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初

　　三天后禺把调查结果放到我面前，我心里最后的幻想就被这几张纸破灭了。没想到红羽做过这么多事情，徐凌枫却一直像个傻瓜一样以为她多豪爽，没有心机，人呐，都是不能从外表来武断推测的。

　　徐凌枫来之后我把他带到楼上包间然后把纸塞到他怀里，“你自己看吧，这事你自己解决！”他疑惑的摊开那几张纸细细看起来，半晌都没任何反应，我试探着问他：“你应该知道红羽对你的感情吧？”他迟疑的点头。“以前你能逃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那现在呢？证据摆在你面前，你想怎么做？”

　　他把纸揉成一团用力掷到墙角，眼神空洞的看着我，“我不知道！她怎么可以这么做？”我也没想到她会爱徐凌枫爱的这么深，居然把他的未婚妻给弄死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我都不知道徐凌枫还有这么一段，一直以为他都是这么个花花公子的形象，却不知他曾经也是被伤害的那个人。

　　那这次她来我茶楼捣乱应该也不止是因为我抢了她的生意怎么简单了，估计是看我和徐凌枫走这么近把我当作假想敌人了。依她之前的做法很有可能会下毒手，看来我有必要让楚扬分一个保镖给我了。

　　本以为出了宫就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了，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啊，大意不得。“凌枫，你对她……是什么感情呢？爱她吗？”他趴在桌上的脑袋左右摇晃，“我对她只是单纯的怜惜，看着她从那么窘迫的生活中走出来，打拼到现在，说实话我很佩服她，可我知道那不是爱！”

　　“那你恨她么？”他还是摇头，“当初和王家小姐的婚事是我父母定的，我和她并没有感情，也没见过几次，后来成婚前听到她意外去世的消息只是感到可惜而已。”原来我刚才为他找的那些解释都是一相情愿的，花心是他的劣根性造成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我告诉你，这事自己去解决，不要影响到我们的茶楼！”怎么说这也是他们的感情问题，只要解决了我就没问题了。“我知道，晚上就去！”我抛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记得好好和她说，不要伤害她！”

　　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充满戏剧性的，也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觉得乏味。第二天我开门没多久，就有人跑来说红羽自杀了！手中的杯子碎了一地，我错了，不应该让徐凌枫去的，是我间接害了她。死人我见过不少，甚至很多都是我经手的，可这次却是我根本不想要的结果。

　　我急急赶到徐凌枫的铺子，伙计说他没来；我又冲到他家，管家说他一早上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任谁敲门都不开。管家把我带到他房门口就下去了，我敲了好久，叫他的名字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怕他出事我开始用肩膀撞门，撞第三下的时候门开了，一双红兮兮的眼睛出现在我头顶上方。他……哭了？

　　“凌枫？”他两眼无神的看着我然后无言转身走回房间，我发现他走路的姿势僵硬，有点跌跌撞撞的，我跑上去扶住他，“凌枫，小心！”他推开我爬回床上背对着我侧躺，我坐到他床边陪他。他不开口我也不好问话，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连我们的呼吸声都听不到，我酝酿着要怎么开口安慰他，想了很多种开场白似乎都不行，许久之后他声音沙哑，语气木然的开口道：“她疯了~~~”

　　我没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又过了很久他干涩的说道：“她说如果我离开就等着第二天为她收尸，她真的做了，你说……她是不是疯了？”我好奇他们昨晚是怎么谈的，怎么能谈的要死要活的？怎么说徐凌枫做了这么久生意，又在女人堆里混了这么久，难道连谈个话都把握不好吗？

　　“凌……凌枫，你怎么和她说的？”他像是没听到一样不理我，身体蜷缩的跟只虾米似的。我伸手触到他的身体，指尖一惊，他身上冰凉冰凉的，比我还冷。往他床上张望了一下看到一床被子就拉过来铺开给他盖上，正给他塞被子的时候他猛的坐起身抱住我，还将头埋到我颈项，我的双手卡在空中不知放哪。

　　感到脖子上有丝丝凉意，然后渐渐往下滑去，是眼泪么？他在为红羽的死忏悔，后悔还是无奈呢？说起来红羽的死我也脱不了干系，我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倔强。将手放到他背上轻轻拍着，“凌枫，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忍~~”大概是我这句话起了效果，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眼泪哗哗的流在我脖子里，很冷很冷，我继续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凌枫，路是她自己选的，这样的选择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他哭了一会将头抬起来，脸上满是泪痕，我伸手用帕子帮他擦拭，他的表情还是木木的，哎，这些男人啊，既然不爱却偏偏要给女人希望，孰不知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最终造成了今天这样的下场。如果他当初就表明立场，不让她有一丝希冀，说不定红羽还会活着，现在斯人已逝说什么都无用了。

