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和方北

　　方北之前原本做了很多准备，在那一刻却一句也想不起来，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方南，我……”

　　方南用肩膀夹着手机，正忙着在收拾皮箱，听到方北清脆声音的那一刻，简直有点灵魂出窍，他慌忙用手取下手机，果然是那个令人又爱又恨的方小北的号码，这基本等同于世界第九大奇迹。

　　她的电话可是太稀有了，唯有的一次主动打给他，还是十一假期的时候，结果她还说了那么绝情绝义的一番话，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有点不敢和她说话，尤其是在电话里，谁知道她何时心血来潮，再给他几个硬钉子吃呢？

　　“呵呵，是你啊！有事找我？”方南就是方南，经验丰富，即使之前有多不愉快，他也能若无其事，举重若轻，甚至反将一军。

　　“哦，没什么事。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方北手里转着电话线，心里紧张得要命，尽管在此之前准备了无数次，临到关头，她还是窘迫得要命。

　　“我后天中午的飞机，一清早就走，你呢？”方南略带笑意，语气如常，但他眼中的莫名兴奋，让一旁也忙着收拾东西的叶嘉颇为奇怪，但叶嘉马上明白了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因为这世界上只有这一个人能让方南情不自禁地犯“二”。

　　“我还没买票呢，不过家离得近，随时去车站就能买。”方北支支吾吾地说完，很快就明白自己其实还在绕圈子，而且越绕越远。

　　“还是羡慕你们这些本省同学，回家方便快捷，我们寝室的曹超早跑了，现在就剩下我和叶嘉孤零零两个人。对了，你自己回去吗，没有人陪你一起回吗？”方南望着窗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个身手利落、气势迫人的斗牛士。

　　“我哪里有你那么幸福，每次都有人陪，自然是自己回去。”不知不觉间，尾巴就翘了起来，方北尽管不想，可惜克制不住，许他误解她，难道不许她打趣他吗？

　　“那你东西多不多啊，我可以送送你！”方南最喜欢听到她打趣他，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知道她是在乎他的。

　　“谢谢，不用了，那你晚上有时间吗？”

　　天啊，她是在约他吗？方南只感到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这个方小北，太不按常理出牌了，竟然让他这个“老江湖”心跳加速。

　　他几乎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不住点头，“有啊，你干吗？要约我这个大帅哥赏月吗？”

　　方北拿开话筒，看了两眼，几乎能看到另一端喜不自胜的方南，他们俩此刻真的都有点不太正常了，“你想得美，我是想要回我的剧本，我没留底稿。”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还是数九寒天之中，方南从头到脚都冷冰冰的，也再难有好声好气，他自来就这个摆不平啃不动的方小北怨气颇多，此刻倒真是怨气滔天。

　　“要不回去了，我扔了。”他少见地硬气，叶嘉听到他这么凶，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一下，匪夷所思地望向方南，不仅没得到答案，还被方南“怨妇”般的眼神惊吓到了。

　　电话另一端的方北也被方南吼得目瞪口呆，他竟如此不珍惜她的劳动成果，虽然她早就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这么干脆。

　　“我就知道，那你……”即使不服气，她还是耐着性子想把最想说的话说出来。

　　“你当然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还有事吗，没事我继续收拾东西了。”

　　方南低着头，不停地用脚踢着窗台下的白墙，一下比一下用力，他从未这么郁闷过，克星就是克星，相互之间都有破坏力。认识不到一年，怄气吵架的时间却好像比一年还多，他的沮丧泄气绝对不比方北少多少。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和林妹妹谈恋爱了？”方北盯着对面的镜子，似乎要从里面看出个不同的人来，但是里面除了一个无奈加无用的方小北，再无其他。

　　“这问题对你很重要吗？”方南此刻的感觉就像坐云霄飞车，忽上忽下，他不愿被人控制，所以也绝对不会高挂免战牌。

　　“元旦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们了，很甜蜜。”方北的口气一如平常，她也极为佩服自己临危不惧，但是镜子里的方小北已经是面红耳赤，好像做出亲密之举的人，不是该死的始作俑者，而是她一样。

　　“那又怎么样，碍着你的事了？还是咯着你老人家的眼了？”方南事实上是心虚得要命，但是他就是不能先低头。

　　“没事，那你就好好对蓓蓓，那么优秀的女孩子，提着灯笼都难找，就该珍惜人家。也请你不要再随随便便地对别的女孩说‘我喜欢你’，既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也是证明自己太随意，不值得信任和依靠。

