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编辑的悲惨生活

作者:召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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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


      我从未怀疑我的人生是篇恶搞文。

      就好比最初我填报志愿的时候,明明我的第一志愿是文学,却莫名其妙给我调整到了出版专业。我找工作时投出了上百份简历,面试了数十家公司,最后肯录用我的,居然只有圆川。我自认我在大学的三年里读得相当刻苦认真,也加入了网球部,还带领他们拿下了大学生团体赛的第一名……到最后却沦落到只有圆川要我的境地。

      但是,我的人生理所应当掌握在我的手里。

      我真田,永远不会屈服在所谓的命运之下。

      ——这些什么都是废话,当务之急是把长泽涉给搞定了。她绝对是我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啊,而且还是特大号的!我不满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长泽,她居然在很认真地逛着!这人到底是什么构造……

      作家要都是长泽这样的,我就完蛋了。我暗自叹了口气,这长泽到底演的哪一出戏?没有男朋友那还不赶紧去找一个,抓我出来又不会变出个男朋友给她。正当我认真地想着的时候,突然觉得袖子被人扯了扯。我低头,顺着对方的手看去,居然是长泽在扒拉!我顿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做什么?”

      “真田你快点过来,这里有捞金鱼!”

      她还真的玩上了!稿子呢!忘到北冰洋去了吗!

      我不悦地站在她后面看她一次次地失败,再一次陷入自己的深思之中。总觉得今天的长泽很怪,比往常怪多了。夏日祭,和我一起逛?还有,捞金鱼?接下来是不是该钓气球了?或者买个面具让我戴?开什么玩笑,这些不都是言情小说里面的经典桥段吗?这都是昭和年代的约会情节了吧,现在还拿来用会不会太老土?

      “真田!你帮我捞一条会死啊!”

      长泽抬头吼我,我“哼”了一声。求人还这种态度,活该她捞不到金鱼。

      我接过她手上的破网,还好,只是旁边裂了而已,还能捞。但是这种情况下猎物不能选太大的,否则它一蹦跶,那网就该破了。我刻意挑了条小小的金鱼,下手快准稳,只是那么几秒钟,那鱼已经在我手上的碗里自由地游动了。我把鱼交给她,正要起身走人,却见她脸上挂着恶心的谄媚表情,“真田菌你好腻害哦!”

      我抬起手,照着她的脑袋顶狠狠地拍了一下:“给我好好说话!”

      她捂着自己的头哇哇叫:“真田你谋杀我!”

      “我对仍在还贷的人不感兴趣。”蠢蛋。

      她撇撇嘴,“切。”

      长泽起身,扫了扫浴衣上的尘土,拎着装有金鱼的袋子,不服气般越过了我,走在我的前头。真是孩子气的家伙呢,明明比我还大两岁。其实也怪不得长泽家人那么急着想要嫁掉她,她这样的性格,确实也挺让人担心的。

      我放眼看去,来参加祭典的大部分是情侣和带着小孩的夫妇,也有一个人逛的,也有一群好朋友出来玩的,但我想,像我和长泽一样的应该只有我们两个而已。“砰砰”的击鼓声从不远处传来,一群身着和服戴着面具的人一边跳舞一边朝我们走来。据说青春町这个夏日祭典是为了祭祀一位赶走旱涝灾害、使得古代的整个江户地区风调雨顺的神明,所以人们会跳神明最爱的舞蹈以使他愉快。

      “神话其实表达了人们内心最纯真的一面呢,”站在我身旁的长泽看着长长的队伍,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正看着她,“希望能有人把大家无法解决的困难解决了,希望世界安好,希望生活幸福快乐,好简单的愿望。当了坏人,神明会惩罚他,所以不能当坏人;当好人,神明会褒奖他,所以要做好人。”

      她抬头看我,“但是,为什么没有神明,能够让某个人的小小的愿望轻易实现?因为神明从来不会帮不努力的人。所以无论我怎么祈祷,他永远也不会回去最适合他的地方。”

      我猜出来了,她是在说我。

      “长泽,别人的闲事你最好少管。”

      我转过身朝前走去。

      不要一再地提醒我,我的人生其实连恶搞文都算不上,只是悲剧而已。

      她噤声,跟在我后头不情愿般走着。半晌,哼了一声,唧唧咕咕了些东西,又恢复成了原来的长泽涉。她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哎,真田。”她突然停了下来,指了指面具摊,“你要不要买一个戴?”