　　“凌枫，你会永远记得她吧？”我想红羽用自杀来了结自己的生命就是为了让徐凌枫内疚进而在他心中占得一席之地吧，看他现在的样子不得不说……红羽赌赢了。徐凌枫低头喃喃说道：“她说她会让我永远记得她的，可她为什么要用生命来做赌注，我不值得她这样做啊！”爱会让人失去理智，在她看来能获得徐凌枫的爱已成奢望就转而用最极端的方式让他记得自己，我忽然想到自己好象也用过这种极端的方式，唯一不同的是：她是为了爱，我是为了逃离！不知道李昊的心中是否会为我留有一块空地呢？我哑然，怎么想到这个了……

　　“小默，你说她会恨我吗？”我帮他整理着凌乱的发丝说道：“不会！”他闷闷开口问我：“为什么？”“因为……她舍不得！”如果她恨你，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生命都赔上呢？

　　“对了，你到底是怎么和她说的？”他眼神逃避着我的，紧抿嘴唇不说话。后来我几次询问他都没有回答，我不知道他们那晚到底谈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一晚，这世上少了一位痴心女子，却多了一份永恒的爱。

　　红羽是孤儿，所以她的后事就由徐凌枫帮着办了。楚扬初听到红羽自杀的消息也很震惊，不过没两天我就听到一个更令人惊异的消息。红羽留下两封遗书，一封给徐凌枫，另一封说是谈到她那家茶楼的去向问题，她指明了接替她的人，而那个人居然是……我！！

　　我根本就不愿接手她的茶楼，可楚扬和徐凌枫都劝我说那是红羽的遗愿，让我一定要接受，没办法去了趟衙门办好了交接手续，我平白无故多了一份产业，这总让我觉得心虚理亏。我问徐凌枫，红羽给他的那封信上有没有说到把茶楼交给我的原因时，他有些慌乱的向我摇头，那封信和他们那晚的谈话都很古怪，算了，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想必我也没必要知道的。

　　楚扬这段时间好象一直都很忙，我也忙的要死，两头跑，连睡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我们几乎没见过几次。我将红羽的茶楼重新翻修搞成和我原先那个一样的，徐凌枫经常会去衍来帮我看着施工，我也没改茶楼的名字，算是纪念红羽吧。现在徐凌枫似乎收敛了很多，不再同女人打情骂俏了，将更多的时候用到他自己的茶叶生意和我们这个茶楼中，看他这样的转变也算红羽死有所息了。

　　这天我刚到衍来徐凌枫就跟着进来了，他神秘兮兮的跑到我身边说：“小默，前两天楚扬在‘默言’隔壁那条街买了幢大宅！”我恹恹的看他，“不就买个房子吗，至于搞这么神秘么！”他拉住我继续八卦：“哎呀，如果是几年前那我不会觉得奇怪，可去年楚扬才郑重的跟我说过，他的重心在塞外，不可能在这里安家的，你看现在他居然买了房子！”徐凌枫摸着下巴审视着我问道：“你知道原因吗？”

　　我怎么知道？我和他是暧昧了一点，但应该还没到影响他生活重心的程度吧。“又不是我买，我怎么知道！”他依旧追着我问：“哎，话不是这么说的，自从你们去了次塞外回来后，我就觉得楚扬哪里不对劲了，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你好好想想那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特别的事情也就我们接吻那事了，不过应该影响不大吧，接个吻就买房子，那XX之后不就要上天拉！白了他一眼恶狠狠的戳他软肋，“你给我好好看店！红羽在天上看着呢！”他果然立刻噤声了，我发现对他有时候不能心软！

　　不管楚扬到底怎么想的，我现在还是接受不了他，我承认自己是对他有好感，可还没到达爱的程度，想到红羽事件，真的有必要和楚扬好好谈一下了。不能爱他就不要给他任何希望,这是我到现在最大的感悟。

　　没两天楚扬来茶楼找我说要带我去个地方，我想这正好是个谈话的好机会就跟着他走了。他带着我拐过一条街，我明白过来了，是去他新买的那幢大宅。他推开门之后欣喜的问我：“小默，这是我新买的房子，进去看看！”说着伸手来牵我的手，我挡开告诉他：“在这里不会摔倒的，走吧！”

　　楚扬尴尬的收回手走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跟着考虑怎么和他开口，他和我说话都是敷衍着回答的，连他什么时候停下转身的都不知道，我直直的撞上他的胸口，被他顺势拥紧。他弯腰将下巴放在我肩膀上开口问我：“小默，你怎么了？”

　　“没什么，最近两头跑有些累了；还有，麻烦你放开我！”他的手蓦的一紧疑惑的问我：“你说过你不讨厌这样的……”“不讨厌不代表喜欢，恩？”他松开手扶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一会，似乎是想从我眼里看出不一样的情绪来，他眼珠的颜色越来越淡。末了，他舔了一下嘴唇道：“我知道了，你还想进去看看么？”

　　“不了，茶楼还有事，以后我和凌枫再一起来吧。楚扬，你是个很不错的朋友！我走了！”我转身顺着原路返回，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打转，来之前我就想过了，如果他因为这次而放弃与我合作的话，那也只能那样了。我的生活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些，不想被任何事物扰乱了。

