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与你虚度光阴

　　第七十一章 第三年
　　分开的第三年。
　　戴氏因为之前与凌云国际斗法有许多项目都是赶鸭子上架赔本赚吆喝的。但那个时候戴振邦在位，官方扶持立项，银行贷款审批迅速，即使有些赤字也很快就能抹平。随着经济下行，戴振邦退居二线，戴家之前又出了那么多鸡飞狗跳的事，戴氏的日子就过得日渐艰难起来。
　　之前的市场被竞争对手瓜分，许多依靠戴家这棵大树的下游企业也纷纷转头别家，后续的贷款跟不上，项目工期一拖再拖，每拖一天，人工费都是一笔巨款，最后没有按时交付还要赔付违约金。
　　戴恒病倒了，戴续又被重新召回戴氏工作。

　　凌桀给这个孩子取名叫玉衡，《春秋运斗枢》曰：“北斗七星，第五曰玉衡。”。玉衡是北斗七星中最亮的那颗星星。
　　研究生毕业后，凌桀通过导师的推荐到欧洲交流学习，毕业作品《White Mountain Club House》在青年天赋建筑奖 (YTAA)的评比中名列前茅。在这一行里，他开始崭露头角，一些行业排名不错的设计公司也纷纷向他投来了橄榄枝。

　　分开的第四年。
　　戴振廷和戴续积极调整业务方向，收缩业务范围，开源节流，给戴氏争取了一些喘息的机会。
　　晚上在戴家吃过了饭，戴续送戴振邦回家。
　　“小续，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凌桀伤人的那件事，不是振阳做的。振阳虽然做事狠了些，但是至少是敢做敢认的。更何况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认为他没有说谎的必要。”
　　“难道是爷爷？”
　　戴振邦摇摇头“父亲不屑于这种手段。这个人很可能还在你身边，你要小心点。”
　　戴续觉得戴振邦说的很有道理，戴振阳一直生活在国外，就算他手里的有钱，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恰当的人，布控好一切。那段时间舆论导向、受害者穷追猛打、凌桀出手伤人，逻辑缜密，环环相扣，甚至自己也是设计中的一环。那只在暗中推波助澜的手，到底是谁呢？

　　凌桀带着玉衡在欧洲游历学习，去了很多地方，他像当年戴续给他录视频资料那样，把自己到过的地方也拍下来，剪辑成视频，然后发布在B站上。希望能为那些无法出国的中国学生提供一些参考。在视频中他只负责讲解和拍摄，并不出境。他的视频内容丰富，质量上乘，构图精美，用词深入浅出，无论是解说建筑还是绘画都游刃有余。有时候在视频结尾还会分享一些自己的心得体会，眼光独到，见解精准，很快就拥有了一大批拥趸。
　　他从不接推广，也不要三连。评论区里纷纷猜测这大概是哪位真神仙大能根本不差钱，就是纯纯的用爱发电。
　　搞专业的人：感谢up 拯救了正在头秃的我，麻麻，论文有救了！
　　不搞专业的人：坐地日行八万里，比自己出国舒服多了，导游如此优秀，点赞o(￣▽￣)ｄ
　　于是在凌桀小同学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在B站火了。

　　分开的第五年。
　　戴氏积重难返，大厦将倾，已是摇摇欲坠之像。
　　戴续突然注意到戴振廷花白的头发，两三年而已，老了许多。
　　“爸，你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的应酬我自己去。”
　　戴振廷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明明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在他身上却看不到生气。似乎他身上生生不息的火焰从那个叫凌桀的孩子离开就逐渐熄灭了。现在的他没有欲望，没有期待，只剩下了责任。活着是责任，工作是责任，戴家是责任。
　　“小续，这么多年，你再没遇到过喜欢的人吗？就算是男生也可以的，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是不是？”
　　戴续没想到自家老爹会突然说这个，想了一会儿说“在没遇到他之前，可能有的人是九分甚至是十分，但是他一出现就把别人都变成了零分。曾经沧海难为水。爸，我这一生，不对，我这几十年没什么能自己做主的，感情的事就让我自己来吧。”
　　戴振廷像给他打气似的拍拍他的背“那就去把人追回来，恩恩怨怨都是上一辈的事，我只想让我儿子快乐。”
　　戴续勉强地笑着摇摇头“有些话当时没说，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戴续今晚的应酬对象是一位故人，佳世集团的经理以及Jayson，他的秃顶老爸连面都没露。Jayson今晚见到戴续格外兴奋，那种将曾经不可一世的人狠狠踩在脚下的得意，将一朵高高在上的白莲花踩脏揉碎，看他低眉顺眼忍气吞声的畅快，使他的大脑皮层过分活跃，还没喝酒几开始上头。
　　“戴续，真没想到我们还能见到。”几年没见普通话倒是好了不少。
　　“是啊，好久不见。”
　　“当初你和你的姘头，把我害得那么惨，还坑了我那么多钱。我竟然还傻傻的以为你是英雄救美，原来都是演戏。为了钱，你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如果你今天是来谈合作的，那我们好好谈。如果你是来叙旧的，不好意思，我跟你无话可说。”
　　Jayson的眼睛跳了跳“你很拽嘛，想谈合作可以，把桌上这是十杯酒喝了，咱们就谈，合，作。怎么样？”
　　戴续起身脱了西装外套，从第一杯开始喝，喝到第七杯的时候觉得胃好似倒了一壶岩浆，咬牙把剩下的都喝了。
　　他勉强站着看着他问“现在可以谈了吗？”
　　Jayson站起来伸手摸在他的腰上。乔萌作势要起，让戴续按住了。
　　“你的姘头听说出国了，没得玩了。”他舔了下嘴唇“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戴氏投一个亿。”
　　戴续把他的手打掉，迎面扬了他一杯酒。
　　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问“清醒了吗？你听着，我就是回去把那些房子推了！戴氏也不跟你合作。”
　　戴续带着乔萌离开了包厢。
　　后面传来Jayson气急败坏的声音“那你就等着戴氏破产吧！”

