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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性相近
过长江,长途跋涉,几经辗转,她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小舒凡望着红漆大门上的匾额。
“杨府。”原来她是姓杨的。
哑仆对门子比划着,门子轰着。
她冷眼看着这一切,慢慢的从胳膊上撸下一个小小银镯,给了哑仆,哑仆会意便把镯子和一封信递给了门子。
门子细看镯子,还算是满意的表情,“等着。”他喝道。
等了快一个时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张望了几眼,看到哑仆怀里的小舒凡。
“三小姐?”大总管道。
舒凡顿了一下,然后淡笑点头。
骂了一顿门子,大总管领着小舒凡进了门。
长青楼内,莺歌燕语。
这环境她是熟悉的,小舒凡冷冷一笑。
大总管先进屋回禀,不稍时,出来,抱起她,进屋。
雕花躺椅上,一俊朗男子正在脂粉堆里作乐,看到她,先是一愣。
“爹?”她先出声,那声音怯懦。
“抱来让我瞧瞧。”男子招管家把她抱到身前,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娘叫舒瑶,娘教我一首诗,娘说我念出来爹就认了我了。”她小眼含泪。
“你娘和你说什么?”男子狐疑道。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你真是我儿!”男子一把抱过她,这诗是他私下写给舒瑶的,外人绝不能知。
“爹爹。”她回抱她满是粉味的爹爹,眨眨眼,流下泪来。
“真真是难受死我了!”一声娇呼,一位艳丽女子从内屋走了出来,一间男子怀里的娃娃,眼睛一瞪,“哪来的野孩子要你抱在怀里?!”
“这是——”男子要答,却被门外另一个声音打断。
“这孩子我要了。”一冷秀女子出现在门边。
“恋水————”男子看着自己的二夫人,何恋水却不看他。
“走。”何恋水抱过孩子。
她身上有淡淡的药味,与娘身上藏于竹香里的药味不同,是一种冷香,很是好闻,小舒凡看着何恋水有些失神。
“我是二娘。”何恋水柔柔道。
“不是你的孩子?!”艳丽女子杜丽仙叫道。
何恋水没有理她。
“何恋水别以为你生了儿子我就怕你!”杜丽仙冷脸道。
“恋水!”俊朗男子杨老爷唤住了正要出门的二夫人,依恋的看着她道,“————孩子还没起名字。”
“那请老爷赐名。”
“你娘的信里说你叫凡儿,你便叫凝凡吧,杨凝凡。”杨老爷看着小舒凡。
小舒凡摇摇头,“我叫凝竹。”
何恋水看看怀里的娃娃,娃娃也看看她,难得的,何恋水笑了,颜如春花,然后————抱着孩子快步离去。
徒留下杨老爷一脸迷惘。
田府 大宅
不是她非要来这里,实是整个田府竹子多的地方就这个个园。
竹制趟椅上,凝竹翘着脚,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看着账册。
该算的该结的该交的该给的都大致完成,每个月各处按例的结算在她看来和净面没什么区别,不算个事情,又能“闲”个两三月吧。
难得的,她悠闲的懒在这竹阴低下。
听见舀水声,凝竹拿瓜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抬眼看他。
“回来了?”她抓了一颗瓜子放在嘴里,“母亲可曾找到了?”
他摘下斗笠,喝了一碗水道,“父亲和兄弟们在找。”
一阵沉默,良久————
“父亲让你暂时接管田家事务。”他颦眉。
“田家一直有舅舅打理,我们二房插不上这个手。”
他不情愿的把一串钥匙放到她那边满是瓜子皮的小几上。
她看了眼钥匙,冷笑道,“这钥匙在别人家是实的,在田家可是虚的。我在田家连个托底的都没有,人家会说拿着鸡毛当令箭呐————”
“我给你托着,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便罢。”连怀安冷声。
她嘴角慢慢勾挑,“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就这么定了!”她挑起钥匙环,摇了摇,柔柔一笑。
田家大账房
帐房里除了噼啪的珠算声,再无其他声音。
“二夫人,这是今年的账目。”管家引着。
凝竹淡笑着,并不翻看,点点头。
这账房凭地大,凝竹心里很是喜欢。
