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分手当时

　　一折《张郎罢婚》愣没听完，荆棘本就不是个附庸风雅的人，这元朝末年的风雅就更是附庸不上了。倒是台下的宾客一个个评头论足还都在回味那其中妙趣，让荆棘明白了和他们之间近一千年的文化差异所造成的审美隔阂是一段多么遥远的距离。
　　不过别于众人的好在不止她一个，比方这一位本就不该存在于北边角落的脏乱丑的女童就徒留那一地瓜子壳拍拍手从戏院走将出去。荆棘兴冲冲跟着这个相貌迥异的女童没头没脑的走了一段，发现人家也是要臀有臀，要步调有步调。
　　随了几条街之后，女童突然转过身来，吮着手指对荆棘道，“大姐姐，前面除了我家就是死胡同了。你一路跟着我，别告诉我你要来拜访我爹？”
　　荆棘一个趔趄险些摔到沟里去，她四下看看竟真的没有第二条分叉路了，羞于启齿自己在做的这档子事儿，静立了许久才艰难地启口道，“小姑娘，我迷路了，肚子好饿，可以到你家弄点吃的吗？”
　　她本打算立马开溜，却立时听到人家回答，“好啊，不过大姐姐确定要进我家吗？”丑女童一个“好”字很是干脆，不过后一句却显得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荆棘顺势说到，“小姑娘嫌我唐突了吗？那我还是走吧，你家高门大院的，小女子真怕攀不上啊。”
　　“才不是呢！大姐姐不嫌弃我就好。”小姑娘怕荆棘走掉似的急忙说道，“你看我穿的这样子，常人都是不愿跟我多说话的，大姐姐你真好。”她许是害羞了，咧嘴一笑却骇得荆棘触目惊心，那模样绝对是驱鬼辟邪的。
　　荆棘想不通一个不懂武功的丑丫头怎就会住在这高墙大院的别墅豪宅中，这大宅幽深僻静，门户甚紧，内有碑廊、石亭、假山。却在沿路堆放着一只只缺了口子的行乞用碗，不下四五十个。荆棘被这小姑娘一路领进门就断定此处绝对是丐帮那种净衣派长老的住所。
　　“尊驾是谁？”一个相貌十分凶恶的肥胖老叟从侧厅出来相问，一群手拿竹棒的乞丐也纷纷从他身后冲出，把这生面孔的美貌女子不怀好意的给观摩欣赏着。
　　原来确实是进了丐帮的老巢，荆棘斜眼看看左右围拢的乞丐，正视那身背九袋的肥胖老者，欢畅的道，“什么驾不驾的，陪我玩玩！”她一步滑出，左手拉着那黄牙大嘴的小姑娘，右手急速抢来一根叫花棒“嘣嘣嘣”的像敲木鱼一样击打过一众乞丐的脑袋。
　　“实在是好玩！”荆棘轻盈的躲过群丐还手，嘴上毫不收敛，手里拽着的小姑娘已经惊得张不拢嘴了，她这才收住了动作哄道，“别怕别怕，小姑娘，我就是让他们陪我练练手。”
　　那肥胖老叟满脸横肉一抖道，“还不放开我们帮主！”
　　“什么你们帮主？她呀？”荆棘疑惑的指了指手边牵着的怪异女童，小姑娘不情不愿的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帮主身份。
　　荆棘这才知道这个咧着嘴的丑丫头竟就是丐帮当今的帮主，应该是史火龙的女儿，芳名好像叫做史红石。原还道是哪样狠心的父母自个儿做了净衣派的长老连带着女儿也拉去当街行乞了呢。她放开史红石，伸出两只手掌面朝群丐道，“没事，没事，误会，小误会。”
　　“你说误会就误会啊？打！”不知是哪个不怕事的在人群中奋起一喊，继而一呼百应，群丐一齐举起手中竹棒大喝一声，“打啊！”
　　几十根竹棒子一齐飞将过来，荆棘委实吓了一跳。好在她此刻武艺已深，眼中自发看出棍棒中的破绽，也凭着粗略学过几天张三丰所赠的太极拳功夫，揉抟拨打好不利索，倒叫这群叫花子每每被自身所挥出棍子的反弹打得抱头鼠窜。
　　指挥棍阵的胖长老见挨打的都是自家弟兄，面色更黑，着恼道，“伤我帮众！弟兄们，将这小娘皮围她一个水泄不通，揍她一个鼻青脸肿。待擒住之后再问她一个缘由。吼！”
　　荆棘五指一伸截下三根竹棒，抬头朝场外喊到，“胖老头，你打狗棒法学到了几成，要有真才实料的话就自己来跟我过几招。”
