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常好

　　第十二章、

　　随后无论常恩和黎立修怎么劝，霓霓打死不肯再飞黑鹰。

　　常恩只好作罢，从箱子里取出另外一架崭新的亚拓T-REX800E DFC直电，打算调试好在她面前显露一手飞技。

　　高度心神集中肌肉僵紧过后再放松，霓霓困倦疲惫全涌。

　　抱膝坐在草地上，逞强的她强打精神言笑。一时不止黎立修，连平常对她观察入微的常恩，也没察觉出她有异样。

　　3D老鸟玩直航模，在看客眼里是一种享受，在模友眼里是另一种钦佩妒忌。

　　常恩轻松自如地拨弄手中遥控器，使得天空中的近一米五的T-REX800E DFC庞大机身犹如有魂灵雀，引来旁人连声赞叹。

　　连怕晒的伪吸血鬼步歌都让他吸引了回来，立在黎立修身旁安安静静地抬头观看。

　　坐他们身后的霓霓很想沉浸于常恩的花巧炫技中。未料她慢慢丧失清明，头一磕一磕地沉浸到睡魔营造的梦境里去。

　　常恩让飞机一连串地悬停、翻转倒飞、侧转侧飞、空转绕飞、定点回转，3D特效飞行完美得淋漓尽致。

　　他还挑衅地越过数架同在半空中翱翔的航模机，飞到水库湖从上往下朝水面俯冲。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T-REX800E DFC刺激地堪堪离湖水半米距离又拉平机身，贴近水面一掠而过复返草地上空。

　　黎立修捂着小心脏低喊：“我草常恩你悠着点！这是新机啊新机，还贼贵贼贵的新机，要有什么闪失你不心疼我还替你心疼银子呢！”

　　常恩回首得瑟地想给黎立修一个讥笑，不期然恰好看到如昏如睡正缓缓侧倒的霓霓。

　　心底一凛，他半开的笑容僵在脸上。想也不想猛收油门，空中的T-REX800E DFC立即半坠半降。

　　不管一众围观的模友如何惋叹这场功败垂成的炫技表演，也不管那架贼贵贼贵的新机迫降得如何狼狈惨烈。常恩扔了遥控器，弯身把失重跌醒的霓霓半抱进怀里，抑着声抖急问。

　　“霓霓？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中暑了？”

　　步歌也吓得有些脸白，左右望了望忙奔去草地外的小摊店买矿泉水。

　　霓霓睡得迷迷糊糊，醒得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回事……我没有中暑，刚是困得不行了。”

　　常恩大松一口气，有层火气却在慢慢蔓延……

　　黎立修一手提着T-REX800E DFC机身，一手提了片断翼走回来。龇着牙训人：“你们两个搞毛啊？一个当钱是冥币似的玩新飞机，一个当演员似的玩昏迷戏码。都吃饱了撑着是吧！”

　　常恩一记阴冷的眼神止住黎立修的啰嗦，刀锋眼犀利地停驻在霓霓脸上，爆欲骤发地：“你昨晚到底在干什么？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今天飞航模兴奋得睡不着觉。”

　　霓霓眼皮跳了跳，昨夜一夜的劳累在她瞳眸里酝酿起两束愠灼：“你当在审犯人吗？我昨晚干什么你不需要知道！”

　　“嗯！对！我是不需要知道。你都不知道珍惜你自己身体，我又穷紧张个什么劲！”

　　甩开手常恩站直身子就走。路过黎立修放在草地上的T-REX800E DFC时，常恩怒气全发飞起一脚踢开挡道的飞机，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黎立修咆嚎一声，向二次受伤的飞机猛扑而去。

　　步歌抱着两瓶水从草坪外沿奔跑而回。跑到半路她不明所以地停下，呆望远去的常恩。转而惶惶地游移回神。

　　霓霓胸口大起大伏地喘着气，眼睛热热地有股湿意即将漫出。好一阵她才能把这股湿意赶回眼窝深处。

　　吃力地从草地上爬起来，绷着脸容她开始仔细收拾他们之前散放一地的物品器具。

　　黎立修和步歌相视一眼，默默围到霓霓身边和她一起整理东西进手提箱。

　　物件装整得七七八八时，黎立修对着沉闷的霓霓，略为艰难地开口：“常恩他……他的臭脾气也就那样，郝霓，你别往心里去啊。”

　　霓霓一言不发地摇摇头，手里还抓着黎立修从亚拓T-REX800E DFC主旋翼头拆下的两截断翼。

　　……

　　一人提一个铝合金箱，心情郁闷的三人迈着沉重的脚步，向水库风景区的大门外走去。

　　回市区的旅游线公车半个小时一趟，行出景区大门后他们立在候车亭内等车。

　　一声消息通知的手机提示音响起，三个人齐刷刷去掏手机。然后黎立修举手：“嘿嘿，是我的短信。”

　　步歌收手机回兜，厌嫌地嗔怪：“怎么个个都用默认的三全音当消息铃声啊。”

　　霓霓和黎立修异口同声：“懒得更换。”

　　步歌囧：“……好吧，我也懒得换。”

　　回复完短信的黎立修，歪着嘴角诮笑：“郝霓，有人不放心怕你被狼叼走，发消息来叮嘱我一定要把你安全送回家。”

