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量

　　回了望舒殿，将小孩儿交由翠屏带去洗漱后，沈望舒便去了御书房找周帝。
　　周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相比起前一个皇帝在位期间后宫佳丽三千人，沉迷美色、不务正业，导致各地官员腐败，民不聊生。他还是比较敬业的，对待政务兢兢业业，却还是不能挽回这将倾的皇朝。
　　听见宫人传报，他显得有点惊讶。
　　“臣妾参加皇上”。沈望舒还未跪下，周帝便示意无需下跪，问她有何事。
　　“臣妾在战场伤了身子，以后不会再有孩子。恰巧今日，臣妾遇见了九皇子，觉得他很和臣妾眼缘。前几天他母妃已逝，臣妾便想向皇上求个恩典，把九皇子交给臣妾抚养。”
　　周帝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九皇子是谁，微微皱眉。
　　身旁的贴身太监便小声提醒：“皇上，九皇子是容嫔的孩子，就是被打入冷宫那位。”
　　周帝这才有几分映像，便道：“有何不可，不过一件小事，你若想养便养着。”
　　沈望舒又对皇上说九皇子暂未赐名，皇上便赐了个轩辕瑾，又谢了恩典才退出御书房。

　　沈望舒回了望舒殿没有看见轩辕瑾，又去了偏殿。
　　打开门便瞧见翠屏局促的站在一根立柱边絮絮叨叨，而轩辕瑾则手臂环抱着自己蹲在阴影处。
　　她出声让翠屏过来，翠屏才回禀小殿下不肯用水，一靠近水哇哇大叫，胡乱动作，抱也抱不住。
　　沈望舒一寻思，许又是以前容嫔造的孽，他曾受了这方面的苦，虽不通人理，却还是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响。
　　她走近浴桶，伸手一摸，却是只有一点温热。便差了翠屏去叫人把她的浴池烧热，她先给小孩儿洗干净了，再去浴池洗一次。
　　待翠屏福身退出锁门之后，沈望舒抱起小孩子，脱了衣衫。一步一步靠近浴桶，任他左右摇动，挣扎嘶吼，却是毫无反应。
　　她把小孩儿直接扔进了水中，溅出的水泅湿了她的衣裳。她也不恼，反而展颜一笑。
　　这一笑如三月杨柳初展，柔和了她自身的冰冷，艳色无双，轩辕瑾竟也呆滞了片刻，才挣扎起来。
　　沈望舒就那么不动如松的站着，瞧着他的挣扎，只在他要爬出浴桶时，又压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回去。
　　待轩辕瑾来回挣扎了几次，认命的不再挣扎时，她才拿了洗澡的胰子过来，仔仔细细的把他全身上下刷了好几次，然后把他的头转过来，对着他的眼睛说。
　　“小谨，有些事情不是你害怕就能避免的，你不可能逃避一辈子，只有学会面对，你才能战胜它。”
　　“你瞧，你在水里待了这么久了，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是吗？很多事情，做了之后才会知道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是吗？”
　　“你并不笨，以后我会好好教导你，希望你也不要辜负我的教导。”
　　轩辕瑾睁着眼睛望着沈望舒，他的睫毛长长的，上面沾了几滴水珠，琼鼻樱唇，白的不正常的脸颊上泛着一丝洗浴后的粉色。即使身子一副营养不良的干瘪状，也可以看出日后的芳华绝代。
　　虽是男生女相，沈望舒瞧着也觉得可爱的紧。
　　她给他穿了衣衫鞋袜，把他放下。他也就站在哪里，一动不动的，她又笑了，拉起他的手。许是经过那刚才洗澡那一番，她看出他有点亲近她了。
　　至少在她伸手时会稍稍抬起头，而不是像个木头人一样，到是一个好变化。
　　“走吧，小谨。”

　　春季多雨，这几日放晴了，沈望舒便叫了下人搬了一把摇椅到亭子里，又拿了纸墨笔砚书，就把教导轩辕瑾的地点改成室外了。
　　翠屏走过蜿蜒的长廊时，两边的树木葱葱茏茏的，是新抽的嫩绿色，里面夹杂着紫色的小花，低矮的灌木也开着红的、白的、粉的……不知名的小花。这一番景，近看远瞧都好看极了，每一日叫沈望舒用膳食，她总是要走慢一些。
　　她从长廊远远望去，一串串的紫藤花开的正盛，把亭子四周严严实实，像是渐变的珠帘，隐隐可以瞧见一个侧卧美人身上匍着个小团子。离得近了，才瞧见美人双目紧闭一脸柔和，少了清醒时的冷清。小团子也是粉琢玉雕的，一看就能惴测出长开之后的风华盖世。
　　她不自觉的控制脚步声，走了过去，刚要行礼。
　　小团子却是忽的睁开了星子的眼睛，瞥了她一眼，圆润的食指放在粉色的唇间，示意她禁声离去。
　　那一眼锋芒暗藏，就好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的人被人抢走了心爱的食物。
　　翠屏被他那一眼吓住了，竟真的离去了，却是走到半路才回过神来，她停驻了一下，想了想，回去不妥，小殿下也是主子，主子的话自然是要听从的。便是当真出了什么岔子，也与她没有多大干系，便又继续前行了。

　　沈望舒悠悠转醒，翠屏的脚步声虽是放的很轻，但习武之人听力好，隔着老远便听见了，只是还有些困，便再眯了一会了。
　　她揉了揉团子的头发，帮轩辕瑾的衣衫顺了顺，又把他放下，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对他伸出手。
　　“走吧，我们去用膳，小谨儿。”
　　“嗯。”轩辕瑾握住沈望舒的手。
　　她牵着他慢悠悠的走回去，望着天边的流云，感觉岁月静好，曾经的血色的战场好遥远。
　　她想许是因为他还是个小孩子，且又只能依附着她生存，所以让她轻而易举的放下了防备。
　　阳光轻暖，树影斑驳，倒印在路上的两个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就像是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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