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分手当时

　　祝玉妍心下对梵清惠的洒脱嘀咕不已，放声道，“没人强迫你当斋主，你不做让给我。”
　　“那我去哪儿？”梵清惠直接回问。
　　祝玉妍的话被硌了一硌，也装作无所谓的道，“阴癸派眼下纷争不断，我圣门盟主的位置摇摇欲坠，你若有信心再镇压一次，不妨试试。”她说完偷瞄一眼梵清惠，随即担忧的道，“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梵清惠见到这等情形，脸上泛起喜色，反问，“玉妍也有害怕的时候吗？”
　　“我是怕你徒弟随你去了阴癸派以后做不成万人唾弃的妖女。你夜夜梦起碧秀心时，便不好交代了。”
　　梵清惠又羞又怒，再反问，“莫非你就有能力反过来让婠婠当上慈航静斋圣女？”
　　两人一骄一傲的眼神相对，将中间的荆棘视若无物，忽然各自“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祝玉妍因为发笑而气息散乱，若不是梵清惠及时发现后主导了荆棘体内的真气走向，这一回便要出事。
　　祝玉妍笑到双颊生晕，好不容易停住后，摇头叹道，“世上孰圣孰妖，何人能够看清。当初你若肯再进一步，天下唾手可得，还不是躲回去做了尼姑。”这一刻的祝玉妍千娇百媚，似冰雪消融，令人心颤。
　　梵清惠应了一声，“我做不来。”
　　“做不来尼姑还是做不了女皇？”
　　“两样都做不来。”梵清惠在难让人看清的角度翻了一记白眼，轻松的道，“杨坚本事那么大，如今他儿子的江山还不是等着被推翻。贫尼可一刻也没有想过成为众矢之的。”
　　荆棘如是个傻瓜一样坐在中间，冷眼旁观的李秀宁在为她释疑，“梵斋主武功天下无敌，只是她拥有一颗不争之心，更喜欢看着别人争斗，过程之中即使能够做到渔翁得利她也不常出手。若非为了碧秀心二度出山，江湖上甚至很少有人知晓慈航静斋内暗藏着这么一个小妖婆。当年为替碧秀心解恨，梵清惠或杀或遣了大批慈航静斋长老，静斋牌面的实力变弱却反而更让人畏惧，正是因为有了梵清惠坐镇。”
　　荆棘身体呆着不动，只在心里问，“那梵姐姐怎么还说自己做不来？岂不口是心非。”
　　李秀宁既娇又糯的鼓起嘴来，设身处地的代人解释到，“当自己最爱的人失去生命的时候，即使得了天下也毫无意义，梵斋主正是因为失去碧前辈，才对世上的一切放弃希望。然而至少她和碧前辈曾经有过希望，曾经有过十多年相处，那种感情和经历，秀宁很羡慕的。”
　　“好吧，至少比较起你和观音婢是稍微多一点美好回忆。”荆棘为扭转气氛，故意笑哈哈的绕过这一话题，“秀宁姐，你还有多少事情没告诉我，是不是已够编成一本书的？”
　　李秀宁不由柔柔的做出抗议，“这便冤煞我了，我也仅是从婢儿嘴里听到的而已，真正能编一本书的该是婢儿脑中藏着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这边一个空有躯壳的“假人”两旁，两股对峙的内力也好似连起了两个人的内心。梵清惠竟与祝玉妍敞开心扉，谈起了心事，“秀心婚礼那天我如果真能到场，今日是否仍能开心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祝玉妍自认中肯的回道，“你与碧秀心，性格不合。”
　　“好一个性格不合。”梵清惠险些点头，偏又摇头道，“真是不管何时何日，玉妍都不肯跟我有一句好话呢。”
　　祝玉妍冷哼道，“你我从来就分属两个敌对的门派，我何须跟你讲好话。但比起讨厌你来，碧秀心更不讨人欢喜。”
　　“那是因为你并不了解师妹。”梵清惠故意倾泻点真气出去让对面多承受点压力，嘴上若无其事的道，“师妹她明明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拥有了圣女的身份，享受极高的特权，却对每个人都公平以待，且具有强大的牺牲精神。这样的性格正是正道人士梦寐以求的至高境界，但若赐予你魔门当然是弃如敝履，最好全部打杀了去。”
　　祝玉妍内力即将告罄，强撑着精神争辩，“随你怎么说咯。在你梵清惠眼里她做什么都是好，我却看不到她一丁点好处。上天既然给了权力，不用是傻子，光以为自己十分重要，似乎没她就定要有人遭殃似的，总是干些明显拖累人的事还自以为崇高。即便清惠要跟我翻脸我还是这么说，因为我是阴后，天下间没人能改变我阴后的看法。”
