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和方北

　　也是叶嘉昨晚找到砂锅居的时候，方北这才发现两个人居然在砂锅居坐了六个小时，从下午三点一直坐到晚上九点，而在此期间，砂锅居中就餐的人都不知换了多少拨，两个人却全未在意。

　　方南的手机在此期间则一直关机，他不给叶嘉打电话，也不让林蓓蓓有机会来搅局，这一次，他志在必得，就要征服自己心仪的女孩。

　　昨天晚上，方北刚一回寝室，竟然就接到了方南的电话，他嘿嘿傻笑着，就等她先说话，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登时面红耳赤，比面对方南还尴尬。

　　最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在听对方的心跳声。

　　“小北，我真想你。”方南沉默很久后，突然说了这一句有些莫名奇妙的话，方北却明白他的全部心意，他们伪装彼此太久了，这半年来竟没有一刻像此时一样心平气和，所以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相信此刻的幸福。

　　她彻底投降，点头笑道，“我在，就在你身边。”

　　“那好，明天见，我早上去找你吃饭！”方南的兴奋几乎就快赶上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了。

　　“不要起那么早，这几天考试一定很累，你好好睡个懒觉吧，我也好好休息下，醒了后就给你打电话。”

　　方北似乎觉得耳边的甜蜜女声都不是自己的声音，方南却已经被爱情美酒醉倒了，“好的，那我等你的电话。”

　　此刻，电话一响，方北立刻意识到自己接到景新电话后就直接出去了，竟然忘记给方南打电话说一声，真是太不像话了。

　　因此，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电话边，中途还被凳子磕到了腿，膝盖疼痛不已。

　　“喂，方南吗，真不好意思，我上午出去了一下，你一定等着急了吧？”

　　方北按着疼痛不已的膝盖，正打算向方南详细解释，话筒传来的低沉声音却让她不小心把膝盖揉得更痛。

　　“方北，我不是方南，我，姜闻。”

　　姜闻略有些清冷的声音登时让方北头冒冷汗，他竟然在此时打过电话来，到底该怎么办？按景老师说的那么做吗，套出姜闻的话，让他和自己见面，然后等景老师前来？还是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抑或直接说断交，此后免去麻烦？

　　正当方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姜闻也在另一端静静倾听她的呼吸，他不应该打这个电话，但是他和方南一样想念她，无论是否见到她，都在心底想她，想她的一切。

　　“姜……”方北犹豫良久后，刚想说话，话筒里的姜闻再次打断了她鼓足勇气说出的话。

　　“方北，我想见你，现在。”

　　“啊？”他总有办法让上一秒安静的她在下一秒抓狂。

　　“我知道景新找过你，难道你不想帮助他破案吗？”他竟然早就知道一切了，方北拿着话筒，手一直颤抖，她抬起头，镜子里的方小北眼中仍旧充满无奈。

　　“姜闻，我相信你。”她故作镇静地说出自己心里的真正想法，话筒另一端的对方听到这一句话，却莫名红了眼圈，她仍旧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相信他还是那个古道热肠、正直勇敢的少年，但是他知道，他早就不是那个人了。

　　“你相信我什么，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真是搞笑。”他举重若轻地奚落她，因为他知道他承受不了她的信任。

　　“或许吧，我总是很搞笑。”方北最擅长的就是自我解嘲，姜闻的话中深意，她都明了，他很孤独，很无助，进退两难，心里的苦无人能解。

　　“北北，我真希望时光能倒转，回到过去，回到高一，回到初二，一切重新开始。”

　　不知从何时起，姜闻总喜欢叫她北北，那原本是方母的专利，但是从他口中喊出的时候，方北总是感觉莫名其妙的恐惧和若有似无的心痛。

　　“姜闻，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你可以选择，做好自己。我愿意做你的好朋友，无论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告诉我。我明天才回家，如果你想来见我，今天随时都可以。”

　　她几乎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说出这番话，根本未预料到他这个“好朋友”日后会带给她怎样难以承受的震撼和伤痛。

　　“晚了，再见。”姜闻面无表情地合上了手机，那个冷酷的人就坐在他的对面，对他与她的交谈了如指掌。

　　“你满意了？”姜闻眼中的清冷几乎快让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难以承受，不知为何，刚才听到那个女孩声音的那一刻，中年男子突然想起了记忆中那个永远对自己温柔微笑的模糊面容。

　　他眼神黯淡，随之微咳了两声，“小闻，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动那个女孩的，只是你不要再去见她了，太危险。等我们出境之后，一切就都好了。”

