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希]若不语

　　若不语，必相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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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她拒绝你。我爱上你。
　　可是感情来的这么快，我却迟迟不能向你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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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
　　放学的铃声响起。很是轻柔悦耳的钢琴声。学校总是这样，上课铃声是震耳欲聋让人毛骨悚然的电铃声，即使将教室里的广播关掉也无济于事，一旦下课却放出这种柔的几乎听不见的音乐。
　　于是这一次，语文老师再一次理所当然的选择性失聪，拖堂了。

　　这股让人昏昏欲睡的下课铃声音一响，法音顿时趴在桌上头枕胳膊脸朝窗户。
　　窗外的天空蓝蓝净净，仿佛是一块璀璨的蓝绿翡翠晶莹剔透。
　　现在的天空没有白云。如同现在的黑夜没有星星。
　　自己注定是无法摆脱孤独的宿命的吧。法音想。

　　“法音！——”尖细的声音让法音精神一振。
　　讲台前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穿着黑丝袜小短腿的三十九岁女老师顺手甩来一根粉笔。
　　那根粉笔借助法音的头完美的完成了一次连跳。
　　法音揉了一会儿眼后才缓缓抬起头来开始认真听她教训。同学们坐在闷热的教室里不耐的扭动了一下屁股。
　　事实上这样子的情况从法音转到这所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但无奈的是这位女老师似乎特别有职业素养。要是换成其他老师说不定就已经对法音实行放弃政策了，而她还是锲而不舍的对法音进行“感化”。
　　真是一位“好”的不得了的老师啊。法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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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音，你跟你姐姐比起来真是差劲极了！”许是说的有些口干舌燥，女老师拿起水杯抿了几口水，说了声“下课。”
　　班长站起来，同学们随着班长之后站起来。
　　却等不到班长喊“起立”,窗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老师。你这么说才是太差劲了。”不咸不淡。不冷不暖。

　　法音看着语文老师瞪大眼睛，无所谓的笑笑，转头也看向那个见义勇为不畏强权大义灭亲的少年。
　　少年好像听见了法音笑的声音，也看向她。紫色眸子里的那抹明晃晃的温柔像是一把利剑穿过法音的心尖。

　　希尔杜。

　　法音没有想到他会帮自己出面。
　　不。也不是没有想到。只是想的那些日子过早了些。到现在，也不知已经过了几个年头。
　　树木的年轮又多了。新开的莲花又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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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音坐在最后一排。她看着一个个少年少女背着书包勾肩搭背笑闹着离开教室，神情漠然。
　　无数人走出教室，而后又有几个人挤进来拿东西。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逐渐远离，刺耳喧闹的玩笑融在空气中，好久好久之后才消散。
　　等待一切尘埃落定，教室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人影了，法音才站起来拿起扫把开始打扫教室。

　　“你安静的时候真是像极了莲音呢。”

　　希尔杜的声音从远远的窗户外面飞来，轻易振动法音脆弱的耳膜。
　　法音霎时抬起头，耳边的短发因为过快的速度在周围飞舞，像是一根根红艳的彩带。
　　不过一点也不喜庆。

　　自己对他还真的是没有防备啊。哪怕是这么伤人心的话语。法音愤愤想道。

　　“但是你真的不是她。”希尔杜的眸子里是极其的认真，笑声里有三分肯定。

　　愤怒的话憋了回去，法音不说话了，定定的看着希尔杜，眸子里不时有光芒一闪而过，却最终归于平静。希尔杜对法音露出一个笑容，转过身去背起书包，背影逐渐隐没。

　　法音听着希尔杜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想着自己那孤独的宿命，自己不讨人喜欢的性格……有时候法音觉得自己只要一听到“希尔杜”这三个字，就会不由自主的魔怔。
　　法音看着面前残留着粉尘的墨绿黑板，缓缓做出笑脸。她明白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个坏女孩儿。但是不算怎样，她自己一定要对自己好。
　　快乐不是别人可以给的。幸福要靠自己争取的。
　　法音轻轻说。声音轻的像一串气球，一根针就可以残忍的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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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一直渴望被日光眷顾却被光神抛弃的日渐枯萎的向日葵花田。
　　那个一直无人清理石阶杂草丛生却仍旧生机盎然蝴蝶低飞的小路。
　　那个一起生活了十五年却再也不想也不能再见面了的温婉的女孩。
　　那个日渐枯萎的葵花田里哭泣跑过的身影。
　　那个蝴蝶低飞的石板路上不见的宁柔笑颜。
　　那个水蓝长裙的女孩眼里不变的漫烂温柔。
　　……

　　姐姐莲音离家出走了。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了。
　　那天法音蹲在墙角，眼神涣散向着斜上方伸手，手指微微合拢，仿佛抓到了暖色的阳光，却更像是有什么抓也抓不住的东西从她手中倾泻而下。
　　恍惚间，她又看见莲音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在湿泞坎坷的石板路上，她挥舞着双手，笑容遥远却明亮的如同太阳。
　　法音想，那天的太阳明明是这么大这么耀眼，可自己的影子怎么会这么浅这么暗淡？
　　徐徐夏风吹过。法音红色的短发张扬飞舞。那些被毒辣日光褪去了往日光彩的花朵在热流中发出无声的呜咽。