　　荆棘听着耳旁的絮絮叨叨，某一刻竟是觉得这二人更像相处多年的老朋友在互相插科打诨，便是某些言语激怒了对方也不需担心会有一拳头打过来。
　　是怎样的关系才能叫祝玉妍站在敌对立场上却偶然会为梵清惠明一句不公？荆棘暂时还不知道，于是好猎心喜的问了李秀宁，“秀宁姐，觉不觉得祝玉妍和梵姐姐有些相配呢？”
　　“风影也没有的事你可莫要乱想。”李秀宁迅速驳斥后随即又转念说，“但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在我生前，婢儿就曾怀疑过梵斋主在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时常盗用阴后的名号，甚至二十年前阴后跟正道高手的几次重要决战，也疑似戴着人皮面具的梵清惠所为。当时婢儿寄给我这些信件之后，没多久梵清惠就撒手人寰，此事尽是猜测，真假再难被分辨。”
　　“呃，可能吧。”荆棘欲言又止，若告诉秀宁姐她与梵清惠第一次相遇时人家就是冒着阴后的名头，岂不是又要让秀宁姐为她家小狐狸的聪明才智得瑟死。
　　“荆姑娘，看来不需要我再来为你分忧了。”李秀宁忽有一刻欢喜的对荆棘传音，“寇仲和陵少已经到了洞门口，他们头顶闪着主角光环。即使石之轩醒过来，你只要巴紧其中一个便没有任何人奈何得了你。”
　　荆棘听得一头雾水的道，“主角光环又是个什么鬼？”
　　“秀宁也是不知，反正我看到的就是那些。”李秀宁黛眉轻蹙，挠挠头再做解释，“我成了灵体之后眼里能见到很多寻常看不到的东西，有些说不上来之物即便见识广如梵斋主和祝玉妍或许都不会认识。譬如，如今在你我脚下就有一条地龙，秀宁判断，若能将之斩断或化为己用，大隋王朝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荆棘艰涩的找着重点，“地龙？”
　　“就是关乎气运的东西，邪王带着邪帝舍利在此坐了近二十年，相信已经吸收了不少来自这条地龙的气数，无意中亦令隋王朝气数将尽。”李秀宁大而化之的用寥寥几语解释清楚，紧接着稍皱眉梢道，“不能再说更多了，我得走了，该去看我的婢儿了。”
　　荆棘赶紧控诉道，“你个没有同情心的，我这还不能动弹呢你就走！”
　　“因为听婢儿昨日说，回太原前会往温泉山庄一趟做全身水疗，我需瞧瞧去。”
　　对着李秀宁兴冲冲即要散去的身形，荆棘心头大喊，“喂，你不会是要把偷窥这一行径发扬光大了吧？小心我告密啊！”
　　李秀宁只留一颗脸庞微红的脑袋现形，在空中不安的转着说话，“秀宁自己都让你看光瞧便了，而与婢儿所能做的便只是多看她几眼而已，你便不让我保留这份回忆吗？荆姑娘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人吧。”说完不待荆棘回应，就赶忙吐个舌头，“咻”得消失了去。
　　“我的娘咧，好多熟人在这里！”秀宁刚一离开，荆棘耳中即传来男人的话音，正是寇仲到了。他和徐子陵既有长生诀功力能感受到邪帝舍利的气息，兼之一个顺风耳一个千里眼，寻到这里也着实费了一番苦功。
　　徐子陵跟在寇仲后面，指出手指道，“仲少你看，那被冰封的就是邪王石之轩。”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不过来得一点都不妙。”寇仲眼见一个个或站或坐的都不是他现阶段能够匹敌的对手，更使其心颤的是封住石之轩的冰只剩下薄薄一层霜花了。忽然又眼前一亮，欣喜道，“咦，秀宁也在这里！”
　　荆棘一动不动的端坐在邪帝舍利底下，心说：你家秀宁刚走好吗，不要用爱慕的眼光看着这边，本姑娘会害羞。
　　寇仲刚要往荆棘的方向凑，身前即多出两尊大神，叫他头皮发麻的抱怨起，“哇！两位大小姐，干什么这么凶？”
　　婠婠和师妃暄异口同声道，“不准过去。”
　　“天呢。”寇仲哑口失声道，“没想到您二位也有意见一致的时候。我寇仲今日是走了什么运，当了古往今来第一个承受这种待遇的人，也不知幸与不幸。喂，小陵，你什么时候走到那边的？”
　　寇仲以为一计得逞必能脱身，不料这两位“娘娘”连看都不回头看，再度异口同声，“子陵可以过去，就你不能。”
　　寇仲刚要大喊“陵少，快来解救兄弟出苦海”，结构本就越来越不稳定的邪帝舍利竟在这个时候爆了开来。美若一朵雪莲四散了花瓣，画出一圈圈光晕，光晕中能量最深厚的几团分别向寇仲和徐子陵落去。
　　荆棘并不意外于邪帝舍利的最后一点光辉还是选择了学过长生诀的寇仲徐子陵二人，至少她已耗掉了邪帝舍利八成以上的能量，从而聚成了魔种。