　　“papa，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见爸爸？”玉衡抱着凌桀腿，坐在地上问他。
　　凌桀正在画稿，手上都是铅笔灰。只好敞开怀抱，让小家伙自己爬上来在腿上坐好。
　　“爸爸工作很忙。”
　　“他忙，我不忙呀。我去见他，不要他陪我，就看看他。”
　　小猫崽长大了，逻辑清晰，条理清楚，真是一点也糊弄不得了。
　　“为什么非要见爸爸？”小猫崽对爸爸的执着真的很让他头痛。
　　“他很严肃，犯了错误会打屁股，特别疼。”凌桀吓唬他。
　　小家伙疑惑地问“papa，你被爸爸打过屁股吗？”
　　凌桀囧住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转移话题。
　　“告诉我为什么非要见爸爸？”
　　“别的人都有爸爸妈妈，我没有妈妈。我跟他们说我更厉害，有两个超人爸爸，他们都说我撒谎。papa，那个人真的是我爸爸吗？那他为什么不想我呀？也不像 Daddy，Uncle一样来看我。我都很想他的。”明明自己小时候没爹没妈也没觉得怎么样，听了这小猫崽一说就觉得心酸的不行。
　　凌桀耐心地给他讲“玉衡，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的，你已经有papa了，papa爱你，保护你。而且你也说了，你还有Daddy，Uncle，我们不去想爸爸了好吗？”
　　小家伙听了这话顿时眼里汪起了泪水“所以你是骗我的吗？我没有爸爸吗？我爸爸是死掉了吗？”
　　“戴玉衡！”凌桀伸手把小家伙拎下去让他站好，然后严肃地对他说“立刻道歉！”
　　小家伙被凌桀的气势吓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papa，对，不，起！哇……”
　　阮文煜在院子里就听到了小家伙的哭声，一进来看见凌桀气势汹汹地在训人。
　　小家伙一看有人来救他了，哭得更大声了“Daddy ！哇……”
　　他赶紧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家伙抱起来，“怎么了这是？你平时不是最宝贝他的吗？”
　　凌桀气到无语扔下笔，转身出去了。
　　小家伙也委屈地要命对着阮文煜控诉了半天他papa的“暴行”，终于哭累睡着了。阮文煜走到院子里，看见坐在秋千上发呆的凌桀。
　　“凌，小孩子，童言无忌。他看不懂大人那些弯弯绕绕，你不能对他这么苛刻。你既然告诉了他那是他爸爸，那就得允许他好奇。如果你没有对自己父母的好奇，能找到那个真相吗？难道你希望这个孩子长大以后和曾经的你一样吗？”
　　凌桀低着头说“对不起。”
　　“这句话你应该对玉衡讲，小孩子的心是很脆弱的。你也经历过，你忘了吗？”阮文煜想了一会儿问他“你担心戴续不能接受这个孩子吗？”
　　凌桀摇摇头“Simon，太久了，什么都变了。”
　　“可是你们对彼此的爱并没有改变。”
　　“他能接受玉衡，但他的家庭是不会接受的。因为我，他家里失去的太多了，恩恩怨怨根本算不清楚到底是谁欠谁多一点。”
　　“凌，我不知道对于他来说是失去爱人更痛苦，还是计较恩怨更难过。但对我来说肯定是前者。”
　　“可我的出现只会给他制造麻烦，让他痛苦。”
　　凌桀看着远处想，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像现在这样，隔着山海，继续相爱。他甚至已经想过，等有一天自己死了，被葬在这里。戴续来到墓碑前说，“凌桀啊，好久不见。”
　　“凌，也许你应该考虑回去看看。我听顾叔说，你叮嘱他关注戴续的动向，又不准他告诉你，要到关键的时候才能对你讲。什么是关键时刻？生死之间吗？如果你来得及把他救活还好，如果来不及呢？难道要余生都对着墓碑来倾诉爱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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