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与你虚度光阴

　　第八十四章六封遗书
　　徐凯然坐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抹了把脸，眼神空洞地说“医生说他得了癔症。”
　　“什么时候？”
　　“三天之前。”
　　“为什么？”
　　“谁他妈知道为什么！”
　　“坐下！”凌桀实在没力气再去照顾他的暴脾气，着急想听他把话讲完“这种病往往是因为突发事件或者激烈的心理冲突引发的，可是我回来已经把最难的问题解决了。他为什么还会发病？”
　　徐凯然赌气地说“对他来说，最难的问题难道不是你吗？”
　　“戴续是一个心智异常坚定、抗压能力极强的人。就算是和刘家联姻，他也一定是得失利弊想的非常清楚，绝对不是被迫选择或者一时冲动。”
　　“你还真是了解他”徐凯然落寞地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世界，也许真的，只有凌桀才能走进戴续那个孤独的世界。
　　“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也许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当年他让你走，每个人都说他做得对，他真伟大。可是谁能真正理解，亲手逼走你，他是多么自责和绝望。毕业晚会上那首你没听到的曲子，带走了他健康的听力。他从台上摔下来之后就一直被耳鸣困扰着，几乎完全失聪。他整夜整夜地失眠，没有办法跟任何人交流。可他还是得努力地向身边的人表现出他已经在好了，已经在慢慢痊愈了！他坐在你的工位上工作，按照你的设计图装修房子，他买什么东西都是双份的。可他，从来不会提起你。
　　后来，戴氏垮了，让他回去救火。他每天玩命加班、到处低三下四地应酬，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破公司！因为他二叔，因为你，他觉得对戴家有愧。接着他爷爷病了，他爸爸病了，戴家眼看着要破产……任何一件事放到普通人身上，可能早就放弃了。可他是戴续啊，他是戴续，他不能放弃。就像小时候一样，每个人都觉得他不可能做到，可他就是做到了，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现在终于要变成一个真的疯子了……”
　　徐凯然强忍着眼泪，觉得这世界真他妈操蛋！
　　凌桀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我跟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了。戴氏的事我来解决，他的病也一定会好。”
　　“凌桀，他甚至连遗嘱都立好了。”徐凯然侧过身来看着他，无奈又心疼“有段时间，他身体特别差。突然有一天，他把我找到家里来告诉我，如果他死了，就找你回来。遗嘱和后事他都安排好了，但只有你能找到。他怕你不肯原谅他，就想用这种办法‘逼你’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凌桀低着头，看不清他的情绪“他原本准备接下来要怎么办？”
　　“让你回美国，把戴氏交给程迹，程迹会照看戴家。”
　　“那他自己呢？”
　　徐凯然凄然地笑了一下反问道“他的计划里什么时候有过他自己？”
　　这一夜每个人都太累了，徐凯然躺在客厅里休息，凌桀走进了书房。房间还是老样子，他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摆在书架上，就好像他根本没有离开过。他打开书架下面的暗格，这是当年两个人突发奇想亲自动手改造的。打开暗格里的保险柜，里面有两个档案袋。其中一个的封皮上写着，给凌桀。
　　凌桀坐在地上拆开档案袋，一本房产证，一张素描和六封信。打开其中一封信，这竟然是一封遗书。他把剩下的所有信都打开，按照时间顺序排好。
　　然后拿起了时间最早的那一封。
　　凌桀：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不知道我的星辉是否能落到你的身上。最近我依然经常梦到你，在我那些短暂的睡眠里。有人说如果因为想念而梦见一个人，说明这个人也在想你。所以，你一定也很想我。那我没梦到你的时候，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有时差呢？
　　前两天突然梦到你跟我抱怨外国的东西不好吃，于是我做了好大一桌子你爱吃的饭菜，结果最后还是都便宜了凯哥和小陆。这两个家伙也没人说要怕张照片给你分享一下，真是没良心。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把你爱吃的菜写好了存在电脑里，每一个步骤都是反复精简过的，不可以再省略了！每一步后面也都标注好了时间，不可以缩短，炒不熟真的会中毒的，笨蛋凌桀！
　　嗯……我还欠你一句道歉。
　　但我不想说，也不要你原谅我。这样有仇必报的人才会一辈子都记得我。
　　等我们再相见，我要亲口说给你听。
　　那个时候啊，我可还是个英俊的青年，你肯定已经是个小老头了。不过没关系，我不嫌弃你，在我眼里你依然会是全世界最帅的小老头。
　　凌桀，不要为我难过。我这一生什么都拥有过，显赫的家世，开明的父母，仗义的朋友，最好的恋人，足矣。
　　我把人生余下的答卷交给你。请你替我多看一看这个世界，美味的食物、漂亮的风景、无缘得见的佳作……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以五年为限，如果五年之后，你还是很想我，那就允许你来见我，好么？
　　不知道这次回来你还会不会走，如果你要离开，请带走我一半的骨灰。从此后，戴续和凌桀，翻山跨海，永不分离。

　　落款的时间是他出国后的第一个春节，其他信的落款也差不多都是每年新年的时候。凌桀一封封看下去，很难想象在每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戴续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些遗书的。
　　“离开你之后的每一年，我都在向死而生。”