　　不多说了，祝你一路顺风，也帮我向叶嘉问好。”方北语气如常地放下话筒，让方南完全摸不着头脑。

　　可是，寝室中的方北，完全做不到电话中那么平静，她缓缓蹲下，双臂置于膝上，开始低声啜泣，她早就预感到这个电话打过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今事实证明，果然是“自取其辱”，她只恨自己。

　　另一端的方南瞪大双眼，他是真的被她打败了，原来她打来电话就是语重心长来教育他的，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别别扭扭半年多，就是为了他那句突如其来的告白。

　　他也承认，那天的他的确诸多不冷静，但是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为什么就换不来她的一点积极反馈，他就让她讨厌到如此地步？

　　叶嘉看着目瞪口呆的方南，早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旁观者清，可惜有的人就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看不透猜不清，也顿悟不了。

　　“方南，方南？”

　　叶嘉连喊了数声，方南才回转过来，“叶嘉，怎么了？”

　　“方南，你知道‘醋’字怎么写吗？”叶嘉口中的“醋”字刚出口，方南已经一阵风似地冲出了寝室。

　　叶嘉望着大大敞开的寝室门，暗自好笑，可一想到林蓓蓓，他就轻松不起来了。

　　方南只用了几分钟就狂奔到了方北寝室楼门前，路上不断有背着大包小裹的同学向校门外走去，他也顾不上迎面而来之人一脸惊愕的表情，一边飞快地在返家人潮中穿梭，一边用手机打着方北寝室的电话。

　　方北用力擦净脸上的泪水，将话筒取了下来，尽量压抑住哭腔，“你好！”

　　“方小北，你给我出来！”方南几乎在电话里吼了出来。

　　“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你当我是什么？”方北一听是他的声音，马上像炸了毛的小母鸡，恨不得把对方啄死。

　　“你不是要你的剧本吗？我给你送过来了！”方南的口气有点缓和下来，但是晚了，因为另一个从不发火的人开始发飙了。

　　“不要了，我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才给你这个朝三暮四郎写剧本。”

　　方南听了她明显带着哭腔的怨声，再也翘不起尾巴，整个心里只有她，那个排球场边，让他猜手指的精灵女孩。

　　“我是朝三暮四郎，但是我已经到你们寝室门口了，你不出来我可就硬闯了。”

　　他重新恢复了风趣幽默的常态，她尽管百般抵触，但也不想他违反校规，硬闯女生寝室，只好拿起挂在盆架上的毛巾，使劲擦了擦眼睛，径直走出了寝室。

　　结果，当方北走出寝室楼的时候，方南已经快冻成了货真价实的冰棍，他一时着急，连羽绒服都没顾上穿，上身只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羊毛衫就一路急跑过来。

　　方南跑的时候不觉得冷，可是此刻站在三八广场上，深切体会零下二十多度的数九寒天，他可就没那么抗冻了，抱紧双臂，不停跺脚，哆哆嗦嗦，嘴唇不住颤抖。

　　“你疯了？怎么外套都没穿？”方北原本就心里有气，见他这副不要命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未等走到近前，方北却转身要回寝了，方南也顾不得寒气的侵袭，一步上前拉住了她，一下就将她挣了回来。

　　“你不要命了？这么冷的天气，会感冒的，我回去给你拿件衣服来。”她一边说着，一边还要往寝室走。

　　“你要是怕我冷，就让我抱你一下。”方南嬉皮笑脸地说完，面前的方北已经是比数九寒天还要冰冷。

　　“那我去帮你找林妹妹，你使劲抱！”一语既出，她再次成功激怒了他，他用力地扯住了她的胳膊，随即搂住了她的腰，紧紧地揽她在怀中。

　　“混蛋，你放手！”方北恼羞成怒，几乎快要举手打他。

　　“我是混蛋，但也没你可恶。我喜欢你，按你们东北话说，老稀罕你了，你为什么总要折磨我才高兴？”

　　“方南，我告诉你，我不是随随便便的女生，请你放尊重些，把你的脏手拿开。”

　　“对，我的手脏，你打人同学的手就干净，你都倒在人家怀里了，也没见到你怎么生气，还笑着要拉他起来，你喜欢的人是他，对吧？你点下头，我马上就走，肯定不再纠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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