而且充满欣慰。
然而,一星期之后都没有等到他回来,等来的,却是他死去的消息和遗物。听见这个消息母亲失声痛哭,而哥哥只能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母亲已经沙哑的哭声默默的抱紧了怀中还尚且年幼无知的妹妹。
身为父亲,他没能去抱抱自己刚刚出生的亲生女儿。身为女儿,她没能在出生之后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做父亲的爱着孩子,牵挂着家里人,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想必他也是在悔恨,就算没有见到也至少要留下些什么。
好在在她未出生的时候父亲留了一个名字给她——轩姵翎,小名唤作珺,是美玉的意思。
“呐,哥哥,”许久都不见有精灵来,小女孩开始有些等不及了,“妈妈说过会有精灵来的,为什么没有来呢?”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叹了一口气,“今天晚上看来精灵休息了啊,我们先回去睡觉好不好?”他的语气是无限的宠溺,那是哥哥对妹妹的一种爱。
年幼果然是最纯真最无知的,这么一听她果然信了。“嗯,那今晚我要和哥哥一起睡觉。”“你要学会自己睡才可以啊···就今天,最后一次了。”看到她乖顺的点头同意,他这才拉起她被冷风吹的有些冰凉的小手,往家中走去。
——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最后一晚,真的是成了最后一晚。
如果不是他在第二天一早碰巧路过听见了房间里面母亲与轩逸分家族长的谈话,他或许还不会知道妹妹在今天早上他醒来时发现她不见了是怎么一回事,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驻足认真的听着房间里的谈话。
但是慢慢的随着谈话的发展,他愈发的觉得事态有一些不对劲,全是关于自己的妹妹的,甚至还涉及到了‘人柱力’和‘寒胧’这两个让他敏感的词汇。
一个没忍住就把门拉开大声的质问道:
“我不同意,母亲大人,珺她明明还那么小,您怎么可以···”
“别插手这件事,骷,这是家族的事。”早就已经知道了他在门外,所以他闯进来是意料之内的事,女子面色平静只是严厉的打断了他,“我说过了,家事你可以帮忙,家族的事你不可以,这不在你的范围之内。”
“但是你有想过翎她会同意吗?她还小,怎么可以承担那么多?!”他的情绪有些激动,都没有心思去用敬语,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想着翎承担了这个命运之后的种种可能。
坐在女子对面的那位沉稳的男人,想来就是分家的那个轩逸族长。而此时他眼中充满惊诧,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面容俊秀的少年,问道:“这位是长子?”
“是的,犬子多有些失礼之处,请别见怪,”女子末了还不忘对着少年补充一句话,“骷,你要是现在就不想再见到你的妹妹,就继续呆在这里不要走。”
原本就有些激动的他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马上转变为怒火中烧,但是母亲嘴里吐出的字句更是让他心寒,这个女人身为一族之长,让他和妹妹享受荣华富贵。温柔、贤惠,但是自从那个男人走了之后她就缺少了那份属于母亲的自觉。
这种事情他不允许迁就到妹妹身上,绝对不允许。
纵使内心万千狂澜,他也无法再继续说些什么,狠狠地握紧了拳头之后转身离开,生气的摔上了门,不再去听那些令他觉得刺耳的噪音。如果现实就是这样,他倒是不会介意自己先行带着妹妹离开这个令人觉得呼吸都不顺畅的家。
但是当他站到妹妹的房间门口的时候,他犹豫了。
他无法保证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能否带她离开并且成功的躲避开族人的追捕,他不知道妹妹是否愿意和他一起走,他同时也不知道,离开了,可以去哪里?
正在他心里百般犹豫之时门从里边被打开了,露出了他最宠爱的那个身影。“嗯?哥哥你怎么站在这里?是来找我去看精灵的吗?”听见她依旧纯真的话,他本来想说的话却突然哽住在了喉间,怎么也发不出一个音了。
“啊···”他总算是觉得自己可以平静一些了,“你把衣服穿好,哥哥带你···一起去看精灵好不好啊?”犹豫了一下终于是和着她的希望把话说了出来,可是他仍旧在犹豫,连妹妹的回答都没有听见,手已经开始颤抖不停。
忽然手上传来了淡淡的凉意,这才发现妹妹正担忧的看着自己。她银色水晶一般的大眼睛闪烁着淡淡的微光,但不知为何少了之前的灵气,难道说她知道了母亲和轩逸族长的谈话里说的这件事吗?再或者,她感觉到了什么不对?
“哥哥,你不舒服的话我不要看精灵了,要休息好,我会照顾你的。”她的唇微动,简短的一句话倒是让自己如梦初醒。是啊,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有着兄妹之间的羁绊,互相照顾彼此,共同进步。
猛然间把她抱在了怀中摸摸她如墨的鬓发,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哥哥会保护你的,所以必须带你离开,这个家不是能够保留你这笑容的地方。
“珺,哥哥带你出去旅行好吗?就我们两个。”他下定决心了要把她带走,他会做到,一定会做到而且必须要做到。“嗯,”他听见怀中传出来一声闷闷的回应,虽然是捂着衣服说的但依然能够听出来她特别兴奋。
“我想去看海,大海。”恍惚间又回到了两年以前的夏夜,天上的繁星闪烁着,星群密布形成一道星河将黑夜劈成南北两块。他抱着她跳上树陪她数着星星,那么多的星星又怎么可能一次性全部数完?
然后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哥哥在喃喃自语着什么时候能看海就好了,妹妹像是听见了他的话在说着梦呓,“我会陪着哥哥一起的···”
一句话,他记到了现在都没有忘记过一个字。
“嗯,哥哥带你去看海。”说罢就直接松开怀抱拉起她的小手奔出了院子,身后好像传来了一个人的咆哮声,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怎样都不重要了,他会带着她离开水之国,永远的离开这个家,带她去温暖的地方。
今夜,注定难眠,天空下起了悲戚的小雪。
那个女人已经派人开始追捕,整个管辖区都是闪烁的火光,摇曳着像鬼火一样飘忽在漆黑的树林里。双手结印使用水遁杀死了一队的人,轩姵骷用宽大的衣袖挡住了轩姵翎的眼睛,他不想让她看到死人的鲜血去玷污她的银瞳。
一直没命的奔逃,此时他们两人都已经是气喘吁吁,轩姵翎更是累得再也走不动一步路了。“珺,动一下,我们不能被抓回去啊!”他神色慌张的扶着妹妹的肩膀摇晃着,但又不至于把她弄疼,“加油你行的,哥哥就在这里啊。”
她总归还是没让哥哥更焦急一点,支撑着站起身子,她的眼中满满是坚定:“嗯。”
当黎明来临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东方显现鱼肚白映出了两个连在一起的身影,脏掉的衣服有些散乱却永远都挡该不住他们紧紧拉在一起的手,每一步都是疲惫的,但是他们是逃出来了,脱离了家族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雪停了,那么他们的旅程,正式开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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