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长行

作者: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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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漫长的旅途



      返乡的船上多出俩外人,李家却也不奇怪,反倒给他们重新安排了一间房。说来也巧,这两人原先的房间就在公孙策旁边,但得知此事的公孙策坚持和白云瑞调了换房间,白云瑞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提着行李住了进去,顺便狠狠瞪了惹事的两人一眼。

      包拯皱眉想了一会儿,看待李冬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

      这分明是早有算计:两个飞云骑的引路文牒一应俱全,又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如果不是公孙策意外动怒,要扔了那玉珏,发现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说李家毫不知情,怕是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公孙策再怎么不乐意,也不得不接受两人跟在自己身边的事实。这船都起锚了,也走了这么远了,总不好让他二人跳入河中游回去吧。事实上,他真有过扔两人下河的想法,却在白云瑞证实两人不会游水之后放弃了。公孙策毕竟是心软的,所以,一旦知道某位异姓王爷就在他们旅途的终点默默等候,纵有千般无奈万般不忿,也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孽缘!真真是孽缘!

      被出卖了个干净的主簿先生虽然偶尔念叨,眼中实实在在的喜悦与期盼却瞒不了一直关心的人。

      包大人暗中松了一口气,转身同李氏夫妇话起了家常。这在以前绝对不可能发生,一来开封府公务繁忙,每天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工夫闲磕牙?二来包拯生性严谨,自入士以来更是谨小慎微,除非是极其亲近的人,否则轻易不肯多言。当然,若是到了必要之时,他也会滔滔不绝据理力争,只是听他说话的对象就有些可怜了——不仅被反驳得哑口无言,还附赠了一脸唾沫星子。

      总而言之,他并不是个喜好闲聊的人。

      如今,他虽然仍有几分担忧,却也卸下了一身的重担,自然也就放松了许多。于是,为了消磨这漫长旅程上的空虚无聊,几个小辈在包大人的纵容和李氏夫妇的迎合下渐渐打开话匣子,连带着王朝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一时间,小小的船舱,热闹非凡。

      展骥站在门边勾起了嘴角,看了一会儿转身便走。半天没见白云瑞,用膝盖想想也知道他去了哪里。公孙策不喜飞云骑紧跟在身边,将那二人赶去帮忙掌舵。果不其然。在船尾看到了观景的白衣青年,他正冷着脸用冻死人的眼神监督“船工”努力工作。

      可是,那二人跟在中州王身边什么阵仗没见过,白云瑞也并非真和他俩有什么深仇大恨,倒也不难应付。

      “云瑞。”展骥笑着迎上去,恰到好处地化解了玉面小达摩不算真切的愤怒。

      “你怎么来了?”白云瑞抱着银刀离开了船尾,“不用守着你的包大人吗?”

      “有王叔他们在,不用担心。”展骥冲两位掌舵的“船工”点点头,和白云瑞一同往船头走去。

      “那是,王叔他们演练那个阵法也有好些年了,寻常人奈何不了。不过……”白云瑞撇撇嘴,飞快扫了一眼身后,“飞云骑的本事也非同一般。”

      “所以,幸好他们是友非敌,可也值得我们警惕了,毕竟我二人都有疏忽之处。”展骥笑着舒了一口气,揶揄道,“能得到云瑞你的称赞,真是很难得呢……”

      白云瑞冷哼一声:“那是时间太紧迫,白爷没料着,以后不可能再发生这种事情。”没有人能算计他白云瑞两次,中州王也不可以!

      知道他是个不服输的,展骥抿嘴轻笑,在那人瞪回来的时候不慌不忙地别过脸,欣赏起御河两岸的风景,任那人怎么挑衅也不搭话。

      真是只狡猾的猫!