　　这些信没有一句直白的我爱你，却字字句句都是我爱你。凌桀一时悲从心来，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戴续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家里，心中大骇，他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明明记得昨天他和凌桀、玉衡在暗海，但此时此刻他不敢笃定到底昨天是梦还是现在是梦。如果凌桀和孩子在，自己有什么怪异的举动一定会吓到他们。幸好昨天晚上他又用链子把自己锁住了，即使他真的在做梦，也走不出那个房间。他走出卧室并没有感受到链子的拉力，经过书房的时候，听见里面隐隐传来哭泣的声音。走进去他看到坐在地板上的凌桀，眼睛红肿，满脸都是泪痕。
　　立刻蹲下来扶住他的肩膀焦急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凌桀含着泪抚摸着戴续凹陷的脸颊心疼地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阿续，真的对不起。”
　　戴续把人拥进怀里，安慰他“是我该说对不起，当初说了那种话逼你走，做出的承诺也没能兑现，让你受委屈了。”
　　“阿续，别再赶我走了，别再让我离开你了！”
　　戴续紧紧抱着他，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凌桀知道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不能再让他受到任何刺激和打击了。
　　他坐直了身体可怜巴巴地对戴续说，“阿续，我困了。咱们回去睡觉吧。”
　　躺在床上，凌桀靠着戴续眯了一会儿。等人真的睡着了，凌桀出来叫醒了徐凯然，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上午他先回到阮家去看了玉衡，小家伙四仰八叉睡得正香。
　　“你回来了？昨天到底怎么回事？”阮文煜一直守在外面等他。
　　凌桀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Simon，筹备工作室的计划可能需要暂时放一放。”
　　“可以，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出什么状况了？”
　　凌桀把他带进自己的卧室，将事情的发展跟他大致讲了一遍。阮文煜听了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位戴家少爷不仅是个情种还是条汉子，倒是让人敬佩。那你准备怎么办？”
　　凌桀仰着头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我准备接管戴氏”。
　　阮文煜没有表现出丝毫讶异。
　　凌桀没收到预想之中的效果，不满地用手肘怼他“你怎么没反应？”
　　他了然地点点头，“这完全像是你会做的事，张狂又大胆。我还以为这样的凌桀再也见不到了呢。但问题是，你什么都不懂啊。要让一个企业起死回生，可不是有勇气、说大话就行的。”
　　“阿续大部分时间还是清醒的，可以让他教我。还有他的家人，我想跟阿续谈过之后，去跟他父母谈谈，也许他父亲也可以帮我。”
　　“我听说他父亲得了脑瘤刚恢复健康没多久，他会同意？你放弃了美国的事业，他都要发作。现在把如日中天的事业全扔掉去帮他接手公司，他会同意？凌，你这样给他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凌桀烦躁地揉揉脑袋“他的责任感和自尊心太要命。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他有神性。可神明既然派他来帮助众生，又何必要给他这么多的磨难。”
　　“这难道不正是你爱上他的原因吗？”阮文煜双手抱胸，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让我试试吧。你指挥，我落实。哎，不用说客气话，多劳多得，不还价！”
　　凌桀笑了一下，真挚地说“哥，谢谢你。”
　　阮文煜听了简直眼泪都要下来了，“凌桀，这可是二十年来，你第一次跟我叫哥。看来我还得好好感谢一下我这位弟婿。”
　　凌桀不理他的调侃“网上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只等你一声令下，立刻就可以反击。”
　　凌桀递给他一个优盘，“这是程家在戴氏里空手套白狼的证据。”
　　“哇哦~这可是个好东西！”
　　凌桀握住他的手腕“先不要把人捶死，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再说。”
　　“手下留情？怎么，被你家的神明感化了？”
　　“程迹对阿续来说亦敌亦友，阿续只想让他收手或者辖制他，并没有真的想置他于死地。”
　　阮文煜打了个响指“OK，老板说了算。那你想好要怎么说服这位大少爷了吗？”
　　凌桀头痛的摇摇脑袋。
　　阮文煜的眼睛转了转，得意的笑了一下“我免费送你一计，用魔法打败魔法！我记得你当年出车祸以后也搞了一份遗嘱，还在吗？”
　　“当然。”
　　“拿给他看看喽。像他这种情种难道不是最吃这一套么？不经意间流露的深情最为致命。你不是最擅长揣测人心嘛，精准打击，各个击破。杀伤率百分之三百。”他摆出了一个OK的手势放在脸旁。
　　凌桀一脸被恶心着的表情“有事您直接动手成吗？卖什么萌啊！Simon，你这情商但凡用在自己身上一点，现在也不会是孤家寡人。”
　　阮文煜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老子才不是孤家寡人，明明还有橙子小公主。”
　　“你那位前妻到底怎么想的？”
　　“已经通知我了，下下个月结婚，让我尽快把橙子接走。我一想到以后和这位小祖宗一起鸡飞狗跳的生活就很绝望。”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接她？”
　　阮文煜瞬间瞪大了双眼“还要把她接到这来？”
　　“废话！那是你女儿，难道要把她扔在美国跟你父母生活吗？你从小过的什么日子，还要让你女儿也经历一回？”
　　阮文煜为难地说“可我从来没带过孩子，而且她被我那位前妻惯得无法无天，我根本管不住她。”
　　“那就更得管，欠的账迟早是要还的，现在不还就得等她长大了还。她妈妈抛弃她，她的心里已经有创伤了。你还不赶紧借这个机会趁虚而入，攻城略地，一展你好爸爸的形象，俘虏小公主的心。正好小橙子跟玉衡差不多大，两个孩子还能做伴。”
　　阮文煜笑容满面卖乖地问“我要是搞不定，你帮我带？”
　　凌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扬了下下巴“看在你这么仗义的份上，这个忙我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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