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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城篇(下)
斑驳树影下,睿儿手足轻摇,呀呀学语,抱着他,看见他眸中的灵动,烁烁有神,我抑不住心下的欣喜,柔声轻唤,“睿儿——,叫娘亲..”
“娘-亲——”稚嫩的声音里透着奶香。
知音盈盈含笑,立在身边….扬了眉,眼光斜睇,见到她微微侧身,拭去了眼角的泪花…
檐角忽然黑影一闪,绮罗躬身跪在了身前,我无奈地叹口气,“绮罗,我已经不是左相,以后不必如此多礼….”
绮罗微微一动,慢慢站起身,低声说,“主上….,黎王已经放出了追寻左相的榜文..”,又顿了顿道,“此地恐怕不宜久留…”绮罗银牙轻咬,眸光中闪过一丝犹豫。
黎仲还是不愿放下我么?黯然垂眸,眼角的余光瞥见绮罗的欲言又止,“还有什么事?”
“还有,还有…”,绮罗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主上让我去打探慕容老夫人的消息….发现有人意图对慕容世家不利,白云在南方的几处茶楼被人…被人..”
“被人强占了是么?是不是宫中人所为?”往日的心殇历历在目,终究要逼得我出手么?
“属下已经打探过,沐贵妃一年前便染恙,如今病重垂危,况且,沐雨的茶楼不久前全部毁于大火,想来不是她….”
“哦….”,想不到沐雨竟是如此下场,沉吟半晌,想不清究里,转视到睿儿的颈项,“蕊”纹白玉佩正挂在他的胸口,“老夫人还好么?”
“老夫人现在京城打理,似乎精神不比从前…”这些年,白云只有慕容老夫人一人支撑,想必很是辛苦,下意识地蹙了眉,未加掩饰眼神里的忧忪。
“该回去看看了…”心里终是放不下白云茶庄和慕容老夫人。漂泊了这么久,不知道哪里是归宿,没有了他,何处为家?但是,白云是他的心血,不能放任不管。
“绮罗,想办法查出这幕后的人物是谁,我要亲自会会….”嘴角擒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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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我换上了久违的女妆,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眉若细柳,唇若粉黛,娇颜秀美,已然褪去了当年的青涩,素纱白裙更衬出了清灵的气质,瞄到简洁的螺髻,犹豫了一刻,把白玉簪收入怀中。
裙裾轻摆,来到花厅,对视上三双惊异的眼神,不禁莞尔,抚颊问道,“我脸上长什么东西了么?”
“主上…”看到绮罗和知音两人眼中的痴迷,淡然地覆上白色面纱。
“梦儿….”子莩的眼底有着浓浓的不舍,相望良久,终于,垂下水瞳,“子莩,我还有事情要去做…”
下一刻,一个温暖的怀抱锁紧了我,“梦儿,别忘了我…”
泪涌出了我的眼眶,哽咽着回拥他,“子莩….我怎会忘了你..”
之后,毅然地抽身,上了车撵,风吹奏起了离歌…亦把那抹紫衣身影遥遥地吹远,越来越小…子莩,我怎会忘记,你是我的兄长,一样会深深地刻入我的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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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听说柳州城城主将要迎娶公主,我只是淡淡的一笑,吩咐绮罗绕过了柳州城,不愿意再回想往日的情伤。
这日清晨,到了京城,挑帘看见白云茶楼的匾阁,清逸隽永的“白云”二字映入眼帘,心中一恸,泪又顺着腮边滑落…轻轻地低喃,“皓——,我回来了。”
“主上——”,知音温声慰藉,“这不是已经到了么?”
我却仍失声痛哭,悲恸之声令绮罗和知音也默然垂泪。
“知音,把包裹里的胶浆取来..”拭了泪,抬起红红的眼睑,摘下面纱,拈了那胶浆,一层层地刷到脸上,换上一袭灰旧长衫,俨如病弱书生…
“主上…”知音不解地望着我。
回视一笑,抱起睿儿,“我去去就回,你们在此等我…”
茶楼的布局还和以前一样,熟悉地让我心酸,差一点又要落下泪来,扫视一周,瞥见刘管事的身影,我缓缓地踱到他身后,干咳了几声,详装憔悴。
“这位公子…”刘管事转身看我,轻轻蹙眉,“可是有事?”