      白云瑞银牙暗咬,却又舍不得离开,便站在船舷边看那远处的水鸟。只是那星眸掩映下的熊熊烈火,怎么也压抑不住。

      看来某人要遭受池鱼之殃了。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来,御河两岸的人家点起了零零星星的灯火,身边的船工也来来往往地点起蜡烛和灯笼。展骥和白云瑞就这么站在船头,只听耳边潮水涌动,浩浩汤汤连绵不绝。船头风势渐缓,河面上慢慢浮起一片氤氲的水汽,潮水的腥味汹涌而来。

      薄雾弥漫开来,不紧不慢地遮拦了人们的目光。隔岸的灯火愈发晦暗模糊,远处河水和天空的界限都隐约起来,纵使极目远眺也看不分明。

      天地混沌如鸡子,一叶扁舟任沉浮。

      迷蒙的白雾和汤汤的潮水隔绝了光亮与人声,也混淆了对于时空的感知。一时间,人们竟不明了身处何地,今夕何夕?只知晓:人在船上,船在河中,而河却不知道流向何方……

      相传,有这样一条河,清澈见底却又浑浊不堪。不知道宽几许,又深几何?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为幻想所惑,心心念念的便是去往彼岸。然而,河水冰寒刺骨,让人心生畏惧,水流是奇异诡谲变化多端,潺湲处仿佛离人落泪,湍急时犹若怒马奔腾。

      没有人能凭一己之力渡河,往来其间的只有撑船的引路人。

      好想过去啊……

      真的,好想到对岸去啊……

      可是河水好冷,怎么办呢?

      河在这里。船在哪里?引路的人,又在哪里?

      轻笑,犹若春风化雨,点滴温情。

      船不就在这里吗……已经在船上了啊……

      是啊,我已经在船上了。

      目极之处,迷雾之中,隐约出现一点青影,裂空破浪,踏风而来。

      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清爽的夜风扑入久违的怀中。

      “展骥。”

      红衣青年微微一怔,恍惚地低头,只见一只修长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有些酸涩,又有甘甜,他抬眼望向那面颊微红的人。

      白云瑞见状,迅速放开手背到身后。

      “和我一起回陷空岛吧。”留恋着指间的温暖,白云瑞紧了紧拳头,仍然坚定的说道,“到了陷空岛别待在船上,一起去看看吧!”

      一起去看看吧……

      去看谁呢?

      见这人双唇紧抿眉头微蹙,似乎有所动摇,白云瑞再接再厉:“回去吧。叔叔婶婶们年年都盼着你回去,大哥他们就更不用说了。再说了,公孙先生都原谅庞统了,父亲他……他不会怪你的……”白衣青年坚定依旧,只是内心的苦涩给他俊美的黑眸蒙上了一层水雾——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的他,怎么还会怪你?

      这么些年,陷空岛和开封府虽然从没断过联系,却也不如过去往来密切。

      所以,很多事情,我们不说,开封府就不会知道。

      我不说,你就不会知晓。

      一切安好,确实是一切安好,可未必是如你所愿的一切安好。

      白云瑞知道,这是最后一次靠近展骥的机会,一旦包大人离开陷空岛,再相见又不知道要过几年?

      “好。”

      非常干脆的一个字,让白云瑞喜笑颜开,终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太好了!”白云瑞笑道,“我,我马上就传书回去,让他们给你收拾房间!”说完转身就走,乐呵呵差点连银刀都握不住。

      红衣青年笑着摇了摇头,虽说得意忘形,倒也看得出这人有多么盼望他们陷空岛一行。转身不看身后舱内的烛光,他捏了捏袖口,淡淡道:“久候了,前辈还有事?”站的久了,连带着身上的衣服也沾染了些水汽。

      “展大人客气了。”青色身影缓步而出,正是平剑秋。他微微一笑,眼露精光,“算起来在下和展大人同辈,不过痴长了几岁,当不起展大人如此称呼。”

      “此话怎讲?”

      “在下继母刘氏乃李夫人同胞姐妹。”平剑秋道,“以李夫人和令叔的关系,平剑秋不敢以年岁自居。”

      柳凤仪和水寄萍是姐妹么……那李冬岂不是平剑秋的小姨父?难怪他一直帮衬李家船行。

      红衣青年错愕半晌,失笑道:“原来如此,倒是展骥拘泥了,平大哥千万勿怪!”

