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民国草台班

　　鉴于那次姚细桃出门之后从思想根源上狠狠挖掘了一顿关于骆守宜天宫西柚同学没有身为穿越者的警惕性，行为不谨慎，后果很严重的谈话，骆守宜灰溜溜地好几天没敢来找她，她每天放学都按时回家，倒是让本来心存幻想的舅舅舅母焦躁了起来。

　　这天是周末，孟韶龄本来约了她放学之后去家里一起做功课，顺便为即将到来的小考做准备，姚细桃一想就自己那国文水平，自己的考试还不知道如何应付，怎么还敢去辅导别人，婉拒了之后骑着自行车直接回了家。

　　刚推着车子进了门，从正房里舅母就陪着一个穿着华丽，烫着波浪大卷的阔太太走了出来，看见她，眼睛倒是一亮，笑着说：“董太太，没想到你家里还有这么个标致的姑娘，不知道是表小姐还是侄小姐？”

　　舅母半真半假地推了她一把，嗔怪道：“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个丑的，生不出这样标致的小姐来？”

　　“哎哟，董太太你这么年轻，换件衣服走出去准以为是没嫁人的小姐呢，哪里像生的出这么大女儿的人来！”阔太太嘴上漫不经心地开着玩笑，却还在细细地打量着姚细桃。

　　姚细桃冷淡地让奶妈把车子推走，微微欠身：“舅妈，我进去做功课了。”说完也向着那个阔太太略一点头算是招呼，返身向后院走去。

　　舅母看她走进月亮门，确定听不见了，才对阔太太说：“是我们先生姐姐留下的一个女孩儿，我们先生心慈，看她无父无母，就好心收留在家里，本来以为无非是添双筷子的事，谁晓得现在的女孩子跟过去不一样，还要上学堂，光是学费书本费就所费不薄，更别说在学堂里还沾染得一身虚荣的脾气，一时要钢笔，一时要买书，见别人有胶皮车可骑，定是也要一辆，我们先生的差使尚太太你是晓得的，正经也赚不了多少，成天只应酬她也就够了。”

　　尚太太眼睛一转，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董太太你心好，只等着这孩子有了出息孝敬你罢。”

　　舅母也笑了，一撇嘴说：“什么孝敬，将来出门子的时候，她不嫌舅舅舅母无能，给她准备的嫁妆薄就算好事呢。”

　　“依我说，你也不必这样担心，现在是民国了，女人都出来应酬的，旧式的小姐不吃香，像这样又时髦，又文明的女学生，前途大得很呢。”尚太太低低地跟她耳语，“我晓得你最近在为董先生找好差事，家里现放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表姑娘，你还愁什么，我看她竟很好，只恨没托生在我肚子里呢。”

　　舅母眉毛一动，笑得耳坠子乱晃：“哎哟，承您吉言，将来这孩子要真托福有了出息，少不得拜您当个干妈，在膝下多孝敬孝敬呢。”

　　“都是说笑的，你还当真了。”尚太太似笑非笑地拿手绢抹了抹嘴唇，“我前阵子听说你还要拜我们大嫂子当干妈呢，那我再受了表姑娘这个头，岂不是乱辈分了？”

　　“借您刚才的话，那才真是说笑的，谁也没当真不是？”舅母亲热地说，“谁不知道尚三爷是总长面前的红人，是全家顶顶有出息的，一家子的将来都指着三爷，我们要烧香哪能不找尊真佛呢？”说着还作势拜了拜，“就全看您好心可怜可怜，多关照我了。”

　　尚太太志得意满地笑了笑：“得了罢，快起来，你这样子单给我看见也就罢了，给那些牌搭子太太看见，可不要笑话你呢。”想了一想，又笑了，“这也不是着急的事，且慢慢看罢。我可不是看你，是看表姑娘实在好呢，得，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横竖给你一个信儿。”

　　说着她昂首向台阶下走去，舅母眉开眼笑地跟在后面相送。

　　送完了贵客，舅母一刻也等不得地就到了后院，隔着窗户看见姚细桃伏案写着功课，先一拍巴掌，娇滴滴极其亲热地说：“阿桃，不是当舅母的说你，好好的姑娘家，一回来就读书，也不怕把眼睛看坏了。”说着就进了屋，看见她已经换成了家常穿的白竹布小褂，又是啧啧两声：“上次给你送来的布料，怎么也不做件新衣服穿？奶妈最近办事是越来越不经心了。”

　　奶妈看当家太太来了后院，也上赶着端着茶来献殷勤，没想到一来就落了个不是，干张着嘴憨笑不知道该分说什么，倒是姚细桃抬起一只手，弱弱地撑住头，声音放低：“是我叫奶妈先别做的，衣服还够穿。”