“咳、咳…”,我微微垂下了眼睑,声音沙哑,“掌柜,可否施我一点薄粥,这孩子已经两日未进粒米了…”
刘掌柜怜悯地看了睿儿一眼,说,“公子稍待,老夫这就吩咐下去…”说完,叹着气,走入后院。
静默地坐在一角,低头凝视睿儿,“睿儿…睿儿…你暂时在祖母身边待一段日子,等娘亲办完了事,就回来看你…”这些日子,在车上,我不停地教睿儿唤“祖母”两字,相信老夫人一定会高兴。
片刻后,刘管事回来,身后跟着慕容老夫人和她的随侍云姨,我淡淡地起身揖礼,望见那慈祥的面容,鼻子一时有些酸涩,可是现在还不能相认,若她知道我就是金沙国的左相…
“谁家的孩子,怎么看了就叫人心疼?”慕容老夫人蹙了眉,一脸的怜惜,伸手来抱睿儿。
“咳咳——,在下也是无意中在一处断崖边捡到的,咳——,只是在下时日无多,若老夫人肯收留…也算了却在下的一桩心事。”垂下眸,嘴角浅浅一勾,任她抱走睿儿,只见她低头抚弄睿儿,嘴角含笑,看到她们祖孙相聚的一幕,温馨和谐…我悄悄地转身,走出了茶楼,等老夫人发现玉佩的时候,等老夫人看见夹袄内的书信的时候,她就会知道,她手中的孩子叫“慕容睿”….
“主上,把小公子留在白云茶楼好么?”知音面有忧色,忍不住询问。
“那里本就是他的家,没有比留在祖母身边更好的了…”轻轻拍了拍知音,“只有这么做,睿儿才不会再跟着我颠沛流离。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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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京城,我打算先去定州,那里也有一些抹不掉的记忆…
两岸,定州的青石小巷还是和以前的一般多,水乡的秀颀,摇橹的悠闲,映入眼里徒生怅然,斜阳拉长了我纤细的身影,渲染了周身的沉寂..“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一刻,终于体味到了什么是断肠人,又为什么在天涯,没有他,我已然没有家..
迈进白云茶楼,眼前晃动着一张张陌生的脸,“果然是换了东家..”嘴角带着一抹冷笑,白纱袖摆优雅地一甩,“小二——”
“这位姑娘——,要包厢还是堂席?”小二殷勤地跑来,眼中闪烁着精光。
“我要——”,素手一指,点中了二楼那间熟悉的厢房,“就那间…”那曾是我专属的地方,可以眺望扁舟,品茗弈棋。
“这个…”,小二却一脸的为难,“有客人一直包着那间厢房..姑娘可否选别间?”
“若我们出的起银子…”,绮罗看不得我受委屈,厉声问道,“可否将那包厢让与我们…或者,我们自与那房主说,如何?”
看到绮罗手中的金锭,小二的眼底闪过瞬间而逝的犹豫,立时堆上了谄媚的笑,“几位姑娘,这边请…这就为你们安排…”
“房主要单独见我?”未到半盏茶的功夫,小二便气喘吁吁地来回话,我自如一笑,淡定地扶梯而上…
踱入厢房,窗边站着一个白衣身影,清逸寂寥,脸上戴着银质的面具,暮色中折射出淡淡柔光,恍然间,那背影和记忆中刻骨铭心的影子重叠,….. 我不禁忘记了呼吸,呆呆地杵立,有些温热的液体流出了眼眶,一千多个日夜的相思,一千多个日夜的等待,以为此生只剩无止无尽的情殇…
窗边的人缓缓地转过身,微微地一动,声音里有着不可置信的颤抖,“敷儿——”,昔日的一幕幕瞬间涌上了脑海,咸咸的泪哽在我的喉间,走过去,缓缓摘下他的面具,指腹温柔地抚遍他脸上的每一寸,那一道道的疤怵目惊心,按下那心涩,恸声轻问,“皓——,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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