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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只是当时已惘然
骏马飞驰,划开黑夜。马上之人心神俱乱,恨不能立刻奔赴前线。莫方琛恨,恨自己戒酒消愁,恨自己不能与他们同往,他甚至忘了,自己牵挂的,是两个不过只有几面之缘的人。
前方隐约可见火光,莫方琛这才记起自己情急之下仅配家传宝剑龙鸣以及顾怀瑾交给他的短剑,如此前往定是九死一生。
咬咬牙正要破阵,身后忽有人道:“你总算到了。”来人一袭黑衣,似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不由心下讶然。“我等为云水堂死士,愿为莫公子开道。“樊景依然一脸冷漠,和身后十几人一同半跪在地。
莫方琛心头一热:“有劳各位勇士。”
短兵相接,金铁皆鸣,敌军本已经过恶战,元气大伤,樊景等人也非等闲,一行人势如破竹,不多时便至敌方中枢。出乎意料,这里非但无人把守,反似弃置已久。
视线昏暗,莫方琛凝神远眺,一无所获,只得下马分头寻找。走了几步,一阵气息扑面而来。就势反手一接,竟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聂堂主?”
“方琛。”对方也认出他,收回长剑,“快离开,我们中了苏无殇的计。”
“怎么会。。。”莫方琛看着聂云泽,只觉得说不出得怪异。
“先走,路上慢慢解释。”聂云泽行动迅速,莫方琛只好跟上。
两人行至营外,聂云泽才放松神色,眉却皱得更紧。莫方琛这才发现,那身深色的外衫竟已被血染湿,不由上前一步扶住他:“这伤又是—”
“苏无殇是奸细,这次突袭就是圈套。”聂云泽咬牙,目光好似寒冰,“这次蝶楼玩大了。”
见他此般怨恨,莫方琛心知事态严重,不再言语,两人跌跌撞撞到了一片林地。莫方琛忽然想到,樊景等人仍在营中,连忙回身:"我去找樊军师—”
“他也来了?”聂云泽表情诧异。
莫方琛点头。远方马蹄声隐约可闻,一个分神间,一道寒气迫入骨髓,硬震得五脏六腑都嗡嗡作响。
难以置信的回头,却见男人表情淡然,徐徐道:“那便把这麻烦丢给他们吧。”言罢身形一动,消失在黑夜中。
莫方琛忽然笑了,闭眸喃喃自语:苏无殇,你到底不肯放过我。
其实自己又怎会没发现。
那份匿于表象之下的狡黠,岂是一张面具能藏的住的?自己虽非唐门子弟,耳濡目染中也略晓皮毛,那日明知杯中所盛乃毒药也毅然饮下;自己虽非绝世英杰,游历四方也算识人无数,彼时明见他眼底一瞬即逝的杀意也不曾点破。为什么?向来聪慧过人的莫少爷自己也不明白。
但他却不在乎,甚至不屑于给出一个解释,只是轻蔑的击碎一切,连带那份虚伪的温存。
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肢骸的冰冷却远不及心神的撕裂。苏无殇,你可知道,你的冷酷,才是那最致命的毒。
时年四月,蝶楼叛离,投向外夷王室,一时江湖激愤四起。蝶楼本司暗杀,已为正派所不齿,此番行径更使其成为众矢之的。一时间,云水堂与莫家名声大震。流言四起,所言皆是两家合力伐贼。
然而满城风雨之中,莫家四少爷始终不知去向。
三年后。
又值橙黄橘绿之时,云水堂大院内人声鼎沸,各大分部首领齐聚一堂。眼见昔日的冷落小派成了今日的名门大族,堂主聂云泽却俊眉紧蹙,不见半点欣喜:“他还没回来?”
