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戒不掉的罪

　　Part.6
　　柏旭几乎成了白岩的另一个家人。每天早晨八点，他总是准时按响白岩家的门铃，而白岩永远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犹如鸡窝的头，踩着拖鞋，打着哈欠出现在门后。最初的几次，白岩在朦胧的睡眼空隙中窥见柏旭，总会尖叫一声，捂着脸冲回房间，留下柏旭一人站在门口无奈地浅笑。迅速换完衣服以后，她又从房间里风风火火地冲出来，将仍旧站在门口的柏旭扯进门，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门上恶声恶气地说：“你要是敢把我这么不堪的形象流传出去，你就死定了！”每到这时，柏旭总会笑得很开心，好似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后来，白岩渐渐地就习以为常了，不再在意自己不堪入目的形象，也不再大惊小怪地威胁柏旭。每天早上，她听到门铃以后却不开门，只是拧开了门锁，又自顾回去洗漱了。柏旭听到“咔”的一声响就自己开门进屋。待白岩洗漱好了又逼着白岩将早餐吃了才准备开始一天的辅导。柏旭的敲门铃俨然成了白岩的起床铃，而柏旭更是成了白岩的管家。
　　白岩最后乖乖地在柏旭的辅导下认真学习并不是因为柏旭在知道她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之后天天给她送早餐、柏旭每次都会容忍她的无理取闹，像宠小孩一般宠她等等行为让她觉得很是感动。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许梓修。
　　不错，因为许梓修。
　　许梓修和柏旭一样，天天都会来。与柏旭不同的是，许梓修待的时间很少，少得连吃一顿饭都闲太匆忙。许梓修问得最多的当然是白岩的学习。在最初白岩仍和柏旭胶着、不愿做他的卷子那一段时间里，白岩问过许梓修：“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学习？”
　　许梓修看着她，目光深邃：“我希望你考上S大。”
　　“可是我不想。我不喜欢……”在他的目光里，白岩将自己的话咽进了喉。
　　从那以后，白岩就开始认真地在家里自习，每天都会伏在茶几上做很多很多的功课，功课做得多了，她又会对着题目下面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留白发呆。一开始，柏旭见她这种状态就会叫她去休息，可她总是拒绝。久了柏旭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习惯真的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当拒绝成了习惯，连关心都会变得多余。
　　她知道自己的学习有多烂，她知道考上S大这件对许梓修来说轻而易举的事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会存在奇迹，可她还是要博一博，即便她并不喜欢。
　　因为这是许梓修的希望。
　　柏旭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什么也没说，像一个真正的看客。
　　日子平淡如水，白岩日复一日重复做着相同的事情。除了问问题，她甚少再对他说些什么，连扯皮捣蛋都没了。那些课本就像吸人精气的妖怪将她所有的生气吞噬得一干二净。她伏案疾书时，他就在她对面悠闲地看书，偶尔从书里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她。每到这时，他就会莫名地想念起自己刚来时她对着自己张牙舞爪的模样，想着想着，他唇角绽开一丝笑，但没多久，那笑里又只剩苦涩。
　　那些做功课做得昏天黑地的时候，白岩从来不会抬起头来看看，所以她从不知道，原来那个天塌下来也淡然笑着的男人早已不复初时模样。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年尾。柏旭终于在他望着她时叫了她一次，说的却是：“学校里那些流言也该被人们遗忘了。你还是回学校吧。”
　　她疾行的笔终于顿住：“我不想回学校。”
　　“你终归是要面对的。我也该准备我的期末考了。”
　　“啊？你不是无业游民吗？”柏旭原是要说服她去学校的，然而白岩在他的话里找到的重点却是后面那句。只见她扔下笔，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他“噗嗤”一声笑了，压抑的心绪一扫而空。他勾起食指敲了敲她的脑袋：“谁跟你说我是无业游民了！”
　　“喂！这么聪明的我都快被你敲傻了！”她嗔怒地瞪着他，伸手摸了摸被他敲疼得脑门，而后又故作老成地摇晃着脑袋说，“你不是无业游民你干嘛跑来当我的家教兼管家？我说，你这生意做得实在是亏本呀！”
　　“既然你觉得我亏了，那你就给点补偿呗。”许是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柏旭很难得地和她开起了小玩笑。
　　白岩倒仍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她摸着下颔想了想，说：“我又没有钱，付不起你的薪水。我肯定是要嫁给许梓修的，以身相许这条路是行不通了。要不这样吧，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那我就把我的下一世许给你好了。”
　　柏旭这下彻底被她逗笑了。他哈哈笑着拿书一把拍在她脑门：“亏你想得出来！”
　　“不许敲我头！”
　　他看着她的表情，笑得更畅快了。良久，他终于止了笑，道：“好了，不闹了。你明天就回学校吧，我明天就不来了。”
　　“可是……”她听此，欲哭无泪。
　　“没有那么多可是。以后我不在，要记得按时吃早餐。”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要不要我每天早上打电话叫你起床？”
　　“不要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好好……你是大孩子。”柏旭很大度地举手投降。
　　“……”
　　白岩被噎得一句话也无，低头考虑着要如何对付他。哪知，等她想出了鬼点子，刚一抬头准备捉弄他，眼前就不见了柏旭，厨房里却传出了乒乒乓乓的声响。她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他围着围裙忙碌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没想到你竟然是新好男人。”许久没见回应，她觉得不好玩，又蹦回客厅做卷子去了。
　　那天傍晚，柏旭做了一桌好菜。而白岩直到看见那一桌丰盛的晚餐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他早就算好了时间，所以才会在早晨时就拎来了大包小包。
　　席间二人皆是一语不发，一顿饭吃得甚是压抑，也解决得甚是迅速。柏旭原本还打算把锅碗瓢盆都洗好了才回去，结果硬是被白岩拦下了。吃过饭以后，柏旭又在白岩家中停留了一阵子，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连NBA球赛都看得心不在焉，最后拖到实在不能再拖了，他才终于收拾东西，和白岩说了声再见就匆匆离去。
　　柏旭走了以后，白岩蜷缩着在沙发上躺了很久。好吧，她承认，她是有些舍不得他的。人总会喜欢那些愿意陪自己玩、愿意宠自己、对自己好到天妒人怨的朋友，虽然柏旭对白岩远没有那么夸张，但在白岩的生命中，那已足够令她感动得一塌糊涂了。饶是这样，白岩却仍旧认为，柏旭是她的克星。原因无他，只因他们的对话总是以白岩的无语结束。如果要说得好听点的话，那叫无言以对。但是再怎么修饰得好听，本质都是改变不了的。柏旭就是能噎得她说不出话，就是能弄得她刁钻不起来。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这就是了。以往只有白岩能让人无言以对，只有白岩能让人恨得牙痒痒却无能为力，遇上柏旭以后，白岩算是彻底明了那种憋屈的感受。
　　好在柏旭马上就要离开了。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对此，白岩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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