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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
Part.10
许梓修的办公室。
最初电话响时他看到柏旭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跳动,竟没来由地觉得慌乱。甚至在接起电话时,他觉得他的手竟在隐隐发抖。这种情绪实不该出现在他身上。他该是沉着冷静、处事老练、行事无惧的,至少在他心中给自己的定义是这样的。他想,成大事者就该如此。
在他的手机铃声中,他又想起了昨晚的暴风雨。他想起自己最后那句告别,他想起后视镜里白岩明明是站着不动的,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却该死地渐拉渐远,远到白岩最终成了他眼中揉不开的一粒沙。他想起白岩说:“哪个男人不是把自己最爱的人放在第一位的。”
是啊,哪个男人不是把自己最爱的人放在第一位的呢?
他在心中嘲讽着自己,接起了电话。
柏旭在那头说:“白岩发烧了,你过来看看她吧。”他在那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个聋哑人,不止失聪了,而且找不到自己的言语。悔意如潮,他觉得自己终会溺死在浅滩之上,如果不去看看她的话。但是,他听见自己说:“我很忙。”
我很忙,忙着忘记某种感觉。
然后,那个永远对他甚是尊重的学弟竟然会在电话里指摘他的不是。他有些恼怒,有些嫉恨,但更多的却是担心。她应该病得很严重吧?若不然,柏旭才不会如此失控。
是了,她肯定病得很重。他想起从前那个动不动就要生病的小孩子,他想起过去她一生病就要赖在他怀中,怎么都不肯撒手。想到此,他笑了。
他原本想说:“柏旭,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指指点点?”,转念一想,那不该是他对学弟该有的态度,于是那句话又被硬生生吞入肚中。最后,他只说了一句:“柏旭,你还是太年轻了。”然后他仓皇地挂了电话,只是怕他会问他:“学长何出此言?”
其实许梓修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说出那句话。他甚至有种错觉,那句话像是自己长了脚似的,不受控制地就从他口中溜了出来。
大概是往事太重了吧。他想,所以才会在这双十年华感叹只比他小几岁的学弟太年轻。
放下手机,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工作早已被他抛诸脑后。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但是,他真的觉得好累,从未有过的疲累。
柳妍在门外敲了几声就径直推门进来,原是拿文件过来给他过目的,但一见许梓修的状态不好,她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回家休息?”
其实,柳妍的文化也只是走个过程而已。许梓修是什么人?说得好听点叫敬业,说得难听点就叫工作狂。她刚到公司时就听说过,许梓修即便是在长期饮食不规律导致胃穿孔而不得不住院的情况也没有停下工作。所以,她从不奢望许梓修会在工作这件事上妥协。
然而,此次许梓修给她的回答却是:“嗯,你帮我请一下假。”说完就走出了办公室。柳妍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要请假回家休息,并且连请假都要她来代劳。“这是要世界末日了吗?”她在心中惴惴想着,抱着文件若有所思地出去了。
许梓修出了写字楼,一路上心不在焉地开着车,就连遇上红灯他也没看见,直接就冲了过去。好在当时车流量不多,虽然他只知横冲直撞,旁人倒是懂得闪躲,险险从他车侧擦了过去,同时骂了一句:“会不会开车啊!神经病!”他没有听到旁人的骂声,也没有意识到车身已被擦出好大一条划痕,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就游走在危险边缘。
最后,他停在白岩的家门前。他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前方发呆,搞不明白自己明明是预备回家休息的,如何就到了白岩门前。
看着那扇门,他不由想起白岩刚从他家搬到这套单层平房时自己就是站在那扇门前铁青着脸问她:“你为什么一定要搬出来住呢?”然后白岩蹦跳着攀上了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说:“这样我才能光明正大地嫁给你呀!”当时他的脸色变得像五月的天一样快,立马就收了铁青脸色,转而有些羞赧地回道:“人小鬼大!”继而又担心地说:“但是干嘛非要搬到这个地方来呢?你还这么小,怎么照顾自己呀?”“因为这里最便宜了呀!”她的声音脆生生的,青涩得不行,说的话却老成得让人忍不住为之心酸。
那时许梓修正值高三,而白岩却连小学都还没有毕业!
