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流光暖韶华

　　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哭泣了的……却为什么，视线变得那么模糊？……明明知道他去了船上的……为什么……还是会抱有幻想呢？浅羽云璃！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比那位笹川小姐更重要！

　　只是那一瞬间的大意，背后便重重地挨了一鞭，包裹着铁刺的武器划得她皮开肉绽，刺骨的疼痛冲击着她的大脑，在眼中存留了许久的泪水，终是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与此同时，海洛伊丝空出的另一只手迅速开枪，将她仅剩的左腿与右臂也无情地击溃，匕首掉落在地上……她终究是连最后的可能性也全部失去了……

　　“啊——！”痛苦的悲鸣中夹杂着些许绝望，方才的那番自信已经不复存在……她想，她也许是要输了……输给自己的软弱……谁让她不够坚强！

　　失败注定在战意磨灭的那个刹那，浅羽云璃终究还是放下了心中最后的坚守，内脏俱伤的情况下，她拖着那随时都可能垮掉的身体坚持了整整一晚，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都已经到了极限。真的无力逃脱的现在，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利用了去做一些不利于彭格列的事情，那样的话……嘴角浮现开一丝苦笑，她用着仅余的力气，咬碎了口中藏匿得极好的那枚毒囊。

　　——对不起啦，说好的要捎带上几个敌人……她没能做到呢……但是至少，不会给彭格列添麻烦的……

　　——可是，她又是多么的希望，能够因为自己的消失而引起那个人哪怕一丝的注意……如果能让他因此难受几天才更好呢！如此，才算是抵了她心里的委屈。

　　如同小孩子一样的报复的快感蓦地涌上心头，又很快被更大的悲伤淹没。再也支撑不住，浅羽云璃的身子软软地倒下，她轻合上眼，逐渐放开了意识……她太累了，累到已经无力去想之后还会受到怎样严酷的拷打，又或者是那慢性却强力的剧毒能够先给她解脱……这一刻，她只想沉沉地睡下去，最好再也不要醒来……

　　那样，便不用去承受胸口这突如其来的，比那肋骨划伤肺叶更令她窒息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云璃！！！”沢田纲吉呼喊着她的名字，飞冲过来一把接住了她无力倒下的身躯，察觉到自己的手上漫上一片温热时，才注意到，她身上的红……不是衣服的本色……一瞬间慌了心神。

　　那是她的血……她流的血多到可以把身上花色的裙子染成那么均匀的红色……落在他的眼中，是那般触目惊心！他无法想象浑身上下是要受多少伤才能落成这样的效果，也不敢去想因为他的“理所当然”而白白耽误的那些时候里她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可她直到他赶来前的最后一刻，都还在拼死战斗着……

　　他想起他曾经对她说，从今以后，就由他来保护她，他想起她天真无邪的笑脸……记忆中那纯洁的灵动与眼前染满鲜血却依旧透着惨白的死寂逐渐重合，沢田纲吉抱着她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莫大的恐惧在一瞬间吞噬了他的整颗心，他已经很久……没有害怕过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我来了……云璃……已经……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轻抚着少女的脸颊，沢田纲吉低下头，柔声呼唤着，嗓音却莫名的有些沙哑了。

　　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是那个不谙世事的中学生，有些胆小，遇到些什么事就喜欢往他的身后躲……可是，他怎么能够忽视，就是那样弱小的身躯，在明明连自己都无法保全的情况下，硬是保了他与里包恩的安稳，在未经过任何训练的情况下，独自手刃了那胁迫于她的壮汉……如今，又敢在刚出师的第二天就接下了这种几乎是一定有去无回的近乎死士的任务……

　　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忽略了她爱逞强的性格呢？那么脆弱的女孩子……纵然她学会了相信自己，却怎么可以忘记，任务还有失败的可能性……

　　不、不是她的错，是他没能遵守约定！她早已做好了觉悟……她用生命在信任着他，可是，他却辜负了她的信任，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倒在了敌人面前！

　　少女的身上冰冷得可怕，沢田纲吉燃起手上的柔之火焰，试图给她一丝温暖，可无论他如何呼唤，却依旧不见她睁开眼睛，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愈渐微弱了下去……