“这是?”她指着一处门扉。
“这是田家历年的存底,二夫人若要看,用老爷的钥匙打开便可。”管家躬身。
“哦———”
谅你也不敢瞧,账房们眼含奚落。
“我只知田家押镖,还有几处赌坊,却没想到账目还有这许多。我是个平日里眼窝浅的,如今见了这不知处倒要瞧瞧了,免得老爷说我不尽心力。”她笑道。
“二夫人顾及的是。”管家接过钥匙,开锁。
“女人,多事。”有人小声嘀咕。
她不言语,走了进去。
长厅里立着一排排长而厚重的书架,凝竹心下疑惑,缓缓而行,行到一处随手翻了几页册子,又翻看别处,心下了然。
她转过身,对着管家道,“瞧过了,我们出去吧。”
“是。”管家一鞠躬。
夜 梅香园
“管家说,你这几日没去账房。”他立在窗外,屋内灯火不明,只见他束起的长发和好看的耳廓。
嘴里嚼着核桃,凝竹两脚摩擦,水微溅出木盆外,她看着往来信件,不理他。
想她每天最快乐的事便是把脚泡在冷水里消暑了,若是在杨家,她那朵大姑娘见到定会数落她一番。
拿小锤敲开硬壳,她剥着。
“是不是舅舅——”
“你也知道?”她泼妇似的冷哼,“我第一日去,舅舅就推说有大事要办让管家领我去四处瞻仰,哼,言下之意我这个女人当家只是小事。”她举起小指,想想他也看不到,放下,回复淡然表情。
“你多包涵,田家这些年却是靠着舅舅在打理。”他略略撇脸。
她看到他好看的眉角。
“你不是说托着我么?”她光脚走在地上,拍了拍手,拍掉手上的残渣,来到窗前,双手撑着桌面,歪头看他。
“明日我和你一起去。”他微微叹息。
“那倒不必,为妻的也没有什么想法,就是呢————”她玩着干枯发尾,“别让我往里添钱。”她轻言正色。
“什么钱?”他侧转脸,瞥见她只着中衣,又转正头。
拉着自己的衣襟,她不甚在意道,“你们三兄弟常年出外做事,不知田府里的滥事也是自然。”
“说清楚。”
“田家是官镖,不论保到哪里只要亮出镖旗不用任何凭证就可通行。便到了龙虎地界也不用偷镖,这是江湖上津津乐道的事情。”看他不耐了,她才接道,“可是,拿了人家的就得替人家办事——”她轻声提点他。
他不语。
空有皮相,她轻叹一声。
“十有六七是走空镖。”
“怎么说?”他转过身来,居然面有淡笑。
你还是知道。她颦眉。
“上行下效,给上头的白干活也就算了,下面的也拿田家做白工。不知老爷是太过仗义还是忠的————总之,做什么不要银子?呼啦啦百十来张嘴等着喂呢,欠了的不追,追了的不给,让做就得做,听不得一个不字!我当杨家是个烂摊子,没想到田家烂到心里去了。”
“所以由你。”
“就知道你憋着说这句呢。”她挑眉,不动声色的把桌上的富贵竹移到身前,食指绕着上面的红绳,低眼道,“我当你是损我,恼了,不理。”她正看他。
“这是恭维。”他眼如星宿。
“连怀安,你说的情、谊呢?”
他突然哈哈大笑,他杨三小姐居然有忘记变色直接问他的一天。
他抬手,碰了一下她的嘴角。
她一愣,而后柔媚的一笑。
他更乐了,乐的背弓弓的。
凝竹了然的抹了抹嘴角的残渣,冷冷的看着他,笑了。
数日后帐房里
“这趟不能应。”她指着其中一张单子。
“二夫人,这是表叔公——”管家指着单子。
“相公,你说呢?”她看向连怀安。
故意的?
她对上他的目光,瞥了下眼,又看他。
“按夫人说的办。”他别过脸。
“是。”管家接过。
“这个呢,银子给的太低了些。”她又抻提出一张单子。
“这张单子的雇主是老爷的相与,说最近银子吃紧,事先和老爷知会过了。”
“没钱还要送白玉观音,老爷的心也太好些。”单放在一边,凝竹看着管家道,“如再有此类事情直接回我,我看好了再去接。若是难为你,你就说二夫人说了,生意里没有亲故,若要怪罪就怪老爷忧愁过重蒙了心窍——竟让我这个小辈当家主事,且让我折腾这一阵子罢,待老爷回来自有定夺。”
“是。”管家鞠躬。
“还有——”凝竹叹了口气。
“管家是田府的大管家,仆人随了主子的性格确是好事,可太像了也不好。除了主子,管家就是府里的天,这天要塌了压的住低下的才能叫天,若是轻飘飘的,不就成了浮云?”她呵呵笑着。
“夫人教训的是,老奴明白了。”管家深深鞠躬道。
仆人退下。
笑什么?她白他一眼。
最近总能见他笑,这人————有病。
她不理他,接着看单子,一张张翻过,眉头越皱越紧。
好一会儿,把单子甩在桌面上,她一脸严肃。
“都撇了不好。”
“老爷的意思————”她顿了一下,“不就是让我这个生手去甩那些熟客的嘴巴子。”
他笑了。
“得罪人的我来,反正我一个女子,你们这些男子也不屑与我计较。”
“有我。”他安抚道。
“有你没我,到时候讨罪的来你得顶着!”
