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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春心付海棠
她知道自己今天铁定会遇见他。
他和她都是来参加一个婚礼,她是伴娘,他是来宾。
新娘是她相识十年的闺蜜,新郎是他大学室友。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怪,原本并不相干的两个人,就这么遇见,并且一头扎进婚姻这座坟墓,毫不犹豫,因为爱情。
她忽然苦笑了一下,爱情?
她也曾经相信过爱情。
小棠陪闺蜜在化妆间补妆的时候,闺蜜对她苦口婆心的劝导,她懒洋洋的听着,闺蜜无外乎要传达两个意思:一:视他不见。二:和伴郎多培养感情。
她明白闺蜜的一颗想要当月老的火热的心,可她对这个伴郎一点感觉也没有。
大家都告诉她,感情需要培养,对象需要相处,培养培养、处着处着就有感情了。
培养和相处是能够产生感情,可那不是爱情。
伴郎是闺蜜的堂哥,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检察院工作,收入稳定,家境良好,仪表堂堂,没有秃顶。在闺蜜的撮合下,她和这个堂哥吃过几次饭。其实感觉还不错,有教养,有思想,不浮夸。
体制内的堂哥,深谙世故却不世故,实属难得。
真的挑不出毛病。
她很喜欢和堂哥在一起,轻松自在,又有共同爱好。堂哥其实是个很文艺的人,这点最合她的脾性。
他虽好,可她不爱。她想,她还真他妈矫情。
堂哥很喜欢她,她能看出来。
她待堂哥礼貌中带着抗拒,热情里含着疏离,堂哥看在眼里,却仍旧没放弃,这一点,她很意外。
她想,婚礼结束后,她似乎和堂哥该说点什么,不该耽误人家。
来之前,她其实做了很多心理防卫措施,就怕见到他后的溃不成军。
事实证明,没用。
她心里的波涛汹涌欺骗不了自己,她想自己真是没用。
她和堂哥随着新人挨桌敬酒,到他这桌时,她崴了一下脚差不点跪地,幸好堂哥眼疾手快扶得及时,不然,分手后的初见,就行如此大礼,还真是丢人。
他很恍惚,眼睛一直盯着堂哥握着她的手,直到身边人提醒他新娘给点烟了,才回过神。
他说,真高兴,恭喜二位喜结连理。
然后仰脖连喝三杯白酒,53°的茅台,三杯下去,已呛得面红耳赤。
他其实不能喝酒,大学时,喝一罐啤酒就醉得不醒人事。她不同,酒桌上,打遍天下无敌手,从不知醉为何物。
她曾陪他参加几个哥们的聚会,酒桌上男生都不怀好意地劝她酒,他明知自己一杯倒,可仍旧一杯杯挡过来。最后在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只记得她和他的一帮哥们儿在拼酒。
第二天,他的哥们儿给他讲了昨晚她以一敌八,最终喝趴下一桌子的老爷们的光荣战绩。他笑了,第一次知道她这么能喝。
但他还是板着脸严肃地对她说,以后不能在外面这么喝酒。
她很委屈,这是天生的,再说不是为了给他救场嘛!
三杯白酒下肚后,他似乎仍意犹未尽,看着她说:“我要和伴娘喝。”
周围不明就里的人都笑,伴娘挡酒,天经地义。
她上前,闺蜜拦了一下,她摆了摆手,说:“没关系。”
她笑着看他,“你行吗?”
他目光灼灼,“和你喝,当然。”
堂哥要替她,他对堂哥说:“对不起,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儿。”
她转头对堂哥微笑,说:“你放心。”
她看他不要命地灌酒,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终究是不舍吧,她心想。
她陪他喝了三杯,他站在那,已摇摇欲坠。
婚宴结束后,堂哥送她回家。
一路上,她一言不发,堂哥也一句不问,只是默默开车,她很感激。
下车后,堂哥对她说:“我等你忘记。”
她转身,看着温文尔雅的堂哥一脸坚定的表情,心中忽而一动,笑得一脸灿烂,说:“好。”
她想,他终将会成为她的过去,忘记没这么难吧,可为什么,自己却湿了满脸。
半夜她被噩梦惊醒,梦里的他对她笑得柔情似水,向她张开双臂,她开心地朝他跑去,却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她大喊一声,而后坐起。大口大口喘气,安慰自己这是个梦,想着许是白天见了他的缘故,他那样狠心的人怎么会有事。起床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喝下后,继续睡。
刚躺下,就接到闺蜜的来电。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医院。
闺蜜打来电话时,虽极力克制着自己,但仍旧能听到语气里压抑的哽咽。
“小棠,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要冷静。”
听到这句时,她心都凉了半截。
“他出车祸了,颅内出血,现在正在XX医院抢救。”
坐在出租车里,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就像水坝开了闸一般,和他分手时都没哭得这么凶。
惊慌失措地出门,下车时才发现自己忘记带钱。司机大叔看着她哭了一路,明白若非至关重要的人,怎会如此,于是忙说不用给了,让她赶紧去看病人。
一路跌跌撞撞,仿佛丢了魂儿般,站在电梯里,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求求你,不要死。
到了手术室外,闺蜜看见失魂落魄的她,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怎么样?”
