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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棉花糖
13棉花糖
“棉花糖。”
旁边不远处是一条向东伸展去的长街,是冬城出名的补习街,只因街两边是各种各样的补习班,这也是中国各大城市的盛产,天下父母心,望子成龙,只可怜了青头苦脸的少年儿郎了!
街口散乱的摆着几个小摊子,卖水果的,特产小吃的,其中一个正是香气的来源处,制作棉花糖。单人课桌大小的简单机器,白铁皮外壳的圆筒容器,里面洒进一点白糖,踩起机器下方的脚踏板,小机器就运转起来,容器旋飞,白糖在里面被拉成透明的丝线。
樊希停住,深深嗅着棉花糖那独有的甜香,实在诱人!好多年没有见过这种老工艺的棉花糖了,她想起小时候和蓝菲坐在学校门口一起舔吃棉花糖的情景,拉成长长丝状的糖线,鼻子、脸上,沾着糖的黏腻腻的感觉。
“那是什么?”夜墨不认识棉花糖,看见樊希出神的望着筒子样的容器轻笑,他生出几分好奇。
“棉花糖,很久远的一种小吃了,好些年没见过了。”
“吃的。”不等她回答,他已经走过去。
“喂——”抬手想叫住他,不想被当成讨糖吃的小孩。但夜墨已和买棉花糖的人搭起话来,她放下手也走过去,实在很想看看棉花糖成型的过程。
买棉花糖的摊主是一位身形矮胖的中年人,暗红的脸膛,满是岁月的痕迹,细眯的笑眼一团和气,他热情而健谈,边做着棉花糖边和他们聊起来。樊希感叹许多年没有见过棉花糖了,胖摊主便夸张的声称这是他爷爷的爷爷传下的手艺,传到他这一代已不靠这个谋生了。如今是他上高中的女儿在这条街上的补习班补课,他才顺便来这里摆摊子,每晚都可以接女儿回家。
他拿出一根长长的细木杆,在旋转的白铁皮容器里来回绕了几圈,一个蓬松雪白又仿如小旋风样的棉花糖便做好了。
夜墨有些稀奇的接过棉花糖,转手递给樊希,樊希不想显得忸怩,大方地接过,夜墨付了钱,两人各拿着个棉花糖继续向前走去。
看着手里的棉花糖,想到那个朴实憨厚的摊主,真是一位慈爱的爸爸!樊希心里不胜唏嘘,想到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爸爸,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但肯定比不上棉花糖爸爸,不然怎么会从不来看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怎么不吃?”夜墨看她只是呆呆盯着棉花糖出神,不知又神游到何方去了?
樊希抬头对他笑笑,“我更喜欢它的香味,好闻。”又吸吸鼻子,棉花糖的香气传染了周边的空气?一路行来,总有似有若无的香甜气萦绕着他们,连肺腑间都似甜丝丝的了。
“你为什么也不吃?”樊希看向他手里渐渐融化的棉花糖,它在空气里化的很快。
夜墨旋动手里的木杆,看着棉花糖漂亮的转着圈,“我也只喜欢它的香味,就让它的味道飘久些吧。”说罢,与她对视而笑。
两个人在灯影里默默的走着,不知是棉花糖的香气使然,抑或是一路明亮浪漫的灯光,再或是今晚的好心情,一份说不出的感觉在悄然滋生,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虽然他们没有意识到,但淡淡的幸福感在心底缓缓流淌。
“到了,我就在这里坐车回家,你也回去吧。”他们停在站台前,小小的站台,会变色的玻璃顶棚可以遮阳避雨,长长的椅子,以及从不可缺少的巨大幅广告牌,小城中所有的站台都如出一辙的雷同,如果真要挑不同点,那只能是广告的内容了。
“等你上车我再走。”长椅上零散的坐着几个邋遢的流浪汉,这对如同漫画中走出来的少年男女格外引人瞩目,那几个人瞪着浑浊的眼睛愣愣的盯着他们。
“不用”樊希刚想推辞,南北环城车已经到站。
车门开启,陆续走下几个乘客,樊希看着夜墨笑笑,“谢谢,再见。”
“再见。”夜墨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磁性悦耳的嗓音压得低沉而轻柔,整个人越发的充满梦幻般的诱惑力。
樊希微微愣下,继而才回过神来,匆忙的去乘车,慌乱中,脚拌在车门口的台阶上,天哪!就要摔到车厢里,吓的瞪大眼,迎接即将到来的惨状。就在此时,有人从身后及时抓住她的胳膊稳住她,她惊慌的回头,却看见近在咫尺的夜墨。他们脸对脸,眼睛对眼睛,近的可以数清对方的眼睫毛,‘嘭嘭嘭’樊希的心一阵急跳,她涨红了脸,为什么出糗时总让他撞上?而且他明明离她有段距离的,为什么动作可以如此迅捷,抢上来扶住她呢?“谢谢谢。”除了这两个字,真不知说什么好!急急转头,跑进车厢,没再看他,却隐隐似听见他低低的轻叹,一定在叹息她的笨拙吧!