他记得自己听到她说“这样我才能光明正大地嫁给你呀”时笑得有多开怀,却再记不得她说“因为这里最便宜了呀”时自己心中是怎样的酸楚。过去终究只是过去,再美好、再甜蜜,它也不过是时间的祭品。那些过往记得再真切,细节记得再清楚,活在现下的人始终还是丢了当时当局人的所有情绪。现在的人看过去,都像在看一出戏。
那几天他忙里忙外地将她的新家打扮得像是个真真正正的新家,除了对它的外观实在是无能为力之外,他把所有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后来,他还偷偷跑去打工,省吃俭用,攒了好几个月的钱就为了给她的新家搬进一个浴缸。只是因为住在他家时,白岩最喜欢的便是懒懒地泡在浴缸里。她说,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泡温泉。好在那套平房虽然看起来简陋,但地方倒是大得很,容得下他的浴缸。不然他的辛苦就都要白费了。
他曾经在理综卷的背面写道:“这些日子虽然很辛苦,但是当你看到浴缸时那惊喜得几乎要蹦上天的神情,我就知道,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我想给你一个未来。为此,就算前面有再多艰难险阻,我也会像个真正的王子那样,为你披荆斩棘,不顾一切。”
自从大学毕业,他每天忙于工作,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旧事了。如今想起来才发现,原来他对她并不是没有感觉的。或者说,曾经他对她其实是很有感觉的。但是……
大学是真的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很多人都知道S大的许梓修学习优异、工作出色、人脉广,将来必能出人头地,但是却鲜少有人知道,刚上S大的许梓修有多落魄。他一度以为自己就像是生活在臭水沟里的老鼠,一辈子也别想爬上地面。
上大学之前他同每个人一样,对大学抱有太多期望。他单纯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在大学里就一定能有一番作为。然而,没有人告诉过他,大学就是个小社会。而S市的S大更可以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社会了。在S大,任你再优秀、再有能力,没有关系也是零。即便过去的许梓修家境优裕,但是自从他父亲过世后,家道就已渐渐衰弱,对于孤儿寡母,再硬的关系都要变得陌路。所以,许梓修的家世跟全天下的劳苦大众一样普通,在S大人的眼中更是贱如蝼蚁。当然,并不是说S大没有普通人,只不过那些普通人一早就被告知所有的内情,一开始就只打算安安分分读书,安安稳稳毕业,安安心心讨生活。
也不是没有人跟他说过那些内情,不是没有人告诉过他那些试图打破规则之人得过什么下场,只不过彼时的他太过年轻气盛,不愿服输,心中总以为自己是不同的,于是便当了那只不知死活硬要扑火而去的飞蛾。可想而知,几乎所有的学生工作面试他都败北而归。说几乎,是因为他最后面试的广播台策划部收下了他。然而,通过面试的喜悦甚至还来不及与人分享,他就被接踵而来的各种恶作剧、羞辱打得抬不起头来。
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大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脆弱得连白岩都不如;高三的那些同学有没有因为因为现实与理想的巨大落差而失望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当时真的是失望到连学业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大学一年级,他是背着耻辱牌走过的。但是,他不甘心。所以,他用尽了手段,让与他同年级的S大校长的女儿死心塌地地爱上了自己,然后成功跻身于学生干部行列。他们都说,在所有家世普通的学生当中,他不是第一个凭借女人跻身于学生干部行列的,但却是第一个在甩了借以上位的女友之后没有被赶出学生干部行列的,甚至在他的女友为分手一事大吵大闹、要死不活之际校长都没有为此难为他什么。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的工作能力确实出色,出色到当选为主席时,绝大部分的富家子弟都不再有意见。这点从他上位一年后所有关于他的不良消息全部消失就可以看出来。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强到可以管住旁人的嘴,而是旁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他的能力、他的外貌、他的爱情故事以及他后来荣耀的事迹上。那些不良消息没人谈论之后,渐渐就消止了。
许梓修在毕业之后进了公司时曾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做这种靠女人裙带关系上位的混账事了,他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做到最好,如此白岩才不会看轻他。
理想总是很美好。然而,现实是什么?现实容不得你做小孩子的白日梦。他最终还是走了与之前相同的路,而这条路是必须舍弃白岩才能铺就的。不是没有犹豫过,不是没有彷徨过,也不是没有痛苦过,但是再多的良心谴责也改变不了他最终做下的决定。
“许梓修,这些全都是你自找的!”他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车厢里低低响起,他单手握拳狠力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发出刺耳的喇叭声,然后他的双手握紧了方向盘,额头顶上了双拳。有什么东西坠得他的眼眶很重,重得他连头也抬不动。
良久,他终于从方向盘上抬起头,调转车头离去。在后视镜里,他看见柏旭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然后打开了白岩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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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最近有点小忙,于是昨天木有更新。接下去应该都会持续小忙……
哎,我对不起所有耐心看这部小说的孩纸们。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