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之交

　　下手的人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那一棍子敲得挺不轻，即使我刻意避开要害，还是晕了很久才恢复知觉。
　　迷迷糊糊感到自己身下的地面硬梆梆硌人，翻了几个身都找不到舒服的姿势，我终于从半昏迷状态回到现实，刚醒过来就被眼前一片黑吓个半死，困意都去了七成。
　　别是打巧了正好弄个视网膜脱落，这个时代的大夫看个心肝脾胃肾一点问题没有，不过视网膜脱落这样的疑难杂症出现就没得治。虽说我早已看尽人间百态，但下半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暂时还不想当瞎子。
　　所以当我发现自己只不过是被关在地洞里时，着实挺高兴。当然这里也可能是地窖，反正周围黑乎乎一片，哪个看得真切？
　　地洞里被下了迷药，弄得我大脑昏沉只想睡觉，大约是刚才翻身时压到领口藏着的解药，才稍微缓下些药物的效力，不然按这里的药物浓度，我挺尸到一天后都是妥妥的。
　　一天后……等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脸上的人皮面具自然被揭下，靴子里和手臂上的短匕都被搜走，手脚被捆上结实的绳子，就连腰带里藏着的软剑也没给我留下。无奈下我只能努力把发髻往指尖上凑，从发间拔下一朵珠花，板动机关挑开一片花瓣。珠花是特意找张家胡同尾巴上一家老铁匠打的机关，花瓣下藏着的刀片不大但锋利无比，割断绳子和动脉都是小菜一碟。
　　运气还是肯站在我这方，为了伪装，我不敢戴程小四戴惯了的石簪而是换成珠花。那簪子倒是磨得锋利，当武器不差，可这种粗话断然是做不来的。
　　齐天大圣逃开缚仙绳，当然要大展拳脚。待解药完全起效，手脚终于不是软绵绵的无力，我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长。
　　衣服上领口部分的暗袋里大部分是解药，预备主人失手；相对的，袖口和下摆部分，迷药和毒药占据绝对统治权。
　　关押我的地洞位置偏僻，可能是这位大人物也饱受连出恭也被监视的虐待，倒是方便了我逃脱。门口明处暗处加起来只有不过十个守卫，也被我一包蛊药放倒，
　　蛊药这东西，和蛊虫关系倒不大，真算起来还是是迷药或春-药的近亲；人吸入蛊药之后一段时间内的记忆会变得模糊，哪怕你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走过，过后他见到你准保还是摇头说不认识——简直是听墙角和打家劫舍的必备良品。
　　现在补充，潜入和逃跑时也很好用。
　　我从地洞所在的那个荒芜庭院中跑出来，一路用树木山石遮挡身形，还要注意不要被周围的侍卫发现，再加上本身对地形的不熟悉，走到书房时已经一身汗。这时候书房里没人，我躲在园子里的死角抓着逮来的鸟绑上□□，点燃后放飞，片刻后只听不远处轰隆炸响，赶在爆炸声响起的一刻尽自己最大可能潜进书房，下一秒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喊抓刺客。
　　在杂乱的脚步声中，我满屋子找密室，终于在脚步声朝这边接近时让我寻着了。急忙一板花瓶，躲进墙上出现的密室里。
　　密室是个神奇的存在，似乎每个大一点的宅子里都有多少不等的密室，主人们都把它当做最安全的地方，什么秘密都往里放，可负责他们宅邸安全的人大半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即使知道也不会在没有命令时擅自开启。就好比我现在躲在密室里，侍卫们搜过了整个书房，可就是不碰密室。
　　这是安全堡垒？怎么看都是安全隐患吧啊喂！
　　从地洞里逃出时天还亮着，看太阳方位大概在未时前后，从胃袋的抗议程度看，我应该不是睡了一天，顶多睡了两个时辰。
　　进来时倒是看到密室里有蜡烛，但我没火，只好摸着黑等。等到肚子真饿起来，才算是把人等到了。
　　听脚步是来了两个人，从书房里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大约是那两人先后入座。我绷紧全身神经，生怕外面的人突然进密室来协商事情，这门刚打开时我看到过里面的大体构造，就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连个能做遮挡的大型家具都没有。