“还在抢救,我们给他父亲打了电话,他父亲会坐最快的班机回国。不过他父亲安排了省里的专家组过来抢救。小棠,你要冷静,他,吉人自有天相。”
走廊里的人闻声都看了过来。
她这才发现,走廊里站了好多人,还有警察。
一个警察向她走来,问:“你是小棠?”
“我是。”
“这是向先生的手机,我们在勘察车祸现场时发现的,当时向先生紧紧攥着它,我们发现有一条没有收件人的短信,向先生应该是车祸后编辑的,我想应该是给你的。”
她慢慢伸出手,哆嗦着接过带有血迹的手机。
看到手机里那条还未来得及,甚至都不知道是发给谁的短信时,她颓然地坐到地上,脸色煞白,目光看向前方,没有焦点。
短信只有一句话:告诉小棠,我爱她。
她不知道他在车祸后的一刹那,脑海中闪过多少个念头。生死未定,他却在意识还清醒的时刻,用尽可能平生最后的力气编辑了这条短信。
她不知道他当时想要发给谁。
抑或是,根本就没有收件人。他只是编辑好,等待发现车祸的人,把这个手机交给她?
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
看着还在亮着灯的手术室,她忽而觉得悲恸无比,把脸深埋在□□,抱着膝。
闺蜜看见她的肩膀不停地耸动,心里难过至极,却什么也安慰不了,只能陪她蹲下来,轻轻地抱住她。
她想,他可真是狠心。
分手分得狠心,什么都不解释,走得决绝。
出车祸后也这么狠心,就他妈给她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可他想没想过,如果,如果他就这么走了,因为这么一句话,让她怎么办?
混蛋!这他妈是遗言吗!她心中突然感到无比的悲愤。
脚底传来一阵凉意,这才发现,出来时急急忙忙,她居然穿着拖鞋就跑了出来。
顾不得这么多了。
警察说他是酒驾,车撞在了护栏上,安全气囊全弹了出来,幸亏车好,要不然……
警察还说了什么,她后来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酒驾?
她想,终究是她害了他。
似乎注意到她的恍惚,闺蜜到底是了解她的,只是拍着她的后背说,这和你没关系,他之前就喝了好多,你别自责。
她怎么可能不自责?
里面躺着的,是她爱的人啊!
手术整整做了八个小时。
疲惫不堪的老教授出来后,摘下口罩,一脸倦容。
“小伙子命大,不过还没脱离危险期,仍然昏迷,还得在ICU监护。家属可以在探视时间进去探望。”
她和闺蜜穿着隔离服进去ICU病房,看见头发已剃光,满头纱布,带着呼吸机,插满管子的他,眼泪控制不住地簌簌往下掉。
“小棠,和他说点什么吧。”闺蜜看着她说。
她走到床前,看着这个男人。
幸好,幸好你还活着。
要不然,你留下我一个人,让我怎么办?
你活着,我们还可以互相怨恨。
你死了,我就连个恨的人都没有了。
我宁愿我们彼此怨恨,宁愿你不再爱我,哪怕相忘于江湖,只要,你活着。
她冲着昏迷的他莞尔一笑,灿烂无比。轻轻开口。
“向奕,你他妈不是爱我吗,所以,你最好赶紧醒过来,不要装睡。”
“你说你爱我,就得对我负责任,别以为可以像两年前那样一走了之。”
“你编辑个短信没有收件人,所以,你为什么不敢发给我?”
“你又是想让谁告诉我?”
