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花开

　　“林乔，你等会儿我！”
　　我和林乔在老家的山坡上，他牵着风筝在前面跑得飞快，我跟在后面大声喊他。“慢点儿，等等我……”
　　还没等我追上他，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高，林乔忽然被风筝带着飞了起来，我吓了一跳，连忙想抓住他。可是，风筝太快了，林乔，跟着它飞走了……
　　我不停地跑着，跑到了河边，风筝却过了河。我只得扑腾跳下水手忙脚乱游过去。
　　那河好宽，我游啊游啊……却怎么都到不了头……

　　早上起床时，头还是闷闷的，肯定还是林乔扰乱了我的好梦。
　　我总是做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梦，但梦里肯定都是在追着林乔跑，结局也肯定是追不上。
　　两年零九个月，我跑了两年零九个月都没有追上他，以后，也追不上了。
　　我来B市也两年多了，现在在一家商场做广告策划。工作很忙，我对工作的热情多的让自己讶异。也许是对一件事情用心了，便自然会做得很好，不过一年多便做了策划组长。林乔说得对，我事情做不好，只是因为我不用心。现在，他说的什么我都相信。
　　一身深蓝的职业套装现在在我身上也能像模像样了，妆容精致，头发一丝不乱。就想现在的我，按部就班，认真地仔细地过日子。
　　每个月我都会往家里打电话，我妈从来不接。偶尔接到也是一句话不说，就递给我爸。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是执拗的人，我们知道彼此没有错，我们对彼此也没有恨，但是就是不能面对，因为这样就好像原谅自己害了林乔一样。
　　花朵朵在我走时是恨我的，因为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在A城凭空消失了。当然这是花朵朵每次给我打电话一定要气愤的事。其实当时我是有跟花朵朵说的，只是没来得及当面。
　　因为我是逃走的。
　　我答应了要好好的，可是那样的氛围，我没有办法好好的，没有办法不去想。我很害怕，怕伤害了自己，最后还伤害了大家。所以，我连夜逃走了。
　　尽管我的目的是不伤害别人，但是，丛莱，还是被我伤害了。
　　他那么小心翼翼地陪着我，看着我，我还是在那样密不透风的爱护里逃走了。我当时只想换个地方，有空气能自在呼吸的地方活下去。为了这个，我抛弃了丛莱，一句话也没有留。
　　花朵朵偶尔还是会问我，对丛莱到底是怎样的。
　　怎样？我也不清楚。在我认为自己已经成熟起来的现在，我也弄不清楚我对他是怎样的。我只知道他很好很好，而我是残缺的，我所有的力量只能用来生存，没有能力要求其他。而我的生存，在他温和又无孔不入的感情里，显得不堪一击，我怕我不能自己站起来，怕有一天腻在他的温柔里依附与他，然后面对又一个秦牧。
　　林乔说得对，我和秦牧的失败，是因为首先我失去了自我。当有一天我能自己跌倒自己爬起，理性审视自己时，我才能重新考虑其他。林乔说得话，现在想想，都对。
　　为了对丛莱公平一些，我斩断了和他所有的联系。花朵朵害怕我再次离开，也只得帮我保守秘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公平的做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要独自承担选择的结果，我选择了我自己，所以也要给丛莱选择的机会。
　　今天突然想到这么多，做梦也梦到林乔。我想一切都跟花朵朵要来看我有关系，那些事情就像昨天，随着花朵朵的到来，再度出现在眼前。不过现在，我不害怕。

　　工作了一天，脑袋终于空白了一些，调整好了沉浸在过去中的情绪，我接了花朵朵去吃饭。
　　我以为再怎么样花朵朵也得飞奔过来抱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上一哭。谁知道她昂首挺胸地站在机场大门，看到我手一指行李，哐当哐当踩着高跟鞋就上了出租车。
　　吃饭的时候，我还在心里暗暗较劲，就看我们俩谁憋的这口气长了。因为花朵朵既没有跟我回望过去，也没有跟我讨论未来，她只是鄙视了一下我老气横秋的套裙，然后淡定地告诉我她最近不吃辣。
　　我微笑地给她夹着菜，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这话总没错吧，认识的人，好久不见，问句过得怎么样多么正式又正常啊。
　　花朵朵眼一翻，把我给她夹的菜扔了回来。
　　恩，还是我憋得这口气比较长。花朵朵真好。
　　“你真的是专门来看我的？”我放下筷子看着花朵朵。
　　她一砸筷子：“怎么，怀疑老娘有什么目的啊。”
　　“不是，我这不是看着你好像来寻仇的嘛。”
　　“寻仇怎么了，找你寻个仇也是正当的！”
　　“好，正当，你就安安生生吃完饭吧，寻仇的机会多着呢。”
　　花朵朵一脸郁闷地拿起筷子，边吃边说道：“一个星期以前，我是真心想来寻仇的，不是，我是说我是真的想来看你的。”
　　“都一样。”
　　花朵朵睨我一眼。
　　我连赔笑：“您说。”
　　“我现在心情太复杂了。”接着她叹了一口气，“这么说吧，我要结婚，你必须跟我回去一趟。我怀孕了所以必须要结婚。其实我不想让你回去的，丛莱都有女朋友了，回去肯定会碰到，你也还不愿意回家。唉，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我明白。
　　花朵朵突然怀孕了，她必须要结婚。这个婚礼其实本来应该两年前就举行的，因为我的缺席，所以停摆，花朵朵坚持她的婚礼我必须是伴娘。现在她怀孕了，婚礼要马上举行，所以我必须回A城。花朵朵既担心我没法面对A城的一切，也担心她要面对婚姻的同时还要面对一个孩子。她自己也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好心眼儿的孩子，还总折磨自己考虑这些问题。
　　我有几分心疼花朵朵：“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我要想一想。”花朵朵显得有些疲惫又有些心烦意乱。
　　我坐过去抱着她：“不用担心我，你看到了我没事。婚是一定要结的，这个孩子也要好好生下来。”
　　“林林，我还没做好准备，你也没做好准备。”
　　“我知道。哪里什么事都让我们准备好才发生的呢。”
　　突然，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我说错话了，花朵朵以为我还在慨叹过去，而我一时竟不知如何说明我已经走出来了。
　　我正色面对花朵朵：“朵朵，相信我，我没有问题。你也不会有问题，这个婚礼本来早就该举行的，孩子也很可能早就出生的。因为我拖到现在。我不想再说什么不值得了，这样让你伤心。我就想说，这个孩子帮了我，我们让一切都回到正轨好不好？我知道你会是很好的妈妈。”
　　“可是，你知道丛莱……”
　　“我知道。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能面对。我们现在的重心，就是婚礼，还有孩子。”
　　“林林，我要当妈妈了，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恩，那就什么也不说。再也别想着我，想想你自己，想想丛嘉，还有你们的孩子。”
　　花朵朵没有辜负我，终于趴在我身上掉了两滴眼泪。
　　我摸着她的头，一时有些五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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