“随他去吧,走火入魔了倒也一了百了。”樊景冷冷的说着,眸中却闪过一丝忧虑。
一旁的顾怀瑾见状却急了起来,上前一步道:“还是我去找他。。。”
“找谁?”即便听不出情绪,清冷沉郁的声音也着实让人精神一振。三人回头间,只见一黑衣男子缓缓踱步进了议事厅:一头黑发随意束在肩侧,英挺的眉眼淡漠中透着几分蓄势待发,修长的身形在布帛的裹挟下越显矫健,周身如同黑豹一般高傲优雅。
倘若不是手上那柄龙鸣,简直难以想象这人便是昔日平易近人的莫家少爷莫方琛。
聂云泽轻叹一声。
三年前待他们赶到之时,莫方琛已毒入腑脏,仅凭那一口真气勉强撑住。但这性命是保全了,功力却所剩无几,就是那些三角猫功夫也能伤他不浅。也是自那时起,他便如变了个人一般终日潜心修炼,硬是在三年间恢复到七成功力。可一边要压制残毒侵蚀,一边又要运气练功,对身心负担可想而知,长此以往,难保不留下祸根。
“你又去山上了?”
莫方琛为自己倒了杯茶,语调不带丝毫起伏:“聂堂主不必担心,方琛自有分寸。”
一时无人言语。
半晌,樊景打破沉寂道:“蝶楼那里来了贺信,恭祝堂主大寿。”言罢瞥了一直朝他挤眉弄眼的顾怀瑾一眼,“说是还要亲自上门,要放他们进来吗?”虽是询问聂云泽,眼睛却盯着莫方琛。
“不必顾忌我。”莫方琛说着拿起宝剑,转身径自离去。
聂云泽目送他远去,无奈的摇了摇头。纵然光阴流逝,那埋藏于血脉之中的伤痕,却从未痊愈。
沐园中央有座小亭。此时此刻,莫方琛便倚着这聂云泽特意差人替自己建的亭子,出神的望着空中的雁阵。
多久了,这样乏味单一的生活。由于答应了聂云泽,他每天只有五个时辰可以上山,余下的时间,对于将练剑当作唯一的自己而言全然就是一文不值。
天上的雁换了一拨又一拨,园中的花草也枯了一载又一载,他却始终未能恢复如初,仅能倚赖云水堂的威名暂得偷生。偶尔也会收到家中大姐的传信,却也只以修行之名挡了回去。日子久了,竟也当真无欲无求。
正思量间,一个温热的东西挤进怀里,低头便见那身雪白的皮毛。
小东西是初次上山时捡到的,因通人性便留下了,听樊景说似是世上少有的雪狐,于他不过一个排遣寂寞的陪伴者。
凉风迎面而来,惧寒的毛球往他怀里缩了缩,他扬了扬嘴角,仍掩不住眸底的愁伤。
聂云泽寿辰当日,各大门派纷纷遣人送去贺礼,这于以往是极其罕见的,足可见云水堂名气之大。
然而最耐人寻味的,却莫过于蝶楼楼主的造访。
“蝶楼乃歪门邪道,聂堂主怎会与他们有来往?”宴席间有人窃窃私语。
“呵,这可说来话长。我听说这聂云泽与苏无殇本师出同门,关系又非同一般,这其中蹊跷——”
“可不是嘛,好像那莫家少爷也和他有过一腿,不知怎的现在又和云水堂扯上了。。。”
流言蜚语永远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聂云泽和莫方琛也权当没听见,倒是顾怀瑾一脸愤懑,板着脸不说话。
不远处的席上,苏无殇笑得云淡风清。虽失了名,蝶楼权势犹存,阿谀奉承大有人在,然而来人不论如何吹捧都不过换来他莞尔一笑,着实让人倍感迷惘。
笑着应付完那什么鹰帮帮主,狭长的眼眸微微一转,将那抹黑色身影尽收眼底,薄唇轻勾,意味深长。
这边几大分部首领敬酒完毕,莫方琛慵懒的举起面前的酒盏,轻轻一晃就算祝寿,一旁的人看得心中一惊,聂云泽却无奈一笑:“方琛真不给本堂主面子。”
“我不喜饮酒,望堂主见谅。”一来一往,尽是朝夕相处的默契。
就连樊景听了也面带讥讽:“哪里来的老夫老妻啊。”
“众目睽睽不得无礼!”
“众目睽睽你这就不算失礼了?”满意地看着一时气结的顾怀瑾,樊景笑得一脸狡黠。
“你现在像极了雪银。“莫方琛忽然淡淡开口道。
樊景表情一僵,眼看着另外两人面带笑意,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鬼才像你家那狐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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