　　“云璃！不可以睡……我还没请够你一个月的晚饭……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店没带你去过呢！醒过来……云璃……拜托你……不要……离开……”沢田纲吉的声音愈发哽咽，微微颤抖着，慌乱中，他几乎要忘记了眼前还有一个敌人在这里，只抱起她，一下腾空而起。

　　海洛伊丝从来没有见到过沢田纲吉那样恐慌的表情，也不知道原来一向温和冷静的彭格列十代目也可以发出那样不安的声音……浅羽云璃说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可她永远不知道，别人嫉妒的，从来都只是他对她的那份心意……

　　能被那个人如此珍惜着……是海洛伊丝长久的心愿，却也终究是完全毁在了她自己的手上……差点杀了他那么宝贝的女孩子，这下可是真的被敌视了吧……虽然他方才，一眼也没有看向这边……

　　“呵呵……所谓奇迹，就是要去相信，才会存在的……吗？……这还真是……”海洛伊丝的眼中久违地漾出几分温热的湿润，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远远凝望着他们离开的地方，怅然一笑，终于叹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你啊……小云璃！”浅羽云璃等来了属于她的奇迹，但是……“只要有你在……我就永远也别想拥有什么奇迹……”

　　从医这么多年，夏马尔什么样的伤患都见识过，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生命更是不计其数，这一回，却是被一个明明没有受伤却浑身是血的人给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有多可怕，也见过不少不冷静的病人家属，只不过，当那个人是沢田纲吉的时候，一切就显得似乎稍微变得不可思议起来了。

　　不屑的白了他一眼，暗暗吐槽着为什么那个人当了那么多年的家族首领，也见了那么多甚至比他怀里的女孩更加残酷的模样，却还是一点都没有长进，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就先听见了沢田纲吉慌乱得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

　　“夏马尔先生！云璃她……没有呼吸了……她的手好冷……我、我想帮她，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她伤得好重……我怎么样也没办法让她暖起来……”他必是惶恐到了一定的境界，才会这样语无伦次，全然没了平日里泰然的样子。

　　沢田纲吉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好似连带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女也跟着轻动起来。粗略的看了一眼那孩子的伤势，夏马尔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沢田纲吉还在匆匆说着什么，大体也都是些无用的内容，不愿再听男人在他耳边念叨，夏马尔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别给我在这儿废话！快点把她送进去！让美丽的小姐遭受到这样的磨难，你还真是没用啊。”

　　手术室门外的指示灯亮了许久，沢田纲吉坐在门口，望着那明亮的红色，愣愣的出神，直到眼睛都干涩得有些疼痛，又忽的似乎一瞬间润了起来。那颜色扎眼得很，却让他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目光，就好像那时候看到的，染满她身体的猩红一样……而那颜色，此刻也沾满了他胸前的衣衫，淡淡的味道让早该习惯血腥的他，此刻竟觉得胃里翻腾得难受，终于还是抬手捂住嘴，跑进卫生间，猛地吐了出来。

　　这样心悸不安的感觉，是多久之前了呢？沢田纲吉粗略地回想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得了。虽然里包恩说他初心未变，叫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他是否真的并无改变呢？沢田纲吉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镜子里遍身染血的自己，只觉得突然陌生得可怕。蓦地打了一个寒噤，沢田纲吉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却无论如何也挤不出一个微笑。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那是——

　　对生命的敬畏。

　　继承了彭格列，便是传承着历代的罪恶，他比谁都更加清楚自己肩上背负着怎样的罪孽……那一天，由九代首领手中接过的那小小的盛满血液的玻璃瓶，落在手中的时候，却沉重得让他几乎要拿不住……

　　九代首领说，那是自一世开始便代代相传的彭格列的“罪”，是永远不能遗忘的战争之血……

　　怎么可以忘记呢？即使继承了彭格列的罪恶，那却并不是他的初衷……怎么可以忘记呢？想要保护重要的人的同时，也绝对不能以别人的牺牲来作为踏板啊！

　　有些天真，还是让他坚持一辈子吧！已经……再也不会忘记了！

　　——すみません。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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