惊魂未定的坐到靠车窗的位置上,从这里可以看见站在人行道上的夜墨,他对她摆摆手。樊希神情复杂的也挥挥手,这才发现手上又多出一个棉花糖?回放刚才的镜头,噢!夜墨在扶她的时候,把棉花糖塞进她手里,此时两个棉花糖以牢牢的黏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星海璀璨无涯,月船儿慢慢悠游。
星宇之下,小楼之上,樊希又坐在老地方遥望远天旷野,呆呆的发怔,神思早已溜远,根本看不见眼前的景色。穿着棉布及膝的睡衣,刚刚洗完澡,半湿的头发还滴着水,她拿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檫着头发,头发被揉差的乱蓬蓬的,也没有所觉。头脑里只混乱的回放着今晚街头和夜墨相遇的片段,在那些杂乱无章的影像中,夜墨的影像繁多而清晰。想到他,只能算萍水相逢吧!但他的印象却越发深刻起来,挥之不去。不可否认,他神秘高贵且魅力四射,也因此更显如梦如幻如泡影,极不真实!一想到他,心情总会变得烦躁而杂乱,似预测到要有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努力让理智阻挡情感的脱缰。
噢!情感!想到哪儿去了?气恼的又死劲擦擦头发,可怜的头发被她揉的不成样子!越不愿去想,和夜墨在一起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动。“可恶,讨厌,走开走开。”胡乱的挥着手,要打散那些虚幻的影像。
“喂。”轻声的招呼在身旁响起,樊希一惊,转头看见夏日光,小男孩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对她绽放着大大的笑容,两颗漂亮的小虎牙在夜色里闪着星光,粉白的脸上,一对可爱的酒窝若隐若现。
“打蚊子吗?”他看她停在半空中的手。
“嗯!好好多的蚊子,太讨厌了。”樊希挥挥手,脸孔微微发烧。
“我能陪你做一会儿吗?”他像个小绅士,礼貌地问道。
“当然,快过来。”拍拍身下的桌子,邀他来坐。
夏日光蹬着椅子爬上桌子,学着樊希的样子坐在她身边,小脚丫好玩的在栏杆上踏两下。
樊希看着夏日光,忽然发觉自从这对夏家兄弟来了以后,平静的日子开始变得精彩,而且充满意外和变数。短短的时间,居然看尽各色人等,极漂亮的孩子,丑陋怪异的卡车司机,以及那几位各具特色的魅力少年男女,甚至像街头打架这种事都可以在她身上发生,以往那是绝不会出现在乖孩子樊希的头上的。他们的到来似无形间开启了某种神奇的命运轮盘,将人吸进它快速旋转的轨迹,飞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哇!这里好美啊!”黑蓝色的夜空像巨大的画布,无尽头的铺展开去,远远的楼宇只是画布的一角,看不清的墨色大地与天空混成一体。他们居住的房子小的像一粒种子,也因此视野极宽广,能最大限度的看出去。“你看星星都在看我们。”小孩子的视角就是不同,大多数人都从自我看对方,而夏日光居然是从星星的角度看自己。
“希希你怕不怕?”
“怕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樊希不解其意。
“这里没有邻居,没有路灯,黑黑的,你不怕吗?”夏日光指向黑乎乎的旷野。
小孩就是小孩,原来还是怕黑的,樊希想笑,她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清清嗓子,语气低沉的说道:“怕,很怕的,知道吗关于这幢房子还有一个很恐怖的传说呢!”