　　步歌不屑地翻眼，拿食指塞鼻孔：“马后炮！”

　　霓霓轻浅一笑，声线低低地：“是啊，马后炮。他怎么不自己折回来送我呢。”

　　回城的途中，黎立修一路叨念着要修航模飞机的苦楚。

　　腿边放着黑鹰500的手提箱，霓霓想起常恩为它奔跑一日的辛劳，思绪里不禁泛起一漾漾既甜又涩的涟漪。

　　享受了他付予的乐趣，她是该回馈他应得的报酬。即使她给他的回报，是她更辛苦劳累才换获得来的。

　　霓霓极度厌恶自己超龄化的理智和坚持。特别是在和常恩相处交往开始。

　　她未尝不想肆意些，去承受他给予纯恋里应该有的一切；也未尝不想松脱些，去宣泄她隐藏在性格内里的任性娇蛮。

　　可她不想冒险。常恩的性情冷热多变一触即发，她不愿以自己可以隐忍的坏脾性，去割舍掉她对他越来越深的感情。

　　自我抚慰成功的霓霓展颜一笑，朝黎立修问道：“你们平常爱逛的航模店大概集中在哪条街？”

　　黎立修不在意地：“平安大道中段的和平街。你也对航模起兴趣了？”

　　霓霓不置可否，自顾自地倾头笑笑：“一会你们把三个箱子都扛到我家里。然后你们就可以去约会不用管啦。”

　　步歌傻眼：“霓霓你想干嘛，要学着修飞机吗？”

　　黎立修似有所悟，玩味坏笑：“不错啊郝霓，挺聪明挺明白事理的。步歌你快跟人学习学习，别老像个鸽子似的咕噜咕噜只会吃和吵。”

　　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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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放下箱子后，霓霓送走想要帮忙的黎立修和闹着别扭的步歌。

　　搓着疲惫到僵硬的脸，她洗了个冷水澡提神。换好衣服，拿着T-REX800E DFC一截断翼，她再次出门。

　　去到和平街，霓霓才了解常恩摔坏的这款机型有多难修。

　　她一家一家地由街头找到街尾，愣是没有一家模型店进购有T-REX800E DFC的配件。

　　她也询问过其中一家店的老板，像她手中这款原直径1780mm碳纤主旋翼桨叶，一定要搭配DFC的金属旋翼头。本身T-REX800E DFC和名机Logo XXtreme巨狗差不多大小重量的机身，就使得它的主旋翼头无法匹配其他品牌的等长旋翼。

　　霓霓无语望天。她只得出个结论：想要完整修好飞机，只能从原厂购换配件。

　　然而不说网购得花时间，T-REX800E DFC动辄几千大洋的单个配件，就可以让霓霓大热天里头冒冷汗。

　　这一刻她心中只有恨，恨不得杀到常恩面前大吼：这么值钱的飞机是能随便摔随便踢的吗！！

　　心血流淌一地，她终于能理解之前黎立修心痛得直跳脚嚎叫的心情了。

　　犹犹豫豫琢磨许久，霓霓哭丧着张脸买了一瓶502。她修不起，她还粘不起吗。飞机不是她摔的也不是她踢的，还原个样子就成！

　　拿定主意就不必在街上转悠，霓霓拦车返家。

　　进门她先是灌进半肚子的冰水消渴。开箱子翻出另外半截断翼，从茶几下层拽拉出张废旧报纸铺在几面。开工。

　　手工帝不是人人能当的。尤其是霓霓此等饭来张嘴衣来伸手的独生女典型。

　　半个小时后，她恼怒地踹桌，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个手笨星人。

　　本以为只是粘个东西而已，结果她沾了满指头的502胶水弄得一桌狼藉，都没把断翼粘好。

　　休息两分钟，再度开工！

　　慢慢她摸索出经验，胶水不能大片涂抹旋翼断口，得一小点一小点间距地滴上去。

　　先搞定一片断口，晾着。再去滴另外半片。

　　聚精会神之时，手机响了。她伸长脖子去瞄茶几边上的手机来电提示，常恩来电。

　　一激动分神，她忘记手正按在旋翼的断口处。撑身拿手机的同时，左手拇指食指的连接处被断翼划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啊——！”霓霓痛得瞬间飙泪，还得顾着接手机，“常恩你个混蛋！”

　　“…………嗯，我的确是混蛋。”那混蛋问霓霓，“你在家吗？”

　　“不在家我能在哪？”抽出纸巾一大堆，也捂不住猛流的血，霓霓夹着电话手忙脚乱地在客厅四处翻找药箱。

　　“好吵，你乒铃乓啷的在干什么？”

　　“我快流血而亡了，呜呜呜……”霓霓很委屈。她熬夜不能睡很委屈，他甩手自个走人她很委屈，她替她修飞机割到手她很委屈。

　　常恩声音急促：“怎么流血了？先别哭先别哭，告诉你到底怎么了？”

　　两腿一叉，霓霓挨着电视柜坐在地板上直抽抽：“手，手被划伤了，找不到创可贴，血……止不住。”

　　“我马上来你家！你拿块干净毛巾先捂住伤口。不哭啊，我很快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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