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地运动(下)

　　看着远处那几个不真切的黑影，寇忠突然冒出一句话：“腐骨散……快用完了吧？”
　　“你知道啦……”柯君郁没有感到意外，毕竟他和寇忠是相交多年的挚友，寇忠也知道他的所有秘密，包括他那异与常人的体质。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寇忠自然很容易就能猜测出要在他身上保留伤痕，除了加速伤口溃烂的腐骨散外，没有其他途径。
　　“这么做……值得吗？”寇忠轻轻地问，敛下眼帘，仿佛也在问自己的心。
　　“她不是别人，她是暖暖，是可以说造就了今日的我的人。我在阳光底下等到了她，是她带我走出了脱轨的命运。”柯君郁抬头看着那艳丽的日光，思索着怀念着，“纵使她以前不爱我，纵使她如今不会爱，可起码，她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啊。”
　　“就为了她这一点点的心情波动，你打算从此守着她吗？你应该明白，她现在是座无情无欲的冰山，不知何时才会融化。即使有朝一日融化了，还有那个下落不明的韩佑，他总有一天会出现在暖暖身边的。难道连这你也不在乎么？”
　　柯君郁沉寂了一下，反问道：“那么你呢？你又为什么守在这里？”
　　寇忠自嘲地笑笑：“因为我总是错过，一次、两次、三次……从茫然到觉醒，终于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没错，我也喜欢暖暖，可我自问不能做到你这样的地步。我渴望的是暖暖她那种固执地付出一切的占有，我只是想要守护她的那份心情。”
　　“那么，我也是……”摸索到腰间那块熟悉的芙蓉玉佩，柯君郁将它纳入手心握紧，“……只是想要守护我爱她的那份心情，不论她爱不爱我……”
　　眼神交会，两人似乎都从彼此的目光中找到了万语千言。
　　有的时候，无声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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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也是……”被二人遗忘的小皇帝朱厚照开口补充，貌似深沉地说道，“……只是想要守护我看戏的那份心情~你们这出戏比戏台上演的精彩数倍，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简直是把我从那堆无聊的奏章中拯救出来的金丹良药啊~哎呦！你们干嘛敲我的头！我可是皇帝耶~”

　　此时，在那遥远的另一方向……
　　“你的轻功怎么这么差劲啊！害我把小姐都弄丢了啦！”小包子想只无头苍蝇一样围着湘离打转，口中哀号不已。“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小姐可是路痴耶~这次帮主肯定会赶我出丐帮的！还有皇上、王爷、尚书，他们还不把我五马分尸了！5555555，这次死定了啦！”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湘离不耐烦地说。“闭上你的嘴！别防碍我听暗号！”
　　小包子才想问是什么暗号，就听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子声，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暗中保护韩暖暖的莫教教徒发出的讯息。
　　笛声悠扬，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绵延万里。
　　小包子眼巴巴地看着湘离：“小姐在哪？”
　　湘离架起小包子飞奔，一字一顿地回答：“凤、凰、岭。”

　　夕阳似血。
　　落日的余辉遍洒在重峦叠嶂之上，渲染出铺天盖地的红色。
　　这红是人间极至的红，霸气肆意地将天地连成一片，在相接的褶皱处还有万朵绚丽的晚霞作为点缀。
　　濒临夜晚，山间刮起强劲的风，吹得树木婆娑作响。
　　在漫天的红色下，有一袂白色的衣阙翻飞。
　　在山顶的一株大树上面，一袭白衣迎风轻扬，翩若惊鸿。
　　韩暖暖靠在树干上，臻首望天，倒映出满瞳的鲜红。她纤巧的身躯隐藏在千万片绿叶之中，宛如轻盈的棉絮。夜风吹拂裙摆，露出羊脂美玉般雪□□致的脚踝，让人不禁想要抚上那一片温软滑腻的凝脂。
　　“小姐！小姐！！小包子我可总算是找到你了！！！”响亮的咋呼声打断了韩暖暖刚逸出嘴角的叹息，她幽幽看过去，就见气喘吁吁的小包子在底下喊她，旁边还站着安静的湘离。
　　看到韩暖暖又将迷离的目光投向天际，小包子不满地嘀咕：“什么嘛！我被提着领子上山可是很辛苦的耶！小姐怎么也不心疼我一下啦！天有什么好看的？”
　　“我只是觉得我好象弄丢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填不满了。”把手放在胸口，韩暖暖可以感受到自己心脉的跳动，一下又一下，却又无比空荡，没有任何意义。
　　“小姐丢了什么？小包子帮你去找！”小包子拍着胸脯说。
　　韩暖暖没有回答，翻身飘落在地，缓缓走到了插在树底下的那把利剑旁边。
　　湘离认得这把剑，这是韩佑的剑。当日韩佑将它插入地面三尺，不知何故，之后便无人能拔出。
　　小包子蹲在韩暖暖跟前，打量着这把出现在这种不应该出现的偏僻荒山的长剑，奇怪地问：“是谁这么没公德心啊？好好的一把剑也随便乱扔！万一伤到人怎么办？！小姐你可要小心点别被割到哦！”
　　韩暖暖伸手掠过剑柄上的五彩剑穗，脑海中忽然闪过许多模糊的画面。她依稀记得，这是在外域治疗左手时，她躺在病床上一根线一根线编出来的。因为那时左手不能动弹，她仅仅凭借右手的五根手指编织，因此尽管剑穗花样并不复杂，可她还是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回来之后，她便偷偷地将这个剑穗挂在了这把剑上。
　　为什么呢？为什么就算手指痉挛，她还是会耐着性子去做呢？那时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为什么现在却一点都回忆不起来了呢？
　　被盘旋在心头的疑问缠绕，韩暖暖不由有些烦躁。手下使劲，就听一声清脆的破空音，她将剑身拔了出来。没有片刻犹疑，韩暖暖转身向山下走去。
　　小包子在后面跳脚大叫：“不是吧？！我可是刚刚爬上来的耶！上吊也要喘口气嘛！”
　　而一边的湘离却愣愣地看着地面上那个洞眼，很久很久。
　　……莫非这个世上真的有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吗？
　　把剑留着，就是一辈子理不清的纠葛。
　　把剑拔走，就是一辈子抹不去的伤痕。
　　这，或许就是真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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