“向奕,我要你亲口对我说你爱我,不需要别人来替你转达。”
“下半辈子,就算互相折磨,我也不会对你放手,你死了这条心吧。”
“向奕,”她顿了一下,眼神中除了泪光,还有涓涓柔情流淌出来。
“我爱你。”
她把闺蜜和她老公撵回家,人家还是新婚燕尔,已经麻烦他们一晚上了,不好再让他们待在医院。
闺蜜和她老公不忍,她笑了笑说:“他父亲估计今晚就能到,他在ICU病房,也累不着我什么,再说,还有护士,我一会再给他请个护工。真的没关系,我一会也回家,还得买好多东西。”
毕业前夕,他母亲因病去世,他和父亲关系一直不和,昨天听闺蜜说,父亲还在国外。他在这个城市里,只有她而已。
可他却两年不曾和自己联系。
她已没有精力去追究当年他执意分手的原因,以及那个女孩……
她苦笑了一下,埋怨自己小肚鸡肠,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想起那个女孩。
当年,他母亲去世后。他回校提出和她分手,她呆了,他们说好毕业就结婚,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分手。
她不明白,只觉一口鲜血憋在胸腔,想吐却吐不出来,恨死眼前这个男人。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知道分手后问出这句话后,就承认自己已是失败的一方,没有了余地,如同把自己推向万丈深渊,再无翻身的机会。
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就有所有女人的通病。
“为什么?”她问。
“我爱上了别人。”
他头也没回,大步离开,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那身影,孤寂无比。
毕业前的一个月,她学会了抽烟。
每天往死里抽烟,不要命地喝酒。即使千杯不醉的她,奈何有颗想醉的心。
她把自己往死里折腾,每天不人不鬼。
她想不通,他怎么会爱上别人,怎么能爱上别人?
刚开始,她以为他是骗她的,他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
于是她开始一通通给他打电话。他刚开始接,但不说话,后来接都懒得接,最后直接关机。
她又去他寝室楼下等,等了一个星期,他当时的室友也就是闺蜜的老公不忍心,下楼告诉她他不在寝室住了,让她别再等了。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牵她手时他掌心的汗,还记得第一次他吻她时打颤的牙齿,还记得她高烧不退是他每天背着她去校医院挂点滴。
他那时很瘦,远没有现在健硕。她又住得高,寝室在七楼。可他背起她来毫不费劲,她看起来没什么肉,可毕竟有一米七的个子,还是很重。那时是冬天,她伏在他的背上,都能感到他被汗浸湿的后背。
她的父亲,在她小的时候就抛弃了她和母亲。在他身上,她找到了从来没有过的,男性给的安全感。
他说毕业后要和她结婚,然后生两个宝宝,一男一女,最好都像她,那样一定很漂亮。
她笑了笑,说不行,宝宝们一定要像爸爸。
她听了他对未来生活的规划,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她想,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突然觉得幸福无比,内心无比安定。
可就是这个要承诺给她一生幸福的男人,突然不要她了。
他怎么能,怎么能爱上别人?
她回家后洗了个澡,收拾几件日用品,又和公司请了假,来到医院。
来到他的病房前,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有着夺目的漂亮,让人见过就不会轻易忘记。
只见那人轻启朱唇:“学姐,好久不见。”
她笑了,真的是好久不见。
她多么想把这个人忘记,把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深埋。可那颗叫做怨恨的种子已经悄然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成长,等她发现时,都已枝繁叶茂,根深蒂固,想要连根拔起,却为时已晚。她只能任其发展,不理、不想、不怨,也许只有这样,不给予它养分,它才会自生自灭。
当初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的他,却在某一天的清晨,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
她欣喜若狂,她就知道他不会抛弃她,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打开照片,却看到他和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姑娘躺在一张床上,两个人都没穿衣服。
她突然就没了眼泪。
她从来就是遇强则强的姑娘。你既如此待我,我又何必挽留?
她讥讽地一笑,删除照片。
她和他不是没有动情至深的时候,她对这种事情也不是很看重,早就委婉表达过,只要他想要,她愿意。可他每次都是极力克制自己,宁可自己难受,也不愿把这事提到婚前。
他说她是他心里独一无二的珍宝,他一定要把它留到新婚初夜。
他的珍视,她很感动。
可为什么,他却上了别的姑娘的床?
她认识这个女孩,他们的学妹,追他追得要紧。他在男女关系上,一向不让她操心,把握有度。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把持住。
想着还在昏迷的他,想着那句“告诉小棠,我爱她”,她什么也不想计较了。
她笑着对学妹说:“过来了。”
“恩,中午接到电话,说他车祸,就过来看看他。”
学妹语气里的呜咽,她听得出,学妹似乎真的很爱他,哪怕是曾经。
她叹口气,所谓爱情,不过是一物降一物罢了。
“学姐,对不起。可是,你知道吗,我嫉妒你,嫉妒得发狂。”
她诧异,听学妹继续说下去。
“我和他没做。也可以说未遂吧。他当时喝多了,说和你分手了,我想我的机会来了。我送他去宾馆,本来是要做的,我爱他,自认不比你少,所以心甘情愿。”
学妹苦笑了一下。
“可是,你知道吗?到最后关头,他看着我的脸,叫的却是你的名字。”
“我气极了,我可以为了自己爱的男人献身。但绝不会做其他女人的替代品。”
“可我不甘心。不甘心他如此践踏我的自尊和爱。于是,我拍了那张照片,发给了你。之后就删除了,他并不知情。”
“当时我想,我既然得不到他,也不会成全你俩。我知道你从来心高气傲,看了照片,你是绝对不会回头的。”
“是啊,我成功了。”
“我和学长这两年一直有业务上的往来,我对他早已没了当初的痴恋。于是我想,哪有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念念不忘?”