　　法音的眉角小幅度的抖动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站起转身走进厨房，从挂钩上拿下剪刀，干脆利落地剪掉了自己的头发。
　　黑色发丝一根一根散乱在白瓷地砖上，法音呼出一口去，空虚的心终于有了点感觉。

　　从那以后的法音被严格管教，却是越发叛逆。法音一直都是活蹦乱跳不安分守己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甘愿做别人的影子。
　　尤其那个“别人”，是自己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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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莲音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她拒绝了希尔杜的告白。

　　那个时候法音莲音还有希尔杜三个人都不是同一所学校，法音也并不知道莲音是怎么认识的希尔杜。但是从莲音偶尔犯花痴时嘴里嘀嘀咕咕所说的那些话语，大意推来就是：
　　希尔杜每天放学后都尾随莲音回家。

　　法音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莲音的背影，身姿窈窕绰绰，宛若一个江南水乡的女子般温婉宁静。
　　晚上法音躺在床上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听着耳边传来的莲音时不时的梦呓，心里胡思乱想，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
　　为什么希尔杜要跟着莲音呢……

　　法音知道自己是在吃醋。但是明明是自己先认识希尔杜的呀……每次放学回家的时候总是刻意路过那片被篱笆圈住的向日葵田。莲音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大段的远路回家，还总是借此数落她，可是她哪里知道啊，这里是她和希尔杜的初遇，她只是想着，要是能再遇到希尔杜就好了。
　　但是很长时间过去了都没有遇到。
　　原来是因为希尔杜在忙着跟踪莲音啊。两条路。差了这么远。天壤之别。
　　希尔杜为什么会喜欢莲音呢？为什么呢？
　　不管为什么，其实还是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在那之后法音还是日复一日的沿着那条远路回家，即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莲音拒绝希尔杜的那一天。同样是莲音离家出走再不回头的那一天。

　　法音看着父母对不务正业的自己大失所望的神情，嘴角勾起露出一种残忍的笑容。
　　对于父母来说，姐姐是温柔懂事从不闹脾气的好女孩；对于老师来说，姐姐是聪明勤奋从不惹是生非的好学生。
　　她知道。

　　但是这样的姐姐离家出走了啊。这么好的姐姐……

　　法音谁都没有告诉，那天的姐姐最后是去看了她。她仍旧记得那天的姐姐神采飞扬，嘴角勾起邪邪的笑意。
　　“法音，我受够了这样压抑的日子。你知不知道，当我拒绝希尔杜的时候，我看着他眼神里那种诧异，有多想幸灾乐祸哈哈大笑？我想这其实就是真正的我自己——真正的莲音——真正的你的姐姐。我不想再当没有主见只知道服从的自己了。我要离家一段时间。破坏所有人心中的那个自己！”

　　只是这一去就是几年。杳无音讯。
　　也不知道苦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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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法音关上电灯开关走到教室外面拉上门，然后满意的伸了个懒腰。

　　秋日的凉风穿过黑色寥无星月的夜空，穿过摇摆沙沙低语的树林，穿过瑟然没有波澜的湖面，穿过空空寂静漫长的走廊，穿过法音赤红的发和单薄的校服。
　　面前宽高的行政楼里彻夜明亮的灯光投射下来，拉长了法音脚下乌黑的影子。

　　法音抿了抿唇，冷哼一声甩了甩短发，高傲的抬起头向前走去。
　　空旷的走廊上响动着心脏跳跃的声音。不知为何安人心神。

　　直到拐角处。法音脚步一顿，她看着面前横着一道影子，如同裂开的地缝让人不知该如何迈脚。
　　法音看着这道影子莫名觉得有些眼熟。正待细想，那个人已经从拐角处走过来站到了法音面前。

　　是希尔杜。难怪。
　　难怪这么眼熟却想不出来啊。
　　法音心里飞快的闪过这两个念头，有一种想往墙上撞或者直接扭头走人的冲动。
　　因为这是自己最想记住却不得不逼迫自己去忘记的人的影子。

　　当年他喜欢姐姐，自己为了不丢人现眼只能选择忘记他。后来他被拒绝了，可自己却还是没有脸去向他告白。严格来说是没有信心。谁知道他是不是旧情未了然后眼睛抽筋把自己看成了姐姐呢。

　　“你怎么还不回去？”法音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原来还是没能够忘记他啊。这种关心的话在看到他的这一刹那竟然就是脱口而出。
　　……明明就都已经过去好几百年了，那些残垣旧事。法音撇了撇嘴，镇定住自己想要落荒而逃的脚，抬头定定的望着希尔杜。

　　希尔杜愣了一下，然后抿起唇看着法音冷冷的神色，点点头。

　　这算什么回答？
　　法音的嘴角细小的颤动了一下。她使劲的眨着眼睛装出一副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咬住舌尖将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逼回到心里面，那些快要脱口而出的歇斯底里在血管里沸腾灼烧。

