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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兰
没人知道鸠兰到底有多痛苦。鸠兰每日照吃照睡,只是不再提那个名字。
偶尔有人提起,他便抬头瞪着大眼问道:“七宴是谁?”
人人以为鸠兰忘了七宴,忘了七宴带给他的痛。痛惜的想,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衍燃心痛鸠兰,又有些庆幸。
心痛七宴为鸠兰带来的伤害如此之深,深到鸠兰下意识的忘记与七宴的过往;庆幸于鸠兰没有忘记自己,自己可以陪在他身边,或许有一天衍燃可以抚平深埋在鸠兰心中痛。
衍燃发现自己错了,别人不知道,但衍燃知道。鸠兰若无其事的表面下,掩藏着时刻被痛苦折磨的灵魂。
鸠兰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眉头微微颤着,仰着脸不解的问衍燃:“燃,这里好痛,好难受。为什么?”
看着鸠兰无辜的脸,无意识的流泪,衍燃觉得自己的心比鸠兰还痛。自己无法救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痛,然后让自己的心千刀万剐。
衍燃紧紧抱着鸠兰:“你的心受了伤,所以会痛。”
鸠兰沉默。
衍燃痛苦指着自己的心口:“兰,我这里也痛,比你还痛。”
鸠兰抚上衍燃的心口:“为什么?”
衍燃抬起鸠兰手,轻轻吻在他的手背:“因为你痛,所以我也痛。”
鸠兰抬起头,看着衍燃,眼中尽是歉意:“对不起,燃。”
“如果我没有心,就不会受伤,就不会痛,燃也就不会心痛,是不是。”
衍燃很痛,真的很痛,他只想保护鸠兰,只想鸠兰依靠他,他不要鸠兰的道歉。
最终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终于明白了鸠兰的那句无心变不会痛。
当他满心急切的找到鸠兰的时候,鸠兰已经彻底的疯了。
鸠兰无魂的站在断崖上,两眼无焦,周身狂风大作,卷着这地上的沙石,震着这地面摇摇晃晃。
狂风紧紧将他团住,像是要把鸠兰绞碎一般,狠狠地撕扯得他的衣服,翻飞着着他的发丝。
衍燃也疯了,无视狂风卷起的沙石,一次次往狂风里闯,又一次次被鸠兰的狂风重重甩出,狠狠地摔在地上。伤口一道一道的划出,却丝毫不能抵消心头对鸠兰的痛。
“鸠兰!鸠兰!………”胸腔涌出一口鲜血,衍燃凄声喊着。
像是终于注意到了衍燃,狂风小了。
鸠兰转头看着衍燃,眼神中是只有衍燃能够看的懂痛苦。
“燃,这里好痛,好痛。” 鸠兰指着自己胸口,幽幽的说。
“燃,我受不了了。你说如何才能解除这痛?”鸠兰手指颤抖的捂着自己的胸口。
衍燃艰难的伏在地上,气息不稳。很想过去抱住他,用自己的手臂紧紧的抓住他,生怕他就此消失。
“其实我从来没有忘记他。我以为假装不记得,慢慢的,就会真的忘了这个人,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事。”
兰……兰……衍燃心痛。
鸠兰放在胸口的手,慢慢的抓紧:“可是,每当这里针刺一样痛起来时,胸腔就要爆裂,过往的每一幕清晰的涌进脑海,如何甩都甩不掉。”
鸠兰的手越抓越紧,全身战栗着,周身的风也跟着紧了起来。
“你说我的心受了伤,所以才会觉得痛。我现在这么痛,那这伤口一定很深。你说这么深的伤,为什么心还没有死掉?死掉了便不会觉得痛了,是不是?”
兰,我可怜的兰,衍燃痛惜。
鸠兰猛地扯开了胸前的衣服,抬手在胸前狠狠地一抓,五道血肉模糊的伤口立刻呈现在了白皙的肌肤上。
鸠兰看着自己连着血肉的手指,再低头看着自己翻着血肉的胸口:“好痛,真的好痛,可是不及心痛。”
鸠兰疯了一样狠狠地一下一下的抓着自己胸口,抓得满手鲜血。双眼变得赤红,眼泪无意识的汹涌:“我要看看这颗心到底受的是怎么样的伤,看看这个痛苦的根源。”
看着自残的鸠兰,衍燃心痛得难以自制,忍着一身的伤痛想要上前阻止,但却无法闯过鸠兰的狂风。
鸠兰跪坐在地上,气喘的抓着,双手不住地颤抖,野兽一样撕着自己的血肉。
鲜血染尽了胸膛,崩到了脸上,渐到了眼上,又汩汩的沿着胸膛流到腿上,在身下淌成一滩。
鸠兰根本觉察不到身体的痛,此时此刻,他只想解除那心口的疼痛。
都是这颗所谓的心,竟然如此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被人伤的如此的重,为何你不死掉?为何你不死掉?
“啊——”
鸠兰痛苦的大叫,抓在胸口的手缓缓的没入胸膛,鲜血飞溅,不待落地,便已卷入狂风,形成一幕血墙。
鸠兰的身影模糊在这血墙里。
“兰——”衍燃傻了,疯了,眼睁睁看着鸠兰痛苦、自残,自己却无能为力。
衍燃无法相信他看到的事情,终其一生,这一幕都是他的恶梦。
血墙里,鸠兰没入胸膛的手,狠狠扯出,一道鲜血自胸腔狂喷而出。
这时,鸠兰周身得狂风停止了,血墙落幕了。
待一切尘埃落定,鸠兰悲伤的身影就那样安静的跪立在血泊中,赤裸的胸膛一片血肉模糊,心口一个血洞汩汩的冒着血,脸上渐着几道猩红,表情诡异的可怕,双眼死死盯着那血肉模糊的手。
那手里紧紧抓着的是——他的心。
衍燃疯了!
鸠兰竟然剜出了自己的心!
鸠兰看着这从他胸膛里剜出来的心,即使离了胸膛,还仍旧在“咚咚”的跳着。
这就是我的心?不过是一团肉,竟如此的折磨我,折磨了我,还折磨燃,你可真是个坏家伙!
眼神变得越来越冰冷,隐隐露出了一丝阴狠。
惩罚你!毁了你!
手一用力,那痛苦的根源 ,一切的罪首,“扑”的一声,碎成一块块,像烟花一样四散而开,然后变成一块一块红色的晶石落在地上,浸在血泊里。
燃,你看,我的心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我的痛苦都洒在了这地上,这空空的胸膛,不会再受伤,不会再痛了。
鸠兰慢慢的放下手,垂首安静的跪在地上,双手放在在身体两侧,只有几缕发丝会在风中撩动。
衍燃拖着残躯,一下一下的爬到鸠兰面前,直起上身,微颤的伸出双臂,缓缓的把安静的鸠兰圈进自己的怀抱,缓声说着:
“好了,兰,都过去了,你再也不用痛苦了,再也没有人能上你的心了。”
衍燃抬手一下一下理着鸠兰的头发,一下一下擦着鸠兰脸上的血,收拢鸠兰衣服,一块一块拾起血泊的晶石。然后抱起鸠兰缓缓起身:“兰,我们走吧。你不喜欢这里,我也不喜欢。这个世界如此丑恶,令人生厌。我早就想离开了,我们一起走吧。”
风不再吹了,林间的树叶也不再做响了,一只飞鸟也没有飞过,一切安静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断崖上只余了一地的溅了血的乱石残叶,和一块浸透了血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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