“可我错了。学长就是。他仍爱你,比之前更甚。”
“看他对你如此,我想我真的没爱错人。”
“学姐,我从没指望你能原谅我。并且我还要诅咒你。”
学妹挑眉,狡黠地对她一笑。
“诅咒你俩白头偕老,恩爱一辈子。”
他在病房里有护士照顾着,她在医院其实也做不了什么,可她就想这么陪着他,希望自己能够第一时间看到他苏醒。
他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累极了,头很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梦见他妈妈去世前,给他看的一张照片,告诉他这就是那对母女,他的父亲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不要他们娘俩的。
他夺过照片,不可置信地盯着照片里的那个巧笑嫣然的她,觉得这绝对是老天和他开的最大的玩笑了。
他的父母感情一直不合,但这么多年,虽磕磕绊绊,却一直也没撕破脸。
可在他高三那年,他爸执意和他妈离婚,为了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是小棠的妈妈。
他妈在他爸一无所有之时嫁给他,爱夫之深。他爸为了这个女人甚至不惜净身出户。他妈哭过闹过甚至苦苦哀求过,最后没办法,使用了最极端最偏执的法子——自杀。得不到,就要在你心理留下永远的阴影。
他妈自杀过两次,一次割腕,一次打开煤气。每次都发现及时,被抢救过来。
他爸也就从此不再提及离婚之事,可对他妈的感情也燃到了尽头。
他恨他爸吗?他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妈妈太可怜了,爱的太可怜。
他只知道那个女人是他爸爸的初恋。以前也听小棠说过自己小的时候,父亲就抛弃她和妈妈,妈妈有个男朋友,对她们娘俩很好。小棠说不想干预母亲的恋爱,妈妈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可他没想到,生活远比戏剧来的狗血。
他妈怎么死的,他比谁都清楚。他也知道为什么妈妈要给他看那张照片,原来妈妈什么都知道。
他妈妈的遗言只有一句:和她分手。
他终究逃不过他妈亲手给他制造的梦魇,他提出和小棠分手。
他不知道怎么度过的那段时间,刚开始让自己醉生梦死,后来让自己生不如死。
每次,当他想不顾一切回到小棠身边时,脑海中都会浮现他妈那张惨白的脸。
他该怨恨谁?
这两年,他通过他的大学室友打探到她的点点滴滴。
她两年没见过他,可他却偷偷见了她好多次。
后来,他的大学室友和她的闺蜜在一起了,他想,缘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通过大学室友,他知道了她更多的情况。
大学室友说你还爱她?他只是说,别告诉她。
大学室友略知道些内情,看他这样,直心疼。劝他放弃吧,他笑着说好,等她结婚,找到依靠。
她不停地相亲,却始终没有定下来的意思。
直到她遇到那个在检察院工作的男人。
她似乎对那个男人不同。
他从各方面打听这个男人的情况。结论是那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条件无可挑剔。他想,自己不能亲手给她幸福,那么一定要替她严格把关。
他大学室友结婚,他是抱着见她最后一面的心情去的。
她穿着伴娘服可真漂亮,他一时间看得恍惚。
他多想,多想和她能够踏进婚姻的殿堂。
那个男人对她不错,温柔看她,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她。
他似乎可以真的放弃了,可为什么,看到那个男人挽着她的手时,他却心疼的要死掉。
他对她说:“我要和伴娘喝。”
他想,喝完这酒,就真的要放弃了。他可以把她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但却不能看她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笑得一脸灿烂和幸福。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知道自己喝了不少,不能开车,可他不在乎。
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开车的时候,他一直在哭。妈妈的脸和临终前的遗言不停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想问问他妈妈,为什么要折磨他?
这一切都是谁的错?