　　也亏得他们没进来，不然我这只鳖就算是死在瓮里了。
　　我吐出肺里那口浊气，终于可以安心的听墙角。密室以墙壁为门，自然隔去大部分声音，我聚集内力在耳中，再集中精神，也只能模模糊糊听个大概。要是有听诊器就好了，再不济给我个杯子也成。
　　唔？杯子？
　　片刻后，我拿着依靠记忆在身后桌子上摸到的茶杯，贴在密室的门上偷听。
　　“……抓来的那个女人跑了，倒是可惜。”
　　“跑不了，我出钱在阎王阁发了悬赏，想必很快就能有消息。”
　　我是知道阎王阁的，江湖上出名的杀手楼，只要肯给钱，无论是杀人还是放火都能按客人要求办到，你要把人烤的五分熟，他们就不会烧成七分。
　　摸摸眼角的朱砂，为自己因公殉职的面具哀悼一番，心说你们找吧，我一会儿洗把脸你的通缉令就算是过期了。
　　不再费心思担忧自己未来可能受到的追杀，我极悠哉的开始扒墙角。
　　“……大哥近些日子身体状况是越来越差了，我看他早朝也有些力不从心，迟早要死在女人床上。”傲慢的声音。
　　“自然，那魏紫的本事王爷您还信不过？脸蛋倾城倾国又深谙房中术，即使是皇上也难过美人关。”另一个声音，自负、略带谄媚的。
　　听上去外面的人是王爷加他的一个谋士，大夏国的王爷就四个，刨去秦烨还剩仨，也不知道绑了我来的是个什么王。
　　我忧虑的戳戳香囊，小小从里面扒拉出半个身子，然后我一时没收住手，一指头戳上了它的后壳。
　　真硬。
　　“小小啊，你主人这辈子可是富贵命，瞧瞧我和皇家的纠葛啊，那叫一个剪不断理还乱。”
　　也不知道这么复杂的事情一只金蚕蛊能不能听懂，反正小小六只爪子抓在袋口转了个身，屁股正对着我。
　　“……本来一朵玉牡丹只能给睿王添点麻烦，没想到此番谦王硬插一足，若能顺着今天的女人摸到谦王身上也算是我们的意外收获。”
　　戳着金蚕蛊后壳的手指一滑，差点伸进蝎子嘴里。我也顾不了那么多，想想我被秦烨折腾了那么久，玉牡丹终于有条线索，先生您说的太对了，真是意外收获啊！只可惜我这条是断藤，您顺着我摸，即使手上磨起泡也是摸不到秦烨那个瓜的。
　　“那废人？他能干什么，也算得上收获？要不是前几日他的人阻住将军府的小姐，本来可以钓上程隼这条大鱼。”
　　“王爷，如今皇上虽说沉迷美色，却仍算不上昏庸，这时将水搅得太混，可能会呛到自己。”
　　再排除一个睿王，还剩两个，难道把我弄来的正是秦烨让我去示好的那个×大无脑的？
　　这坨猿粪够大的。
　　我的手指移到脑后，那里还有一个大包。
　　姑奶奶本来都打算金盆洗手了，不过有你这一棍之仇，我就算拼了命都要把屎盆子扣回你脑袋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谦王树大根深，即使几年来枝叶有损，依旧不可小觑。”
　　没错，秦烨势力不小，只是这家伙是短命鬼，没什么加冕称帝的心思，但真被惹急了也能让你恶心好一阵。听那王爷口吻，果然是没脑子，难道几十年吃的山珍海味果然都滋补下面去了？
　　外面某王爷的语气愈发轻蔑：“老五那个野种，巴巴的爬到先帝眼前献媚，先帝心软对他青眼有加，就以为自己是什么厉害人物，活该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没错没错，老五那个野种都能得到先帝赏识，你得不到就是你没本事，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下意识点头的动作突然停顿，结伴出门踏春的理智和冷静全数回笼，我这才意识到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是哪个王爷，可皇室子弟就那么几个，算上龙椅上那位，排老五的不正是秦烨吗！
　　秦烨？野种？
　　哎，我说……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皇家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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