　　“哎，可是头又疼了？”舅母亲热地走过去，用手摸她额头，一阵香风差点让姚细桃犯了鼻炎猛打喷嚏。

　　“你猜，刚才来的那位太太，是哪一位？”舅母兴奋地说，然后又自己揭晓谜底，“是你舅舅办事处的一位科长太太，家里竟是前清的贝勒，来头很大的，上次我叫你做的藤萝饼，就是她在牌桌上指点我的，不然可不闹了笑话，也多亏是那藤萝饼，我各家送过去，她赏脸尝了尝，竟称赞了几句，刚才还说原来是你做的，怪不得格外清雅。”

　　“舅妈，那藤萝饼是奶妈做的，我只是剪了花。”姚细桃弱弱地说。

　　舅妈丝毫不觉得没面子，反而又一拍巴掌，更自得地说：“挑花才是小姐该做的事，是顶重要的，且不说那些，她今天看见你，觉得对了眼缘，我想着，这种事该趁热打铁，不如明天我带你过去，正正式式地敬茶拜个干妈。”

　　说着又啐了奶妈一口：“就可惜没有新衣服。”坐下来略想了一想，一咬牙，“现做是来不及了，不知道有没有成衣铺子，临时修改一下也使得。”

　　“舅妈。”姚细桃这下彻底不想敷衍了，冷淡地拒绝，“我还没出孝呢，这么跑到别人家里去，不好吧？”

　　“哎，才说你最近比原先和软了些，也不犟嘴了，还以为你懂事了呢。”舅母恨铁不成钢地说，“孝在心，不在行，尚太太是贵人，是忙人，周围年轻的姑娘多着呢，她今天一时兴起要关照你，当然要趁热打铁把这事做成实，不然等你出了孝再去拜见，没准就认不得你到底是谁了。”

　　姚细桃呼出一口气，把手底下的书翻过一页：“既然是这样就容易忘了，我明天过去也没什么用不是？想必就是拜了干妈，以后那么多姐姐妹妹围着，她也未必想起我来，更不能给舅母什么好处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若是拜了干妈，以后你自然有名头天天上门去拜见了，去得勤了，混个脸熟，才能讨得干妈的疼啊！”舅母急三火四地说，伸手就去拉她，“走吧，我的大小姐，这就去成衣铺子里看看去。”

　　姚细桃坐在原地没被她拉动，只是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舅母忽然心头一惊，情不自禁地把手松开了。

　　“亲娘的孝还没满三年，没得女儿就这么等不及去拜干娘的。”姚细桃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字都像是从冰窟里蹦出来的，“走遍天下也没有这个道理，何况北京跟乡下不一样，是讲规矩的，舅母要是不知道，可以上报纸去问问，看有没有这个礼儿，只要有人说了有，我就去。”

　　“你……你这孩子，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舅母心虚地倒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说，看姚细桃不理会她，低下头自己去做功课，羞愤地一甩手，“罢了罢了！我可不管了！”说着气呼呼地夺门而出。

　　姚细桃把脸侧过去，无声地冷笑了一下，也幸亏是在民国，还有个废除人口买卖的幌子，不然这舅舅舅妈就差直接把自己绑了塞到花轿里去不知道当什么人的妾了。

　　却看到奶妈捧着茶盅还没有走，一脸欲说不说的表情站在原地，她不耐烦地说：“奶妈，太太那里还等着你去呢。”

　　“小姐别急。”奶妈神神秘秘地从衣襟里掏出一个信皮儿来，径自放在她面前，凑近了做出极其心腹的样子低声说，“小姐放心，我断断不说出去的。”

　　说着一脸得意邀功的样子，端着茶盅走出去了，姚细桃莫名其妙地拿起信皮一看，上面有几个钢笔字，‘密斯姚雅鉴’，写得甚是清秀，还用的是玫瑰紫的墨水，带着一股香水的气味。

　　信皮没有封口，她用两根手指掀开，往里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似乎是两张票。

　　明天周日，晚上，维新剧院的门票，剧目是‘缤纷歌舞团妙作出演’。

　　她一下想到了上周日在胡同那头遇见的小谢先生，没想到他竟然摸清楚了自己住在哪里，还大约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偷偷摸摸买通奶妈给自己送票来了。

　　她手托着腮，想了一会儿，把票收进抽屉，印象中油头粉面的小谢先生现在想起来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虽然是老套的搭讪手法，但是歌舞哎……好歹是比较新潮的玩意儿了，还是去看看吧。不如叫上骆守宜好了，反正有两张票，但是打电话还要走到外面街道的铺子里去，没有手机真是大麻烦。

《陈凰》
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