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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久远的重逢
海上的风浪果然不可小觑,以平剑秋与石毅年路之能,合开封府众人之力,不过沿着海边诸镇勉力航行。好在强力的劲风鼓动了风帆,不仅省去了纤夫的劳作,船速也是之前的四倍有余。只是公孙先生夜观天象之后,判断前方将有狂风骤雨,如果不想造成损失,船只最好靠岸停泊,等待风暴平息之后再走。
白云瑞虽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却也免不了懊恼皱眉。公孙先生见了好笑,念及对方让屋之谊,提议取道迷人湾。平剑秋也笑了起来,迷人湾倒是个避风的好去处,只是顾念李冬身子弱,禁不起湾中的湿冷,所以向来不走这条近路。
好在李氏夫妇本没有往陷空岛去的打算,只是同包大人聊得投机才一路相随。如今,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一行人在码头送别李冬夫妇,又添补了一些淡水食物之后,踏上了最后的旅程。
白云瑞站在船头,看着平剑秋手中精巧的罗盘暗自欣喜,如果没有其他意外,依照现在的速度,他们后天便能回到陷空岛了!
他侧过脸悄悄望向展骥,那人早已脱下了常穿的红袍,换上了一袭青灰的布衣。咸腥的海风中,那人发丝轻扬,面容沉静,仿佛一切成竹在胸,只是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
这算是近乡情更怯吗?白云瑞不由得勾起了嘴角,可一想到岛上的情况便再难言笑半分,明亮的眸子也有些暗淡。船边的青年恰好抬眼,将那戏谑未尽惋惜冉生的神态尽收眼底,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丝笑容。
“云瑞,快到家了。”
展骥的声音并不大,有着吴语特有的软糯,缓缓飘入白云瑞的耳中。熟悉的,温暖的,一如既往的安抚的声音,带着展骥惯有的温和的气息,温和得令人沉溺。
舍不得放手,
怎么能放手。
白云瑞贪恋着这样的声音,也眷恋着气息的主人不愿放手。过往的恩恩怨怨让他有如一个饥渴交加的贫者,深藏在心底的人便是那解渴的甘霖、饱腹的佳肴,漫长的守望与未尽的期许不曾消磨意志,反倒使他陷入一种理智的疯狂。
白家人一旦动情便情根深种,水与火的交缠热情而冷静。可是,如果骤然离开这种温柔的包容,他会不会就这么疯掉……
白云瑞打了个冷战,似乎明白了父亲当年的话。
昔日斯人耳边话,以和潮水向东流。
如果从今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个人,他再也不会对你笑,再也不会和你斗嘴,再也不能为你准备美酒,再也不能在你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某一个地方等你归来。
那天以后,那人曾经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遗言,和你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永远不会发生。
在你生存的那个天地,再也没有了那个人。
会怎样?
白云瑞不敢再想下去,这样一种万念俱灰的滋味比想象中的绝望更加可怕,他不是父亲,他没有白玉堂那么强,他没有那种几乎癫狂的强悍。
“白少当家,前面就是迷人湾了,穿过迷人湾,便是陷空岛地界。”平剑秋低沉的声音将白云瑞从沉思中唤醒,“此地无风多雾,需要船工划桨。如果少当家没有别的吩咐,平某就派小船下去引航了。”
“嗯……呃,等等。”白云瑞想了一会儿,握紧手中的长刀,“白某随小船一同先行,有劳平兄安排一二。”
“好。”平剑秋略微有些惊讶,看见展骥笑着颔首便不再多说,领着白云瑞去了后舱。
迷认湾因弥漫水湾的大雾而闻名。在这里,如果没有有经验的人引导,过往船只很容易迷失方向。陷空岛虽然看重其避险之功,却恃于岛上武力没有过分依赖,因此这里并没有其他水域常见的巡船。
白云瑞并不熟悉这条水路,这次正好一观真貌。
换了小船离水面更近,雾气也就更浓了一些。白云瑞扭头,身后的大船隐没于浓雾之中,隐隐约约有如沉睡的巨兽,船上的人更是看不到了。
这还是白日呢,雾就这么大
,如果换成晚上航船岂不是更加糟糕。白云瑞摸了摸鼻子,只觉得空气凝滞又湿又重,果然不是李东这种久病之人应该来的地方。
王朝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个瓷瓶。
白云瑞打开一看,便将一颗火红的药丸吞了下去,立时便有一股暖流从丹田流遍全身。
“公孙先生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白云瑞吸了吸鼻子,呼吸顺畅多了。
王朝笑了笑:“那是自然,有人在后面逼着,先生的医术和毒术当然越来越精湛了。”
白云瑞挑眉,对面的长辈却收了瓶子,摸出怀中特制的口哨吹了几声。身后的大船收到信息,跟着小船转了个弯。
“好奇我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白云瑞点头。
“我们曾经来过这里啊……和展大人、公孙先生,还有……还有你的父亲……”王朝微微一笑,眼中带了些许还念的神色,“那时候,这一带出了一群匪徒,他们凭借着迷人湾的地利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地方官府曾多次围剿,却一无所获,便上报到了开封府。于是,公孙先生就带着我们来了。”
“公孙先生?”
“是啊,依这里的情况,匪徒岂会不用毒烟?”