　　胖长老把自己凸显的身子往后一退说到，“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到了本帮的地盘，就算你是龙都得给我盘着。”
　　“嘭”的一声群丐被阵中所发气劲震开，都在地上四仰八趴的一并哀嚎。荆棘两眼放光，面带不屑的道，“一群叫花子也敢把我困在此处？怕你们困蛟龙不成，巢毁人亡。”
　　阴冷狂放的话语声中，仅有那几根棍子还在敲击地面发出声响，几十名乞丐披头散发，相互扶拥着围成一个大圈惶惶不敢靠近。
　　距此不远的豪宅正厅内，杨逍、说不得、周颠等一众明教好手恰巧就聚在这里。光明左使杨逍坐于最显眼处，对众人说到，“此番与丐帮结盟宜速战速决。如果拖延日久，影响前方战事不说，若等到夫人回来，恐怕阻力更大。”
　　布袋和尚说不得点头称是，不无担忧的道，“夫人自嫁给教主以来就不曾露面，看来是还对教主心有怨怼，丐帮曾囚禁夫人数月之久，后经教主查出自是陈友谅的阴谋不假，但是夫人以前受辱于此帮也不假。不为其报仇已是不该，现在把整个丐帮拉拢过来就更说不过去了。何况我教与丐帮不和百年，结盟之事若稍有延误，我担心明教教内的反对之声会日盛。”
　　刚喝掉一口茶的周颠猛一放下茶杯就大大咧咧的说，“可是那老叫花子总推脱他帮主有事、帮主有事，一个小孩子哪儿那么多事，要说那是他不想结盟，我们急也没用。不如看看有什么便宜可占，让这劳什子的乞丐帮派啊趁早散伙。”
　　杨逍笑着道，“我看不若让我明教都听周兄的好了，倒可以比较一下这由小女孩领导的丐帮和由周兄你领导的本教哪一个会更早散伙。”
　　周颠被噎了一句，满脸涨红，半天绕不过魂来，正待反唇相讥，门外一五十多岁的老叟就“哈哈”笑的进了门。
　　“杨左使，说大师，各位明教好友，帮主俗务繁忙实在难于抽身，刚刚才回到内室更衣，这期间如果怠慢了各位，老朽先告一声罪了。”这老叟身材中等，相貌清秀，下巴下留三络长须，尚算整洁的服饰上打了些补丁，做派很是像那衙门的师爷，其实在丐帮中位居掌钵龙头。
　　压下怒气的周颠走到他面前道，“你们小帮主回来了啊，那可以开始谈结盟的事了吧！总是喝茶喝茶，再喝下去，我周颠都成茶篓子了。”
　　掌钵龙头不慌不忙的道，“不忙，此等大事定要你我两帮好商好量，慢慢相谈。周先生和明教诸位不妨再喝一壶茶。”
　　周颠狂挠头，出口大骂，“喝他妈的臭茶。”一转身，大踏步往厅外奔去。
　　“周颠你作甚？”布袋和尚说不得怕周颠暴脾气坏事，追出来拦阻道。
　　周颠一把拍掉说不得手臂，凸眉瞪眼的说，“老子撒尿去！”
　　说不得撒手放他离去，顿觉自己才是紧张过头的那个，拍拍肚皮哈哈笑着走回厅内。众人也甚觉好笑，却强隐腹中不作声响。
　　明教和丐帮几位首脑还不及重新坐好，匆匆有一身背九袋的丐帮长老跑过来道，“禀掌钵龙头，刚刚带帮主回来的一女子已从后院杀入，不通姓名，不问缘由的就将我属下弟子打伤数十人，这就快杀到这里了。”
　　本摆着和善姿态的掌钵龙头怕案而起，“岂有此理！起出打狗棒，布人海战术。”一正身段就又风风火火离席而去了。
　　明教众人不好插手丐帮事宜，只好低眉聚首在自己人中间窃窃私语。
　　周颠边提裤子边进门，正好堵上掌钵龙头去路问到，“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到底办不办事啊？”
　　“慢着。”杨逍快行几步，在厅门口对掌钵龙头说到，“翁兄且慢去起打狗棒，杨某刚刚好像听到这是一名女子，敢问这女子的长相如何？”
　　“哈哈！”周颠虽不得而知是什么女子引起了众人谈论，却自发的领悟道，“杨左使老不害臊，你家中女儿都出嫁了，没想到你隐忍了快二十年的风流毛病终于又犯出来啦！”
　　杨逍老脸一窘，急忙否认，“翁兄勿听这家伙插科打诨。事关重大，还请你手下弟兄描述一下这名女子。”
　　掌钵龙头不好拒绝，于是方才来报的九袋长老回想着说到，“这女子相貌不俗，称得上是美艳绝伦。嘶！远远看去好像还有点眼熟。哦，我记起来了，是曾被陈友谅那个叛徒囚禁于本帮的周姑娘。”