半晌后
“夙白!夙白你给我出来!”连舅老爷在账房外跳脚道。
她拿眼神知会他,去吧。
“舅舅。”连怀安不抱拳也不拱手立在舅舅面前,没有表情的脸写着冷淡。
他连舅老爷可不吃他那一套,他管田家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他田家不能卸磨杀驴!
说不怕,他还是有点颤的。
连舅老爷软下声来,还是带着气恼道,“瞧你做的好事!”他看着连怀安,指的确是屋子里。
“舅舅所为何事?”
“我辛辛苦苦忙了一月接了那些单子,全让你给搅了,你说!没有生意下月怎么活?!”
“哦。”连怀安点点头。
“你快去把那些单子追回来,你是田家一份子该替田家出全力,而不是扯后腿!”连舅老爷痛心疾首。
连怀安不动。
“你!你去不去?你爹不在,舅舅说话你就得听——”
“舅舅。”门开,凝竹缓缓走来,来在近前,福了一福。
连舅老爷哼了一声,他倒要看她有何话说。
“舅舅为何事生这么大气?”
“明知故问!”见凝竹悠悠哉,连舅老爷一时气急,掏出一把单子举到凝竹面前。
“我当何事。”瞟了一眼单子,凝竹笑道,“既然舅舅拦下来了,为何还让相公去追?”
“我!我是气糊涂了!”连舅老爷酸脸道。
不就是想来个下马威,当外甥的听话便罢了,拦下再拿出单子卖个人情。若是不听话——理在你那边由得你告状苦情。凝竹暗笑。
“舅舅莫气,气大伤肝。”
“外甥媳妇,我一心扑在田家,这众人都是明鉴的!”不知何时,连舅老爷身边围了不少执事。
有备而来呵,我杨凝竹还真是————不怕呵。
“舅舅的心,天地可鉴。”凝竹小媳妇一般,当着下人的面矮身道,“若说主事——舅舅是老爷老夫人最为信任的了,老爷和老夫人也时常跟凝竹提起舅舅这些年的劳苦功高,常说三爷那品行都独当一面,也是该让舅舅安享天伦。”
“妹妹妹夫和你这般说的?”连舅老爷一脸不信。
“我也说,凝竹愚笨管不来田家事——”瞟了眼连舅老爷转喜的表情,凝竹接道,“可是老爷却说——你如今是田家人,冠的是田家姓,你们小辈的不来打理产业反倒要老辈操心,实属不孝也!舅舅,不孝这个名我们二房可背不起啊。”
“你!你少拿妹,少拿老爷老夫人来压我!”
“凝竹怎么敢呢?”凝竹委屈的解下腰间钥匙,供上,“若是舅舅实在不满凝竹,便收了老爷钥匙罢,等老爷回来凝竹就说是凝竹私自做的主,罚也罚凝竹。”说着凝竹嘴角竟抽搐几下,呜呜哭了起来。
一旁的人,有的看戏,有的拿眼神劝着连舅老爷。
算了吧,一个女流之辈,欺负她也没什么意思。
她已经知道您不好惹了,给个台阶下吧。
这个女人不好惹,咱们借坡下驴————
“罢了!都是田家人,既是老爷给你的,我也无话好说。”连舅老爷一抖袍袖,转身欲走,看到旁边立着的连怀安,无语的点点他,叹了口气。
“舅舅慢走,对了,连二舅母请舅舅有时间回连府一趟。”凝竹温顺的低头福身。
愚姝!这种家事怎么能当下人说呢?!看你也没本事!连舅老爷回身看着凝竹气的手抖,咬牙走了。
待人走远,凝竹正起身来,也不管还有没散尽的人,擦擦颊边泪————
这就完了?他好笑的看着他。
“哪有个完啊!”她一脸泼妇样,“今天这事我是敬着他,再有其他我就揭了他的短!”
不必用眼瞥,下人们听到这话都恭顺多了,就连一直当她无形的梅香园丫鬟都老远跑来的递帕子。
“乖。”凝竹接过帕子,抬起脸,拭了拭手,来在他面前,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毕竟是你亲娘舅,我这么做你不恼?”
他摇摇头。
“那就好。”她淡笑,“今个我真是敬着他。”她正色而后笑道,“当然,也是为了敲山震虎,我不明说,也得让他们知道谁个姓田哪个姓连。正主子都敢怠慢,好大的胆子!”
他有些皱眉。
“你放心,好歹烂透心的不是你舅舅,而是他身边的那些草包。”她别他一眼,“好戏开场,你得陪我唱完。”
她不知她脸上细微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兴奋俏皮。
她不知他眼里的一闪而过满是宠溺。
她伶俐的能摆平一切不平事,却对于自身情爱蠢笨的可以。
有妻当如此啊,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又笑我?看了眼瑟瑟发抖的丫鬟,她一步一摇的回了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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