      “平大哥可有指教?”

      “无非想问一些陈年旧事罢了。”平剑秋直视着貌似爽朗的青年。

      “大哥但说无妨。”展骥也收了笑容,郑重起来。

      平剑秋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的清俊青年,轻声问道:“当年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些。我一直都想找机会问你,可惜不得机会。那个……是你吗?”他喉头有些干涩,“襄阳一案后,是你拦住了白玉堂吗?”

      襄阳!展骥一时怔忡,顿时说不出话来。

      见他如此,平剑秋明白了,立时便有些激动,却又被他强压下来。三十多岁的汉子仰头眨了眨眼,狠狠地吐出几口气,握紧了双拳哽咽开口:“真的是你做的?!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为什么那样做?!”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可怎样也压不住那声音里的情绪。

      “是我。”展骥苦笑着摇了摇头,“确实是我。”

      “为什么?!”

      “有什么用呢?”

      “你什么意思?!”

      “有什么用呢?冲霄楼的厉害平大哥你也知道。”展骥抬头,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为了一卷盟书,五叔险死还生。你认为刚刚闯过冲霄楼,五叔他还有一战的能力吗?”

      “那你也不能用迷药迷倒他啊?!”白玉堂那样的骄傲,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呵呵,那时候连云瑞都不能靠近他,我却得手了。”展骥转过头,望向远处浓的化不开的迷雾,脸上的哀伤与自嘲也是愈加浓郁,“怎么就让我给得手了呢?锦毛鼠白玉堂,哪怕经脉重创,浑身浴血,伤到只剩一口气,也能带着盟书逃出重重包围。他怎么就对我端过去的药一点防备都没有呢?其实,他从来都没有防备我,就像他向来不会防备叔父一样。”

      “所以……你就利用了他对你的信任……罔顾了白玉堂的意愿……”平剑秋的双手微微发抖,“你知道他和展昭的情谊!他从来都不畏惧生死,更不害怕旁人的责难!你这么做,简直就是拿刀往他心上戳!”

      白玉堂从来都是一个恣意潇洒的人,决定了就会勇往直前。

      哪管千军万锋,不惧火海万重。

      纵使刀山火海在前,天崩地坼于后,吾心向往之,吾亦往也!

      这样一个太阳一般耀眼的人,哪里会把伤病放在身上……可是,他不顾念自身,关心他的人却为他提心吊胆。

      自然,也包括展昭。

      “是,我这么做确实辜负了五叔的对我的信任。”展骥闭上眼,淡淡道,“但是这是叔父的愿望,也是几位长辈的希望。他们不希望五叔离开,不希望他去送死。五叔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防备得很紧。他们没有办法突破五叔的防备,那就只有我了。他们做不了的事情,我来做。”

      是的,展昭希望的,五鼠和云瑞做不到的,他展骥来做。他其实像极了展昭,不是容貌上的相似,而是性情上的类同——他们都是外表温和内心坚忍的人,为了心中坚持的信念,狠得下心。

      平剑秋倒退两步,心中震撼不已,当年的展骥不过六七岁便有这样的心性,这些年所受的苦丝毫没有磨灭他的坚定,反而令他更加坚忍。他好似一块璞玉,经历风雨打磨,终于呈现出应有的温润与光泽——他越来越像那个人……

      他叹了一口气,心底依旧无限悲凉:“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拦住白玉堂,结局会不一样,而你这些年的日子也会完全不同。”

      “没有什么如果和假设。”展骥转过头,看着平剑秋发红的双眼,“当时的情况,五叔去了也无济于事。叔父无法看着他去送死,我也是……我有过恨有过怨,却不后悔,保得住五叔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雾大,进仓吧,再过几日我们便能到应天府了。”平剑秋不忍再听下去,回身往船舱走去,“展骥,别对自己太残忍,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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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第七章漫长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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