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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要上庭了，贺西比任何人都要忐忑，他多么希望那个坏蛋能够判个无期徒刑。然而李松说过，数罪并罚也就是十年。那种畜生的十年都不能弥补贺南所受的伤害。

　　贺西在贺南房门口站了十多分钟，徘徊踌躇，他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和贺南谈一谈，他害怕贺南接受不了这个话题。对任何女孩子而言，这无疑是伤口上撒盐。在这个社会上女性本来就是弱势群体，尤其是还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把女儿当做商品，也只有自己的父母能够干出这样的事儿了。当年贺南刚出生的时候曾被扔到田干上，如果不是贺西连夜走了两里路把贺南抱回来，估计这个稚嫩的生命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正在贺西左右为难的时候，孙昶就在客厅看着他。于是孙昶走到贺西身边说:“去吧，别怕。如果你都在怕，这个案子的结果就不会好到哪里。”

　　贺西迷茫的看着孙昶。他一直把自己当做这个家的天，他忙着照顾贺南，关心孟子豪的心里状态。却只有这个人会鼓励他，支撑他。贺西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他脚踏实地努力得来的。他比任何人都害怕这个家受到打击，他可贵的家人受到伤害。

　　门被打开了，贺南举着水杯看到孙昶的手臂搭着贺西的肩膀。两个人的头挨的很近，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和怪异。贺南的眼神突然变得怪异起来，她似乎已经逐渐的了解了什么，然而她不说话，不点明。一切是模糊朦胧的。

　　贺西却愣住了，他知晓贺南知道他的性向，可他不想让贺南亲眼看见。他是个保守的受畸形教育长大的人。他没有大男子主义和性别歧视。然而却在自己的性向上感到深深的自卑，他一方面想要一个同性爱人，另一方面却又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性向，即使是贺南知道了，也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与男人的亲密相处。

　　直到贺南重新回到房间，贺西才在孙昶鼓励的眼神下也跟着走了进去。贺南的房间非常简洁，不像普通的女孩在房间里放一些喜欢的装饰品。贺南为了不给贺西增加麻烦，所以从来不多用一分钱，她只知道存钱而不懂得用钱。她一直在受苦，却从来不懂享福。

　　贺南坐在床边喝水，她喝慢，加上嗓子受了伤，所以喝的小心翼翼，不时还咳嗽两声。贺西挨着她坐下，轻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哥，我的人生已经走了一半。我以后也不想结婚了，要是别人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事儿，还有谁愿意和我接触呢？他们不管我是不是愿意的，在谣言里我只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我的名声早就毁了。”说着说着，贺南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贺西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贺南一直也没出门，她害怕看到那些看起来善良的人们。他们确实善良，但同时也八卦。忘记了八卦的同时也在伤害他人，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于是他踌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的生活才刚刚起步，生活是过给自己的。你相信哥哥，哥哥会保护你，不让那些流言蜚语来伤害你。”

　　“下午四点他们又来了。爸妈他们到处问我们的住处。如果不是之前就给邻居们打好了招呼，他们下午肯定就找到我们了，我不能想象他们会怎么做。我能想象妈插着腰在街上喊‘你个死女！赔钱货！嫁的出去都是全靠我么给菩萨烧高香！’”贺南可是啜泣，“哥哥，我恨他们，他们从来不爱我。”

　　贺西拦过贺南的肩头，温柔的说：“别担心，你还有我。就算他们找到我们了，你也要相信一定不会发生像你所说的那样的事。”说完，又用面巾纸为贺南擦拭眼泪。

　　然而令贺西贺南两兄妹都没想到的是——此时正有一家三口在他们的面前叫骂。

　　“贺西你这个畜生！不顾父母兄弟的不孝的恶毒畜生！你快滚出来！”这一声洪亮的男声来自于贺西的父亲，那个年逾五十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背心，一条沙滩裤。叼了一只烟。还穿着一双人字拖，他的眉毛倒竖，就长相而言和贺西能有七成像。

　　曾经的贺西，也因为肖似父亲的长相而受到过宠爱，虽然时间很短。但那确实他的童年里最幸福的两年。他的父亲也给他骑过大马，和他抛过高高。跟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贺业也爱过这个大儿子，也把他当成宝贝过。可自从小儿子出生之后，他对妻子的溺爱和妻子对大儿子和二女儿的区别待遇无视。到后来发现的时候，大儿子和二女儿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僵硬。于是只能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小儿子身上。