　　“哪个周姑娘？”周颠抓耳挠腮的问。
　　杨逍等人表情个个突变，有的惊悚，有的欢愉，有的坐回原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喝下了今天第一口茶。掌钵龙头这一听就不妙，他怒斥一声道，“混帐！连明教教主夫人、峨眉掌门大驾都不认得？”
　　而煌煌大驾的明教教主夫人此时已然没有半点淑女形象，气喘吁吁地双手叉腰对着周围又是抱怨又是怒其不争的道，“有没有一点创意啊？十个人打不过就来一百个，一百个打不过难道还来一千个吗，这地方站不站得过啊。”
　　院中许多假山、碑牌、花草全都看不出原来面貌，一众乞丐也狼狈趴了满地，等待着体力回复或是后援部队接上。荆棘率先恢复了力气，她随手拾起地上的一条粗木棍，如是那浣衣妇要击打尚未洗净的脏衣服。
　　“夫人且慢动手！”杨逍洪亮的话音传至院中。
　　荆棘好不奇怪的将木棍横扛在背上，朝院外望去，竟有好些眼熟的明教中人，她疑惑着道，“杨左使，你们怎么在这儿？”
　　杨逍等人行礼参见教主夫人后说到，“我等正在此地与丐帮各位长老商议结盟一事。”
　　荆棘早在他回话前就猜到该是此事了，不过仍是故作不知的道，“结盟？芷若倒是刚刚听说，这事有些多余了吧。杨左使，那倒是结没结成呢？没结成就还不算盟友不是吗？”她说话间伸伸筋骨，装出很是不屑结盟这一举动的模样。
　　杨逍察言观色后也装得为难的道，“禀教主夫人，这……”
　　“成了！”杨逍慢里慢气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他身旁的丐帮掌钵龙头打断，掌钵龙头急哄哄的说到，“成了，成了，我帮与贵教教义宗旨都十分吻合，所以结盟之事一拍即合，水到渠成。杨左使，您说是吗？”
　　掌钵龙头对杨逍投去求救的目光，低下头来窃窃私语到，“杨左使，您可要帮帮老夫啊，结盟细节我等日后再谈，反正这盟今日就算做结下了。”
　　“哦！”杨逍喜笑颜开的应承，然后拱手向荆棘禀道，“禀教主夫人，结盟之事已于之前大功告成，从此我教和丐帮守望相助，唇齿相依，聚可用之众共抗元兵。”
　　荆棘故作懊丧的道，“那就罢了，希望这十万叫花子的头头能有些用处，别枉了丐帮昔日英明吧。”
　　丐帮众长老虚意应答到，“一定，一定。”
　　既然结了同盟，荆棘自当不错过丐帮的人力资源，她打听到，“你们丐帮弟子遍布中原，有没有一个人的消息，宋青书。”根据原书记载，宋青书应该是有统帅才能的，至少不是个无能之辈，不过他误入歧途，判出武当，逐离丐帮，此时定是亡命如丧家犬，她要是将这人给忘了，那宋青书将来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说起此人丐帮弟子自然是有印象，他曾任过丐帮的六袋长老，想当初差些就跟眼前这位令世人汗颜的峨眉掌门喜结连理的。不过自陈友谅的罪行败露后，宋青书也同样成了丐帮通缉对象。掌钵龙头明知故问道，“周掌门要找宋青书？”
　　荆棘肯定的答，“正是，你丐帮要是找到这个人就送来峨眉给我。”她语气坚决，全没留商量和转寰的余地。
　　掌钵龙头竟是迫于荆棘语气之中的压力不自觉点了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这一架不算危险也没有受伤，最多是累得荆棘香汗淋漓。人群中有一男子自发来到荆棘身边，很是亲密的帮她打理好衣袖和衣摆的不平整之处，还递上汗巾替她擦拭面部。
　　荆棘并未阻止这人的行为还伸手取过汗巾，却向这个自己不认识的男子问到，“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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