车撞到护栏上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车子飞了出去,重重的摔了出去,翻滚了大半周才停下来。
他的头不知撞到了什么硬物上,在意识清醒的最后时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掏出手机,编辑了一句话。
他似乎听见小棠的声音了。
他在梦里笑了,小棠还是这么不讲理,他头都这么疼了,她居然还对他凶。
她说让你不要装睡。
她说让你要对我负责。
她说她要和自己纠缠一辈子呢。
她说你别想再次一走了之。
她说让你赶紧醒过来,你要亲口说爱我,不要别人代劳。
她还说,我爱你。
她怎么这么霸道,蛮不讲理,他还在病床上啊,不过,他高兴极了。
我也爱你,他对梦里的小棠说。
“小姐,醒醒,向先生醒了!”护士小姐轻轻地推她。
她立刻睁大眼睛,看着护士小姐。
“向先生意识很清醒,恢复不错。他一直睁着眼睛看我们,我想,他应该是想见到你。”
她换了隔离服随护士进了病房。
他还带着呼吸机,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嘴角似乎动了动,眼睛立马闭上了。
她忙向护士看去。
“向先生还很虚弱,他刚才对你笑了哦!”
混蛋,她心里骂了句,不过幸福在她的嘴角荡漾开来。
观察了一下午,他的情况很平稳,于是转到了普通病房。
她去超市买了脸盆和毛巾,回来的时候,发现床边坐了一个男人。
“向叔叔?”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又看了看床上的向奕。
“你们?”
“小棠,我们是父子。”
她手里的东西应声而落。
电光石火之间,她明白了一切。
向父替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小棠,我想和你谈谈。”
“我和你妈妈是插队时候认识的。那时候你妈才多大啊,比你和小奕上大学时还要小呢。”
向父沉浸回忆中,不自觉地露出喜悦的笑容。
“你妈妈很漂亮。我们当时好多男知青都喜欢她。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受过很好的教育,有思想,读过很多当时所谓的禁书。她和我们都不一样。”
“她会用糠麦做点心,用茶末冲茶,保持者自己原本的生活习惯。当然,很多人看不惯,就批斗她。可我知道,她只是想提醒自己,她要保持那个姿态,不能低头。”
“我们后来偷偷摸摸在一起了,很相爱。可你妈妈……”
向父似乎说不下去了,挫败地叹了口气。
“她为了回城,嫁给了你爸爸,后来也就有了你。我后来考上大学,和小奕的母亲成了家。”
“直到你高三的时候,我和你妈妈再次相遇。我才知道,你们娘俩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你妈妈有多辛苦。”
“小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亲手造成的,要不然,要不然小奕也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看着向父,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似乎一夜之间老了许多。鬓角多了好多白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她一向不过问母亲的感情,不过,她看得出来,母亲很依赖这个男人。
可她却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
造物弄人,她心里叹了口气。
“小棠,我和你妈妈当初真的不知道你和小奕在一起。如果知道的话,也不会,也不会……”
向父用手拭了拭眼泪,嗓子里多了些沙哑。
“小奕的母亲是带着对我的恨去世的。你和小奕分手,是小奕觉得对不起他妈妈。”
“小棠,我是小奕的父亲啊。小奕两年前有次喝得酩酊大醉,给我打了个电话。他控诉我,为什么这么对他和他妈妈。”
“他那天对我说,爸爸,你知道我有多爱小棠吗?可我再也不能和她在一起了,因为我总能想起妈妈那张苍白的脸。”
“爸爸,你亲手毁了我的幸福。”
“小棠,”向父看向小棠,“和小奕在一起吧,解开他的心魔。”
“我会和你妈妈分开。”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谁的错?
向叔叔吗?向母?还是她妈妈?
她想,也许谁都没有错,错的是爱情本身。
芳华意逝,红颜易老,时光本无罪。
她决定不去恨,事情已成定局,恨有何用?
向奕还活着,这就是上苍给她最大的恩赐。
她走进病房,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安详的面容,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仿若笑了一下。
这个似有似无的笑容,无声的感染了她。
她温柔地看着这个她深爱的男人。
真好,你还活着。
真好,我们又在一起了。
真好,你这么爱我。
真好,我也如此爱你。
真好,老天还是对我们很仁慈的,对吗?
她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向奕一天比一天恢复得好,好在底子强壮。
呼吸机、管子撤后,他每天仍旧不能多说话,坐久了就会累。
大多数醒着的时候,他看着她在病房里忙忙碌碌,他哪儿一不舒服,她仿佛如临大敌般。
他什么都不想在意了,他只要她在他身边。
这就够了。
闺蜜两口子拿着花和水果过来探望他,推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小棠趴在向奕的床边,似乎睡着了,向奕坐起,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手抬起仿佛想要抚摸她的头发,却在快到的时候作罢,然后,低下头,轻轻在小棠的头发上落下了一个吻。
闺蜜想,这真是她看过的最美的一幅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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