　　连着好几天楚扬一直没出现，我去新间的时候也没见着他，又过了两天禺来茶楼跟我说楚扬请了几个朋友一起聚一下庆祝他迁到新宅。我准备了贺礼叫上徐凌枫一起去，快到楚扬家门口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有些心乱，徐凌枫扭头看我，“小默，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舒服么？”

　　“没事，可能是天气的缘故，我们快走吧！”走了一会，远远的就见到楚扬站在门口看向我们这里，徐凌枫挥手向他示意，他只是略一点头就没其他反应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瞥了楚扬一眼，他的眼神淡淡的，和我们最开始接触那段时间一样，我松了口气，他应该是了然了吧。

　　我笑着将贺礼推到他手中：“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啊！”他无言接过看都没看就递给身后的下人，徐凌枫嬉笑着问他：“哎，我还没参观过你家呢，带我们去转转？”“让管家带你们去吧，我还要等几个人。黄三！带两位客人参观一下！”新管家哈腰跑到我们跟前谄笑道：“两位请！”徐凌枫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好像不乐意的样子，我拉了他一把跟上管家的步伐，现在和楚扬呆一块有些尴尬，心里头闷闷的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很难受。

　　路上徐凌枫向我抱怨：“楚扬真是的，怎么说也认识几年了，居然不亲自带我们参观！”我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人家管家可在呢，说话注意点，况且楚扬不是说了要等人的吗？”

　　徐凌枫一屁股坐在假山下面对管家说：“哎，我们自己看看就行了，你下去吧！”管家为难的看我一眼，我直觉徐凌枫有事要跟我说，就向他点头：“恩，我们自己行的，你去忙吧。”管家听了推却了两句就离开了。

　　“小默，我总觉得楚扬不对劲啊，你觉得呢？”管家一走徐凌枫就跟我嘀咕开了。“没觉得，怎么不对劲了？”他挠挠头神情迷惑道：“按理说他现在这个样子是没什么奇怪，但关键是从塞外回来后的那段时间啊，每次见他都能感觉到他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哎，你不知道吧，他以前很少笑的，那段时间却经常看到他表情很柔和的样子，小默，你们在塞外真的没碰上什么特别的事情？”

　　“没有！就是有，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又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呆一块！”依徐凌枫说的，楚扬淡然的样子才是他的本性咯？那应该和他的身世有关系吧，想到这个我有点烦躁，一把拉起徐凌枫，“我们走走吧，这样坐着好闷！”

　　我们在他家转了一圈后都有同一个感觉，这里完全是按照他塞外那所房子弄的，有些还来不及搞好，不过单看雏形隐约也能看出来。管家找到我们说人都到齐了让我们去大厅，我们到了之后看到楚扬坐在正首位，旁边还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楚扬给我们互相介绍之后大家一起落座。那两个男的是他布料生意的供应商，那个打扮惹眼的女人则是为他提供香料货源的，就这些倒还没什么，让我郁闷的是他介绍我和徐凌枫的那番说辞。他介绍说徐凌枫是他的朋友，而我……是他的合伙人。我自嘲，果然连朋友都没的做了。

　　饭桌上那个女人向楚扬大献殷勤不断敬酒，我们在座四个人都看出她的意图来了，表现的也太明显了吧，楚扬倒也没推辞，她敬，他就喝。徐凌枫还偷偷跟我耳语道：“小默，楚扬终于开窍了！”我胡乱点头继续埋头吃菜，怎么都觉得这样的气氛很压抑，早知道就找借口不来了，现在弄的心里很不舒服，一时间也搞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吃完饭后我拉着徐凌枫跟他们说还有事就先离开了，出了楚扬家，徐凌枫扯住我道：“小默，你今天也很奇怪！你和楚扬……怎么了？”我甩开他独自向前面走去，他不死心的又挡在我面前，“从塞外回来我就觉着你们俩不对劲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又想使出杀手锏，刚说了一个“红”字就被徐凌枫用手紧紧捂住嘴唇，他对我低吼：“你除了红羽就没其他跟我说了？！”

　　被他这么一吼我反而清醒过来了，我到底在做什么啊，本来简单的关系搞的这么复杂，我伸手想掰开徐凌枫的手，用力扯了一下纹丝不动，无奈之下用眼瞪他，他也毫不示弱的回瞪我，现在有人经过的话就能看到月光之下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对视。

　　“你们在干吗？”楚扬清冷的声音突然插入我们中间，我们吓的各自弹跳开去转头看他，原来不止是他，旁边还有那三个人，他们都一头雾水的看着我和徐凌枫，楚扬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身边那个女人最先反应过来冲我们笑道：“哎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们立刻就走！”徐凌枫神色阴兀的拉过我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我悻悻的回到茶楼，乱了，一切都乱了，真不晓得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第二天下午听到消息说楚扬今天一早就离开奉城回塞外去了，我嗤笑，有钱人果然牛X，买俩房子，一间拿来住，一间当摆设用来看。

　　只是为什么我会有丝丝失落感呢，就像心口少了一角似的…… 人的欲望真是无止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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