　　姜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外面俨然又是一片雪白天地，只是不见了那美得触目惊心的芙蓉面。

　　他将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眼中的泪水竟然肆虐而出，他早知道自己没机会了，以前曾有过，但稍纵即逝，他永远没机会对她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意了。

　　方北放下话筒后，站在原地，很久都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到电话再次疯狂响起，她才如梦初醒，刚拿起话筒，方南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快把方北的耳膜震破，“方小北，你太能睡了吧，我都快饿成纸片人了，你为什么还不给我打电话？”

　　方北抬手看表，竟然已经十二点半了，也难怪方南发火了，想不到这一个上午就这样快地溜走了，“方南，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你还在寝室吗？我去找你好不好？”

　　方北少见的服软，让气势汹汹的方南一下就没了底气，他早习惯与她拌嘴和吵架了，如今方北这般温柔，他倒是招架不住了。

　　方南今天一清早没到七点就爬了起来，因为他太兴奋了，昨天熄灯后还一直缠着叶嘉喋喋不休。

　　叶嘉明明很困，却被方南聒噪得一宿没睡，两个人夜聊了整晚，其实基本上也就方南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在说，结果，可怜的叶嘉，凌晨五点才刚刚阖上双眼。

　　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同样一宿没睡的方南，一大早就爬了起来，还在寝室放开了摇滚乐，整个人好像打了鸡血，一边收拾皮箱，一边跟着音响唱歌。

　　叶嘉如果不是君子的话，就快控制不住一脚把方南踢出寝室的冲动了，无奈之下，叶嘉只好蒙着被子忍受方南的噪音。

　　结果，方南的兴奋，很快就转化成了怒火——

　　九点钟，他吃过早饭后，就有点心神不安，拿着手机，不停地在地上乱转；

　　十点钟，他去校园超市买了些明天路上要带的东西，回来时仍旧一脸兴奋；

　　十一点钟，他望着寝室电话跃跃欲试，但又怕方小北那个小迷糊还没睡醒；

　　十二点钟，他皱着眉，紧握手机，就快发疯，而叶嘉已经悠哉游哉地从食堂回来了。

　　“方小南，食堂下午就封了，你要吃饭可趁早，今天都没什么可吃的。”叶嘉看着一脸懊恼的方南，坏笑着爬上了床，准备好好补觉。

　　听到叶嘉的揶揄，方南的饥饿感终于战胜了君子风度，他拿起寝室电话，气呼呼地拨通了方小北的电话，就打算给她点颜色看看，可是方小北的示弱让他太受用了，他终于占上风了。

　　“这还差不多！不用了，我去找你，你现在就去寝室门口等我！”

　　前一秒还怒气冲冲，下一秒却成了春风和煦，叶嘉捧着雅思单词手册，看着变脸比变天还快的方南，只能无奈地摇头。

　　方南披上羽绒服，正打算出门，突然又返了回来，看着床上的叶嘉，眼神犹豫，欲言又止。

　　叶嘉见他那副模样，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你别看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中午就没见着林蓓蓓，你要真觉得亏欠了她，你自己去说。”

　　昨天下午，林蓓蓓的电话打了有六七个，因为她本来和方南约好了一起吃晚饭，但是到了下午，方南的手机却打不通了，林蓓蓓还以为他手机没电了，一直打寝室电话来催。

　　叶嘉面对林蓓蓓，仍旧支支吾吾，语焉不详，林蓓蓓还以为方南出了什么事情，口气又开始咄咄逼人，叶嘉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实话实说，直言方南去找方北了，结果林蓓蓓那边瞬间就没了声音。

　　从下午三点，到晚上九点，林蓓蓓基本每隔一个小时，就打个电话来询问，只问一句方南回来了吗。叶嘉只好说他还没回来。林蓓蓓也无二话，只是一个小时后再准时打过来。

　　叶嘉最后也实在熬不住了，就拿着方南的羽绒服直接去了十七舍，他知道方南去了砂锅居，因为方南临关机前，还是把自己的下落告诉了叶嘉，还嘱咐叶嘉晚一点儿来送衣服。

　　叶嘉本以为方南聊两三个小时就会通知他去送衣服，结果吃完晚饭了，都快到晚上八点了，方南仍旧毫无消息。

　　当叶嘉赶到砂锅居，一看到方南和方北在一起倾心交谈的模样时，他就知道林蓓蓓这次注定要铩羽而归了。

　　那一刻，叶嘉的心情很复杂，说不出是喜是忧，但是他由衷为方北高兴，因为方北与他一样，都暗恋一个人太久了，是该得到回报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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