　　他们那一辈的人，依旧有“养儿防老”的思想。他害怕在失去了大儿子和二女儿之后又失去唯一一个在面前给他们养老送终三儿子。所以他们哪怕再不齿变成变态的大儿子和身为女孩让他们在老家丢脸的二女儿，也依旧用着他们的钱，甚至还存起来给三儿子用。

　　贺业吐了口唾沫，而杨金华则从塑料口袋里的酥肉喂到贺北的嘴巴里，贺北被养成了一头猪，而且还是肥的流油的猪。他吃东西的时候控制不住唾液，显得邋遢又脏又蠢。哪怕他是个智障都还好，可他偏偏不是。他对贺西和贺南都抱着最大的敌意。他从小就接受着母亲‘这个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别人一分钱都得不到’这样的教育。

　　贺北已经彻底扭曲了，他的心里除了他自己以外，别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我想要那个门市部，真想。”贺北舔了舔还有油渣的嘴角，贪婪的向后看，那是贺西小饭馆所在的位置，“那个死同性恋竟然有个这么好的铺子，爸！他可是我们的贺家的耻辱！他的财产都该充公！”

　　“别说傻话了臭小子，他早就和我断绝关系了，凭什么说让他把店面让出来。”贺业冷着一张脸说。

　　“这你就不懂了老家伙。”杨金花边把口香糖粘到街边的电线杆上，边笑着露出缺了门牙的牙缝说，“从来只有父母不认孩子的，哪有孩子不认父母的。再说了，我们养他那么大，之前那么一点儿钱就能报答我们吗？更何况我们不想自己还要想想小北吧。老贺家就他一个能传宗接代了。”

　　“这样说也对，好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让他们放弃打官司，还要把贺南那个蠢女带回去！现在人老李家天天给我打电话。女儿犯的错难道让当父母的买单吗？！”贺业愤愤不平的说。于是又放声大喊：“贺西你给老子出来！你老子来了！你这个畜生！要不是老子你能长这么大，良心都叫狗吃了吗你！快出来——”

　　贺西没出来，可他一个邻居忍不住了，开了窗子大骂：“你这人有没有素质，也不看看几点了，我儿子明天还要上课。你骂你儿子是畜生，难道你是老畜生？傻X！滚回去吧，我们这儿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滚得越早越好！”

　　“你放你娘的狗臭屁！”杨金花张嘴就骂，她叉着腰说：“嘴巴放干净一点！别以为我们不是城里人就好欺负！我们家的房子比你们整栋楼占的地盘都要大！还城里人呢！连狗都不闻你的屁！”

　　杨金花在吵架方面是能手，于是她骂了一条街，人们从一开始的怒气冲冲到后来的无能为力。直到有个刚出社会的姑娘都给骂哭了，才有个大婶说：“你们这一家三口真是蝗虫！贺老板的家就在前面304。离这儿远点！”说完，大婶在心里为可怜的贺老板默哀。

　　其实有时候遗传基因是很强的，贺西遗传了母亲的冷静，父亲的踏实。而贺北却遗传了母亲了小气和利己，父亲的暴力和暴躁。他们虽然是两兄弟，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相融的两个个体。

　　“开门！贺西开门！！！”贺业开始踢门，防盗门发出咣咣的声音。

　　贺南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整个人就怔了一下，她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即使贺西拥抱着她。她的恐惧也没有丝毫的减少。这是这么多年来一直积压的恐惧愤怒与悲伤。

　　“你这个不孝子！快把门给我开开！！”杨金花也开始吼。

　　“快把门开开！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贺北开始跟着父母一起吼，边吼边笑。油腻腻的手往塑料袋里拿零食。

　　贺西你是个男子汉，你迟早有一天要面对他们，错的是他们，不是你。贺西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鼓励自己。他其实也害怕自己那一家人，因为他们带给他的记忆太痛苦了，他不能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的家人。

　　孙昶一直都守在门口，看到贺西出来，他耸耸肩问：“要不要开门让他们进来？”

　　贺西点点头，孙昶拧开了门把手。

　　还没等门外几个一脸恶劣的人说话，贺西就先说：“贺先生，杨女士。如果你们是来闹事的，那我们将以暴力干涉婚姻罪以及强闯民宅状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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