      她果然把我当成了昭和年代的人么……

      我明显看见那卖面具的老板掩嘴偷笑。我转过身不看她,“你自己戴。”

      “真无聊。”

      我无聊还真是对不起你啊。

      我们就这样随着人潮向前走去。不愧是久负盛名的祭典,来的人很多。如果是小说,男主角和女主角一般是被人潮推到了一起,可现实却是,我和长泽被人流分隔开来,越走越远。

      “真田!”她在对面喊我,声嘶力竭地喊我。我停下脚步,发现她站在了我的后方,静静地隔着高矮不一的人群,看着我。明明陌生人们还在把我们推远,我们两个,却没有一个人为了对方,向前迈出一步。

      她抬起头,似乎以此也难以找到我的方向。

      长泽笑着喊:“真田,我可能喜欢你了。”

      她的话音未落,烟花绽放。

      也许我和她一直以来都很清楚我们对对方的感情并不单纯,然而率先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是长泽涉。是我太没男子汉气概?我不这么认为。我只是单纯地拖延了时间,好让时间把真相洗刷出来,是长泽涉,太沉不住气。

      这样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我们彼此都没有把握。小女生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想当然地以为她爱对方所以对方就会爱她。太天真了。

      所以才会总是受伤。

      长泽啊长泽,即便是经历过恋爱的长泽涉,其实也是那么单纯。她就不怕她所追逐的道路太崎岖,跌得满身是伤?我作为她的责编,一直以来,她的成长我都看在眼里,然而文中的情人们,即便最后是悲剧,却也曾经幸福。她对爱情的看法,大抵如此。

      她真以为我这个编辑是白当的吗?就算是我,也有那么一两件说不出口的事啊……

      “长泽涉,放弃吧。”我承认这句话,真的太冷漠。

      长泽突然哈哈大笑,“真田你说什么笑话!”我以为她的下一句是“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可我猜错了,她说的是:“我怎么可能放弃!”

      然后这家伙把刚才我努力营造的文艺范给踹得一干二净,我的人生不要是恶搞文,不论怎样的文风都好,我不要恶搞文!绝对!

      她凶猛地穿过人群,跑上来一把拉起我的手就往前扯。我用力一甩,“长泽涉!你闹够了!”

      “我没有闹啊,”她嘻嘻一笑,“信不信我拖稿?”

      “信不信我永黑?”

      “真田你除了永黑有没有别的招数?”

      “原话奉还。”她自己还不是只有拖稿这招。

      毕竟招数无需多,够用即好。

      “砰——”

      我和她同时抬起头,一朵彩色的花朵绽放在夜幕之上,瞬间消逝而去。即便是只有一瞬的美,烟花也要燃烧自己绽放光华。真是个不顾一切的疯子。

      “哎,真田,”她扯了扯我的衣服,“你觉不觉得烟花就是个彻底的疯子?就算是面对毁灭,也要为那海市蜃楼般稍纵即逝的美丽而义无反顾。你是我责编,你一定知道我的想法啦。没错,我和这烟花,是一样的。而且,从未改变过。不管经历过多少次,至少我曾经为了我所追求的,拼命过。”

      我确信我当时有在好好地听她说的话。

      “真田弦一郎,反正从现在开始,我正式追你。当然这件事会有个限期,就半年吧。如果半年内我没把你追到手,我就自动放弃,以后不再缠着你,怎么样?”

      我当然没同意,怎么可能同意。可是她默认了我同意般,竟然开始付诸实际了。

      所以我也就不该惊讶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发现桌上有一束红玫瑰,送花人还要毫不客气地写上了“长泽涉”三个大字。以至我刚进办公室的时候,桃城他们简直是眼里放枪恨不得戳死我。

      ——才怪!我很惊讶啊!

      我抄起话筒,一个电话打到了罪魁祸首的手机上。而那罪魁祸首竟然以异常轻松的声音向我问好:“嘿,真田,早上好啊,收到我给你的惊喜没有?”

      “长泽涉!你太松懈了!”情急之下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啊,“把你的玫瑰给我撤回去!”

      “我不要。”

      “你——”

      “嘟、嘟……”

      这混帐又挂我电话!我愤愤然地把话筒摔回去,这才发现,整层楼的所有编辑,都在盯着我看。桃城脸上挂满尴尬,出云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松竹朝我抛来了怜悯的目光,小坂田则抓着话筒和印刷厂制造噪音,似乎企图让整层楼的人回到原来的工作状态。

      终于,有那么一个人打破了沉默:“真田先生……你和……长泽老师?”

      话音未落,整个四楼就炸开锅了。

      “作家和编辑?”“不是吧,那个真田先生?”“长泽老师?听说她是奇葩耶——”

      “够了!”我一拍桌子,“太松懈了!上班的时候好好工作!”

      我看着桌子上的玫瑰花,生平第一次想要把花摔到女孩子的头上。长泽涉,不管怎么做,该工作的时候就得好好工作。她这么做,真的,真的让我非常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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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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