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和方北

　　事后，方北根本不记得电视剧上每每吹嘘的鲍鱼和燕窝到底是何味道，只记得姜闻望着她，眼神复杂，有些无奈，又有些开心，但是她来不及多想，一味地装傻充愣，以图让他早点打消与她倾心交谈的打算。

　　末了，望着再无一物的空盘，方北只能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

　　她此时方才发现，这一顿大餐的确都是她一个人享用了，姜闻基本没动过筷子，只是不停让她尝这个品那个，体贴周到，与故作粗鄙的自己，实在是天差地别。

　　想到此，方北又是尴尬不已，只好再次对姜闻表示谢意，同时暗示自己吃好了，可以走了。

　　“姜闻，真谢谢你，我今天真是大饱口福，不过这里一定消费很高吧，不如我请你好了！”

　　方北刚一说完，就俯身要从奇怪口袋里掏钱，姜闻见此又是微笑，同时轻轻按了桌边的一个按钮。

　　方北在此之前一直未发现这个按钮的存在，难怪姜闻每次需要服务的时候，服务员都会自动走进来，这是她一晚上都没琢磨明白的神奇之处，此刻终于茅塞顿开。

　　漂亮的服务员一走进来，就冲姜闻微笑，“先生，有何要求。”

　　“埋单。”姜闻此时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和火柴，下意识地想点烟，似乎突然想起有方北在身旁，立刻停住，看向方北，以征询方北的意见。

　　方北虽然并不喜欢抽烟的男生，但是都占了人家一晚上便宜了，总不至于一根烟都不让人家抽吧，见此连忙点头，示意随意。

　　姜闻征得方北同意，方才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划亮了火柴，蓝色的温暖火焰重现眼前，两个人似乎都想起了昨晚的偶遇，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对方，四目相对，目光都有些迷离。

　　“先生您好，一共——”

　　“什么？多少？”原本有些迷茫的方北，一听到服务员报出的数目，登时惊醒，杏目圆瞪，反应过激，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跌下去。

　　尽管她对这里的昂贵消费有一些认识，但还是认识不够，因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她在此之前从未有机会来此实地调查，自然得不出正确的结论。

　　方北的口袋里只有今天中午从提款机里新取的三百元，相当于她三分之一学期的生活费，不过今晚的消费已经相当于她两个学期的生活费，所以她一时过于激动，尽失淑女风范。

　　望着身旁反应过激的方北，今晚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姜闻，终于眉开眼笑。

　　他早就知道她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爆发力有多强，这么多年，他就是喜欢看她生气发火的小老虎模样，而不是眼前这副温婉可人，像小猫咪般温顺的虚伪模样，尽管他只见过她一次“真面目”，从此之后却再也不能忘记，永生永世铭记于心。

　　服务员的目瞪口呆，让方北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到底有多失礼，她手心紧紧攥着的三百元大钞已经被汗水打湿，可她却没有勇气拿出来，因为数目差得太多了，她何德何能，负担得起这天价账单呢？

　　姜闻对欣赏方北的窘态很有耐心，但也明白该是给她台阶下的时候了，他轻咳一声，示意服务员将账单拿到身前。

　　小姑娘连忙走到姜闻身前，姜闻示意她拿笔过来，她俯身递上，看到姜闻在账单上写下的名字后，登时心领神会，“谢谢闻哥关照。”

　　服务员说罢就快步走出了包厢，临出门前还回头问姜闻需不需要安排车送，姜闻摇头否定，随即嘱咐她不要让别人进来打扰，他还有事情要谈。

　　小姑娘心领神会，走出去后将门掩好，随着那装饰精良的包厢门关闭的一刻，方北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窘迫，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提结账的事情，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好静观其变了。

　　姜闻此时已经点燃了香烟，却不着急享用，只是手夹香烟，侧过头看着惴惴不安的方北，唇边兀自留存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方北突然咳嗽了两声，姜闻见此急忙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不好意思，下次注意！”

　　方北急忙摇头，“姜闻，应该是我不好意思，一顿饭就吃掉了你一个学期的生活费，我，我这里有三百元，先给你，剩下的算我借的，等攒够了再还你！”

　　看着方北手里已经有些皱巴巴的三百元，姜闻也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方北。

　　方北见姜闻的目光如此专注，下意识地端详自己，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才重新抬头看向姜闻，却发现姜闻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

　　“既然说好是我请客，就不需要你出钱。今天晚上的菜还合口味吗？如果不合口味，我下次带你去海滩公园附近的碧玉园吃海鲜。”

　　还要去吃？方北此时就快真的晕倒，头顶直冒冷汗，“姜闻，你太客气了，我很感谢你。其实，昨天见到你很高兴，你怎么今年才上大一，是去年高考失利了吗？”

　　方北并不喜欢打听别人隐私，只是她急需以说话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唯有如此，她才能掌控住局面，不至于让自己更加慌乱。

　　姜闻听言，轻轻颔首，但完全没有按方北的台本行进，而是反守为攻，进一步掌控了噤若寒蝉的她，“不谈这些没用的了。方北，你怎么看我？或者换句话说，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啊？”如果这里不是十二层的高楼，方北肯定夺窗而逃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看法有多重要，甚至可以说她从来都不太在意自己的想法。

　　很多时候，她都是按别人的想法生活，比如按照父母的安排，老师的教导，同学的建议，朋友的忠告。

　　她的确是个很没有主见的人，此刻姜闻问出的问题，对她而言，不仅意外，而且难以回答。

　　她对他能有什么看法呢，既不了解，也不熟悉，难道说姜闻你实在太有钱了，一顿饭就吃掉我一年的生活费，真令我佩服？

　　望着方北吞吞吐吐的样子，姜闻越加得意，两只手甚至惬意地放在了脑后，就等着她说出答案。

　　方北犹豫良久，正要开口，关好的包厢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两个身材挺拔的帅气男生，互搭着肩膀，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姜闻就快将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就地处决了。

　　突然而至的两个帅气男生之中的一个，看到姜闻和方北，更是深感意外，几乎快要将眼睛瞪出来的模样。

　　“方北，你——”说不出为什么，走错包厢的方南见到方北的瞬间，有种乐极生悲的感觉，前一刻他还和叶嘉有说有笑，后一刻差不多晴天霹雳。

　　今天晚上，他们这一班同学玩得十分尽兴，喝酒吃饭，Ｋ歌打牌，不胜热闹。

　　方南刚高歌了一曲海阔天空，夺得满堂彩，林蓓蓓等美女接二连三献花，实在得意。

　　趁同学们玩的高兴，方南抽空陪处事低调的叶嘉去前台结了账，两个人七拐八拐却进错了隔壁的包厢，但是眼前的情景实在令他大脑短路，一时之间都反应不过来。

　　倒是方南身旁的叶嘉仍旧冷静，反应迅速，随即向面红耳赤的方北和初次见面的姜闻点头微笑，“方北，原来你也在这里聚会啊，要不要过去和我们一起热闹一下！”

　　“叶嘉，方南，你们好！我，哦，这是我高中同学姜闻，我们俩很久不见了，来这里吃饭叙旧的。”

　　方北在见到方南走进来的一刻，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就好像因为淘气做错事被幼儿园老师当场逮到的小孩子一般羞愧难当。

　　所以，在听到叶嘉为自己打圆场的话后，方北第一时间就结结巴巴地解释起来。

　　方北尽管急于撇清，但还是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这是因为，通常来说，解释就等于掩饰，掩饰就等于暗示，暗示就等于明示，明示就等于告诉别人，今天晚上的“鸿门宴”，并不是她所说的那么简单。

　　因此，方北所说的话，方南一句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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