　　寇仲和徐子陵在光晕散去后身体仍闪着光，一个如同刚被大雨淋了一场般浑身湿透，一个则脸庞和手脚的颜色皆转为通红，隐隐还透着烧焦的气味。
　　婠婠近前观察了一番，哼哼唧唧道，“这两个什么力也没出的家伙，竟还得了不少好处。”
　　师妃暄双目映衬出奇异的彩光，由衷叹道，“看来邪帝舍利的最后一丝魔气也分毫不落的被人吸收，从此世上再没有这件教人畏惧的东西。石之轩若睁开眼来看到这场景，是要大发雷霆的。”
　　祝玉妍和梵清惠一并收去功力开始运功调息，荆棘没有这些后续收尾的麻烦，慢慢站起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了，石之轩回复极快。如今我们这里一大堆伤员，若石之轩醒来后瞬间就恢复全部实力，实在对付不来。”
　　祝玉妍闭着眼提醒道，“你在担心什么，之轩是圣门的人呢，对你我还有婠儿是不可能加害的，至于师妃暄，就更不可能。”
　　“祝宗主是要我的命吗？邪帝舍利被我吸得一干二净，渣都没剩个一片，石之轩即使涵养再好也先抽我几块骨头去。”
　　祝玉妍不确定的答到，“你是圣门复兴的希望，之轩他会明白的。”
　　“会明白个屁！”荆棘挥手示意众人聚到一起，耸肩说道，“石之轩他跟你不一样，其所在的花间派向来只传一人，如今他上无师尊下无手足，一颗邪帝舍利对他即意味着一切，真要是怒了，我就是小白兔一只。如今合我们几人之力，还有机会将邪王再度冰封。”
　　梵清惠稍显沉重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已经迟了。”
　　遍布石之轩周身的冰晶如星火燎原之速消融脱落，双眼陡然睁开，瞳孔先是乌黑一片，随后射出诡异的光芒，如同从地狱里望出来的死神之眸，没有感情因素。
　　荆棘等人都聚在石室深处，距离大门可比石之轩要远，进退都已不易。
　　“之轩。”祝玉妍欣喜若狂的唤道，起身如同乳燕投怀一般朝石之轩奔了过去。
　　“滚！”石之轩直挺挺的从位置上立起，发出磅礴的气劲将功力尚未复原的祝玉妍震开。显然他并未认出这个昔日的情人，又或者还没瞧到正脸。
　　一双白皙的手掌轻轻托住祝玉妍的后背，将她抛给婠婠之后，独自停留在石之轩面前。
　　“你是谁？”石之轩仅仅觉得这道盈盈而立的白色身影叫他心感不安。
　　“方一觉睡醒，连我都不认识了。”正是挂着淡淡笑容的梵清惠与他答到，说话间手臂却是一挥，身旁一张石凳便飞掠过去。
　　石之轩闪身避开石凳，目不敢直视，单由声音判断来人身份，即收起那副高山仰止的淡定模样，惊声道，“梵清惠！”
　　他聚精会神看了一眼，又微微皱起眉头。这一觉睡了十几年，印象中的梵清惠还是长发及腰的，如今的梵清惠却青丝尽去只留一个光头，人和衣袍浑然一体，端的让石之轩一阵好想才确定。
　　“看来没睡糊涂，可还要跟我交手？”梵清惠单手在前施了一个佛礼，摆出让对方先进招的姿势。
　　石之轩一时惊惶不定，先出了一掌，不等见到对方还手的效果，急往后倒退而去。连走几步又返身寻了回来，“舍利，圣舍利。圣舍利呢，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他胡乱翻找一阵，便将目光瞧向了荆棘，再也不能移开。
　　荆棘断定是体内的魔气让石之轩毫无疑问的肯定了邪帝舍利在自己身上。求人不如求己，当然主角光环还是要用一下的，她毫不犹豫的对远端的寇仲叫道，“还愣着干嘛，快把邪帝舍利拿走啊。”一边喊着一边将一颗晶莹闪亮的球体从手中抛了出去，暗道秀宁姐送的这颗糖幸好没尽早吃掉，现在看来长得跟邪帝舍利还挺像。
　　“啊？”寇仲明知邪帝舍利已然炸碎，却故意珍而重之的将球体接住，不慌不忙的配合起荆棘演戏，“这烫手山芋岂能交给我来保管，邪王找上我，岂不死定。婠大姐，赶紧接着吧。”
　　婠婠像避火雷一样疾速避过寇仲扔来的东西，方才站过的地方当即便现出了石之轩的身形。婠婠的天魔飘带带着球形物体刚要撤走，周边忽的闪过一道投影，投影过后映照下的地方空无一物，竟是擅使身法类武功的外来高手赶在石之轩之前将这一疑似邪帝舍利的球体夺走了。
　　石之轩如有万千身形从同一个地方一步跨出，抬眼已追到石室外。
　　“之轩，你等等我。”这一变故来得极快，祝玉妍也急忙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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