“那后来呢?”
“白义士和展大人联手,挑了他们十二个水寨,将为恶之人斩于剑下。”
王朝说的简单平淡,白云瑞却能想象父亲和展叔当年并肩而战的英姿。
那时的锦鼠御猫和现在的他们差不多年纪吧。二人少年成名,武艺超群。行走江湖颇得绿林好汉敬重。后来虽然官服加身,却尤未失去侠义之心,依旧秉持正义护持青天。而后定军山、平襄阳,殚精竭智,无往不胜。
王朝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青年,那极为相似的面容,那如出一辙的傲气,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水寨的校场之上,画影张扬巨阙沉稳,剑气飞扬斩妖除魔。
如果时间停留在那一刻该多好……
“嗖嗖嗖——”破空而来的飞矢惊醒了所有人的迷梦。
安静的迷人湾里骤然响起了平剑秋的低喝:“李家船行过往,来者何人?!”李家船行能成为往来南北最大的船行,不仅在于雄厚的经济实力,也在于其八面玲珑的经营手段。李冬经营有方乐善好施,平剑秋热情豪爽仗义疏财,结交的朋友范围广泛,所以无论白道□□都会卖些面子。
可是,现在不断涌现的敌人却置若罔闻。
白云瑞挥刀隔开迎面射来的飞箭,飞身跃到王朝身边砍翻一个爬上来的水鬼。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依旧是凶狠的攻击。
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飞箭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袭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成,我们必须回到主船上面。”王朝一面抵挡一面吼道。划桨的船工也顾不得身上血流如注的伤口了,拼了命地往回划。
白云瑞焦急万分,他听到主船上刀剑交加的声音,夹杂着有人受伤的痛呼。他知道展骥肯定会冲在最前面,自己却不能站在他身边。
可怜划船的船工一开始就是众矢之的,即便在白云瑞和王朝的护持之下也终难支持,哀嚎一声掉入水中,眼看是没得救了。王朝双目赤红,忙捞过滑落的船桨摇了起来。
白云瑞银牙几欲咬碎,才一艘小船就遭遇到这么猛烈的攻击,主船的情况怕也不好。他再度提起一分真力,纵身长啸凛然挥刀,狂肆的刀意竟然将围上来的敌人给压了回去,好几个避之不及的蒙面人当场死在他的刀下,王朝趁机朝主船划去。
主船上的情况确实不妙,船上人虽多,船工也会些拳脚,但那毕竟只是粗浅功夫,那里是这些精于刺杀之人的对手。
石毅和年路守在主舱门口一步不退,平剑秋也指挥着船工加速行船。
展骥犹如一只雨燕穿梭在敌阵之中,长剑不住隔开飞驰而来的羽箭,护住身边的自己人,紧皱的双眉昭示其内心的不安。
敌人太多了!究竟是什么人敢在此地伏击他们。
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小船上的人怎么样了?王叔他们还好么?
还有云瑞……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风笛的促鸣,是云瑞!展骥斜眼瞥见断裂的绳梯,愈发皱紧了眉头,他飞起一脚将脚边的长绳踢给赵慕云,手中的剑气霎时猛烈了起来。
赵慕云顾不得密集的箭雨,双手交替将王朝等人拉了上来,一枚火箭凌空飞来,再次烧断了救命的绳索。
“白云瑞!”赵慕云趴在船边,看见那白色的身影从半空坠落,身旁一道人影越弦而过,扯了绳索扑下身去,“小展!”
“咻——”
一道烟火冲上日空汇成了一只夺目的银鼠,火光冲散了白日的迷雾,也显示出后方疾驶而来航船。
陷空岛的水军!是援军!
公孙策眯起双眼看向远方,脸上露出了熟悉的微笑。
“诸位也不打声招呼就来骚扰我的贵客,当我这个主人死了不成?”清俊的声音不知从哪艘船上飘来,放肆张扬不带有一丝情感,“陷空岛白玉堂,特来讨教高招。”
后来发生了什么,还用多说吗?即便年华老去,伤病交加,白玉堂依还是那个白玉堂。
聪明绝顶,狠辣无双。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展骥也终于知道白云瑞隐瞒的是什么,白玉堂清醒的明白展昭已经逝去,却拒绝承认他的离开。
“猫儿没有离开过我,从来没有。”大病一场的白玉堂醒来之后,固执的认为展昭就在自己身边。
所有人都惊诧万分,却又心疼不已。
就这样,过了这么多年……
展骥痴痴地握着白云瑞的手,在舱中枯坐一宿,最终还是没有踏上陷空岛的土地。
三日后,包拯和公孙策从岛上归来,白云瑞并未相送。
待众人踏入常州地界,一羽白鸽却带来了那人离世的消息。
仿佛从未离去,仿佛早已离开。
这,便是终结了吧……
包拯放开手中的字条,任它飘走,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年,展骥同王思源等携包拯亲笔书信前往军中效力,白云瑞则在办理完父亲的丧事之后独自离开了陷空岛,所去无踪。
此时,好水川之战已过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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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爆字数了。删删改改写了半个月,完花决定还是用最初的设定。究竟白玉堂有没有原谅展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谢谢大家~
还有番外一则,番外会有猫大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