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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天涯
“啊！”空音猛地缩回手，摊开手掌茫然地看着手心里的一滩血迹。
她是在整理房间的时候不小心被桌边锐利的木条给划伤了手心，伤痕并不深，但横贯了整个手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罢了。
只不过，那被划破的地方在几分钟内便愈合了，若不是还残留着的血液，大概根本不会有人认为她的手心曾经受过伤。
那是雪村空音头一次知道受伤的感觉，总是能听到别人说“小心受伤”，“受伤了的话伤口会很痛”之类的话，但是尽管如此，空音还是没能理解这些话中的含义。
因为她根本就不觉得伤口很痛，木条划破手掌的瞬间，就好像是冰冷的手突然接触到了热水一样，巨大的温度反差使得她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但是并不怎么痛。
而且，对她来说，无论怎样的伤口都能在短时间内愈合，所以更无法理解。
那时开始，她就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因为她与周围的人的想法完全不同，她无法理解那些人，那些人也没办法理解她。
“呐，你要多说说话啊，不说话的话就没人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了。”——这是前来拜访父亲的客人对她说的。
但是，她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心里在想的东西啊。
——“说起来，雪村，你家的那个小女儿，有点奇怪啊。”
——“什么话也不说，这种性格还是纠正一下比较好啊，不然的话会让别人感到困扰的。”
对于你们的建议，她也感到很困扰啊。
“空音！”被院子里的树枝磨破了手臂之后，父亲一脸紧张地跑到了她的身边，反反复复地查看着她的伤口，“嗯，看起来已经好了，但是很痛吧？”
“不要紧的，伤口已经痊愈了，不会再痛了。”
空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皮肤光滑得完全看不出任何的伤痕。
听父亲说起过，伤口的快速愈合是上天对他们的保佑，还叫她不要让别人发现这种事。
头一次能理解大人们口中的“疼痛”，是她感觉到心脏抽痛的时候，那时候她想，原来她跟别人是一样的。
后来仔细一想，大概就是因为病发的时候实在是疼痛难耐，她才不觉得那些小磕小碰有多痛吧。
但是，毕竟病发也只是痛而已，并没有流过这么多的血。
她很少有机会看到自己的血。
一次流出来这么多血，还是第一次。
“空音——！！”
啊，是平助的声音，说起来，她这是怎么了，只是被捅了一刀而已，为什么会回想起那么久远的东西来？
肩膀被温柔地抓住，然后空音便感觉自己的背靠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她能听得见耳边平助焦急的呼喊声，大概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出声，平助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不少的慌乱。
慌乱……？
空音突然回神，这才意识到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她正被身后的平助扶着肩膀，温柔地抱在怀里。
“平助。”空音握上平助放在她胸前的手，发现那只手竟不寻常得有些颤抖，“别担心，我没事。”
虽然血流得有些骇人，不过说到底，这种外伤，不出一会儿就能痊愈。
就因为这种坑爹的体质，她被怎么砍伤都没关系，但是平助不一样。
罗刹似乎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幸好，平助完好无损。
过去帮平助挡一刀什么的，她本来没有这种伟大的想法，若是她之前没有那瞬间的犹豫，空音完全有时间凭借着声音在刀刃落下前将平助带离那里。
不过她犹豫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心想着反正也不会死掉，被扎一刀就被扎一刀吧。
啊对了，一直没有提到过，空音是很珍爱生命的，她自己的生命，还有重要之人的生命。
之所以没有跑去千鹤那边，是因为她看到了纲道移动的身影——他会保证姐姐平安无事的，她这么想到。
若是没有纲道的动作，空音绝对会奔向千鹤的身边的，因为在她心中的天平上，千鹤大于平助大于纲道这个不等式永远成立。
既然纲道没有平助重要，那么她理所应当地舍弃了他。
而且，那是纲道自己做出的选择。
空音伸手握上还插在右腹部的刀刃，使足了劲把它拔了出去——这种东西要是还留在这里，伤口可痊愈不了啊。
刀被抽出后随意地掉落在地上，但是因为她的动作，使得本就深得吓人的伤口又往外涌出了不少鲜血。
她感到抓住她肩膀的手一紧，然后突然就放开了她。
“！”失去了身体的支撑点，空音的身体一歪，往地上倒去，幸好一双手即使地拉住了她，同时也将她的身体给倒转了过去。
眼前是平助突然间放大的脸，两个人的距离近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空音眨了眨眼，突然伸出手戳了戳平助的脸颊。
意外的手感很好。那时，空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明明身处这么紧张的地方，她却完全没有半点压力。千鹤跪坐在不远处，目光无神地盯着前方——三把长刀宛如墓碑一般狠狠地钉在她的父亲的胸口。
不，那简直就是墓碑，因为它们底下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但是，平助还在她身边，所以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平助。”刚刚因为少女突然的动作而有些呆滞的某人即刻回神，只不过脸上依然还带有一团团的可疑的红晕。
“平助，没事吧？”少女看似毫不在意地戳着他的脸颊，用担忧的语气这样询问。
平助霎时一愣，随即抚上空音有些发冷的双手：“没事……话说回来有事的是你吧？！你为什么突然就冲过来啊……！”
他很担心啊。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少女的鲜血飞溅到脸颊上的时候，他甚至惊恐地险些心脏停跳——他发现他很害怕，害怕少女会不知何时地突然在自己眼前失去生命的温度，还有……
紧了紧手掌，手心里有着熟悉的少女的温度，虽然跟正常人比起来稍显冰冷，但此时藤堂平助却觉得那比任何东西都温暖，手上的触感一直延续至心底，似是要灼伤他的胸膛一般，很温暖很温暖的感觉。
空音低头看了一眼腹部，原本还触目惊心的伤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衣物被刀具割破的空缺还留在那里，那细腻白皙的肌肤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联想到“受伤”这个词。
“所以都说了不用担心。”空音无奈地指指原先的伤口处，示意平助仔细地看过去，“已经完全好了啊。”
半晌，见对方只是紧皱着眉不说话，空音不解地握上平助的手，然而下一秒便被拉入了一个并不算宽阔，但却让她心安的怀抱。
空音的脸颊紧紧地贴着平助的胸口，能听见他此刻有些杂乱无章的心跳声，立刻让她意识到，平助还在担心她。
她不太会安慰人，没有什么表情地说出安慰的话也完全起不到什么作用。
空音抬头：“平助……”
还没等她把“别担心”三个字说出口，迎面而来的吻就堵住了她的嘴唇。
没来得及完全合上的唇齿被温柔地撬开，舌尖处传来的触感让空音不由地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映现的全部是平助那张被无限放大的脸庞。
能感觉得到平助近在咫尺的喘息，热气染上脸颊的时候，让她觉得好温暖。
时间就那么流逝了不知多会儿，放开空音的平助一边挠着后脑，一边不自然地把头撇到一边。
“那个，对不起。”平助略带歉意地开口，“左之先生他跟我说，想要安慰女孩子的时候吻上去就可以了……”
……安慰她？空音眨了眨眼，不是应该是她安慰平助的吗？！
空音伸出手摸了摸嘴唇，平助的温度还残留在那里，抬眼看见他依然泛着红云的脸颊，空音歪头一笑。
然后——轻掂起脚，扶上平助的肩膀，空音冲着那柔软的脸颊印上浅浅的一吻。
不顾之后平助夹杂着喜悦的惊慌失措，她伸开双臂抱住平助的腰，脑袋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
“没事，这样我也亲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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