“传说?故事吗?什么故事啊?”夏日光禁不住好奇的问道。
“不是故事,据说是真实发生过的恐怖事件,很吓人的,还是不要说了,我不想吓坏小孩。”她越如此说,越引得夏日光好奇死了。
夏日光抿抿嘴,鼓起勇气,瞪大眼睛,“没事,你说吧,我胆子最大了,不会害怕。”还作势拍拍胸膛,显示小男子汉的勇敢。
樊希摇摇头。
“说嘛,说嘛。”他缠着她,非要听不可。
“那好,我说了,你不可以害怕。”她把眼光投向幽黑的远方,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清清嗓子,语气低沉的娓娓道来:“很久很久以前,这里的前身是一个加工木材的小工厂,工人们在北森林里伐木头,然后送到这里来加工,他们每天如一的工作着,日子在平静单调中流去。”轻缓的语调柔和又绵长,渐渐引人进入一个久远的故事。
“可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木材厂的老守门人在木堆上看见两点飘忽的巨大光点,他眨眨昏花的老眼,还以为是晚饭喝的烧酒上了头,产生了幻觉呢!于是老守门人战战兢兢的走过去看看,这一看,他立时惊恐地瞪大双眼,眼前是难以置信的一幕,闪着精光的东西,居然,居然是来自一条巨大无比的蛇,蛇头更是庞大如如”她想想用什么来形容好呢?“啊!小轿车那般大,那二抹亮光正是巨蛇的眼睛,它对着老守门人张开了血盆大口,伸出一米多长的蛇信子,老守门人当场吓得心脏病发作,死掉了。”
樊希说到此停下,下巴抵在膝头,语气更加缓慢,“传说有人正巧远远地看见了这一幕,于是,关于木材厂出现了蛇怪的消息不胫而走,闹的远近村落人心惶惶。”
“等一下,后来呢?”夏日光听得入迷了。“那条大蛇呢?被人类战胜了,还是他吞掉了老守门人。”
樊希笑了,“你猜呢?”
夏日光偏头很认真地想了想,“我想,我想,当然有一个杀怪物的英雄出现了,就像孙悟空一样斩妖除魔,嘿嘿哈哈,杀掉了大蛇怪。”说到兴奋处,挥拳踢腿比划几下。
“小心点,别掉下去。”樊希抓住他不安分的小身体,“漫画儿童,哪有那么多英雄和妖怪啊!”
“传说就是传说,都是众口相传,越传越玄,当不得真的,有人说确实见到巨蛇,也有人说那只是路过的山猫野狗,一切根本子虚乌有,自欺欺人。总之那条传说中的蛇没有人再见过它。不过后来的事,到有很多人亲眼所见了,有一个工人在搬运木头时发现了蛇洞,洞里虽只有一条冬眠的小青蛇,他们因为恐惧,残忍地将小青蛇烧死。可是当天晚上,小工厂忽然燃起了大火,几乎烧光了所有储存的木头,并且伴着熊熊的火焰,工厂里出现了好多好多的蛇,大的、小的、黑的、花的,到处都是,人们吓坏了,也顾不得救火,纷纷四散逃窜。慌乱中,有人被蛇咬伤,有人被火烧伤,不过万幸的是没有人死亡。”樊希发现自己很有讲故事的潜力,抑扬顿挫的腔调,不仅迷住了夏日光,连自己也要相信这个故事是真实的了。
“要知道那个季节还是北风呼啸,大雪飘飘的隆冬腊月,蛇怎么会出洞呢?又为什么会千百条结伴而来,一切都诡异到让人浮想联篇。于是关于北森林里有蛇穴和蛇怪报复的传说,越穿越神,结果没有人在敢来这里,就连雪乡的跑山人都尽量绕开这片森林,不敢轻易深入。十几年来关于不小心在林子里遇到蛇怪的各版谣言从不曾间断,所以即使到了今日,北森林在雪乡人的心里还是一块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
“不吓人吗!又没有人真的被怪蛇吃掉。”夏日光有些不屑。
“坏小孩,你还真恶毒,不看见流血牺牲就不叫恐怖是吧?”
“现在的恐怖片都是这么演的,怪叫,怪人,然后血糊糊的,才可怕呢!”
“知道的不少哦,说实话,是不是偷看了。”抓过眼镜带上,隔着镜片很严肃的看着他。
夏日光心虚的转动眼珠,“是大哥他看的时候,我偷偷地看了几眼,好吓人哪!”他没好意思说为此好几晚不敢闭灯睡觉,“再后来呢?你们不怕吗?还住在这里。”
“再后来的后来,小工厂被烧毁了大半,就废弃了,而我小姨不畏谣言毅然买下了这里,经过修葺翻盖,就成了我的家。”
“那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他四下扫视着这幢半旧不新的房子。
“什么的什么啊?”
“就是那个什么吗!”夏日光伸长胳膊比量下。
“这个吗?你过来。”樊希眯眯眼,对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些,故作神秘的低声道:“我们住了很多年后,终于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就是”她声音拉得很长,就是不说结果。
“你想骗我吧?我才不信呢,也不怕。”夏日光偏过头去,一副不屑听他骗小孩的伎俩。可是就在他转头的时候,眼睛猛然瞪大了几圈,两抹幽光飘忽的在他眼中闪过。“啊!鬼啊”放开喉咙大叫,一头扎进樊希怀里,也顾不得小男子汉的尊严了。
樊希反被他惊天动地的叫声吓了一跳,抬头看去,顿时也是面无人色,呆若木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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