　　法音迈开脚步从希尔杜身边走过。步伐有些微许的急促混乱。
　　擦肩而过。法音似乎听见了两个人的衣服彼此摩擦燃起温度时所发出的声音。

　　就像两个人心与心的摩擦。

　　不这一定是错觉，可是心脏却跳跃起悸动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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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法音的脚步突兀的一停，踉跄着退后一步到了希尔杜的身旁。
　　希尔杜手心的火热让法音手腕处燃烧起灼热的温度。

　　法音低头看着希尔杜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眼神里轰的就簇起了冰冷的火焰。
　　“干什么？！”法音毫不客气的说道。声音冷的像是玫瑰花茎上的刺。她一使劲就从希尔杜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原来他没用力气啊。法音低垂下脑袋，却陡然脚上看见那双湖蓝色的运动鞋，像是被吓到一样又匆忙抬起头，就这样定定的望进了希尔杜闪耀着璀璨灯火的深紫眼眸里。
　　法音一时没了言语。

　　这样明亮的眼睛，在黑夜里熠熠生辉。法音想起了好几年前。
　　那时的自己还是在单根筋的绕远路。有一次到了家门口，却看见希尔杜站在不远处的路灯底下脸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昏黄的灯光如同海雾朦胧了希尔杜的表情，他紫色的头发被浸染成暗橙。
　　那时这双紫色的眸子里反照出的温柔，竟然和如今一模一样。

　　“法音，……我……你……”希尔杜的声音有些干涩，法音听不大清，但是最后却看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个袋装小面包放在了自己的手里。
　　“你肚子饿不饿？”
　　暖烘烘的小面包。

　　那次希尔杜看到自己，也是走过来递给自己两个被捂热的小面包。
　　那时法音正被姐姐的事弄得疲惫，勉强的对他笑笑说你这是在贿赂我吗？
　　明明是一点也不幽默的话，希尔杜愣怔了几秒却笑了。

　　“干什么啊？”法音闷着声音问道，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给你吃啊。放心吧这是新买的。看过保质期绝对没坏。”希尔杜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才不要！”谁不知道这是拿来吃的！要是你敢把过期的蛋糕拿来给我吃掉我就一头撞死你！！
　　“你看你多瘦啊。”
　　“要你管？！”
　　“你一个人住肯定照顾不好自己”
　　“……”

　　法音转过头看向对面的初中楼，那里还有一两个教室灯火通透。
　　栏杆上扭曲的映着希尔杜和自己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它们一同被光拉的修长。
　　法音突然亮起了眼睛，她伸手向前，指尖触上冰凉的栏杆。

　　|9|
　　“这么晚了你留在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啊？”法音的语气带着活泼的好奇，她安分的边走边盯着地面的样子让希尔杜弯起了眉眼。
　　“等你。”
　　“等我？”
　　“是啊。”
　　“嘿——你不当跟踪狂这么多年，现在又开始重操旧业了？”法音抬起头用肩膀撞了撞希尔杜，微眯的眼睛里里闪烁着星星光芒。随着她的动作双马尾灵活地上下摆动。与她来说略显肥大的校服让她看上去小小的很单纯。

　　这算怎么回事？但是好像……是好事。
　　就像是……那层横亘在她和他之间的枷锁，突然间碎了。
　　突然间，自由了。

　　希尔杜像是放松了下来，一贯平淡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一个人很寂寞啊。而且你知道跟踪狂是什么意思吗？”
　　法音耸起肩膀嘻嘻一笑，“看你就知道了嘛！以前总是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姐姐还站在我家楼下装深沉——！”
　　“……法音。”希尔杜皱起眉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其实这从他今天莫名其妙的跑过来等我就可以看出。
　　“什么？”法音揪过一缕头发在手上玩弄。
　　“……其实我当初想跟的是你。”希尔杜突然伸手搂过法音的肩膀将她拉向自己的怀里。

　　其实我当初想跟的是你。可是每一次在校门口等了好久好久我都找不到你。我跟在莲音身后总是想为什么你没有和你姐姐一起回家。你姐姐总是自作聪明，每次都七拐八拐让我一不小心就跟错了路。终于有一次我成功了，可是我站在你家楼下还是等了很久，直到天空从灰蓝深向墨黑，你才背着书包一脸沉重地走入我的视线。我想向你告白，可是看见你冰冷的表情，又没有勇气。我怕你讨厌我，只能塞给你两块面包，然后看着你的影子离我越来越远，。

　　“……”法音缩在希尔杜的臂弯里眨眨眼，然后笑起来，笑容里有悄无声息的苦涩。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孤苦伶仃行走了很久的人，以为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和莽莽黄沙，可是直到转身之后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人跟在自己的后面，一个只是因为太沉默而失去了存在感，但是真的存在的人。

　　|10|
　　希尔杜深吸一口气。他恨极了自己当初的懦弱，所以这次他终于鼓足气张着嗓子对法音说：
　　“法音，我喜欢你。”

　　秋夜的风吹过像是在弹奏一首悠久的歌。
　　法音红着脸埋进希尔杜的怀抱里，紧紧拥住他，说：
　　“希尔杜，我也喜欢你。”

　　告白的声音被风吹的漫长。爱情踏着这座桥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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