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花开

　　曾经我做过一个梦，印象深刻。梦中秦牧坐在我家门口，我趴在他腿上睡着了，迷糊之中听到他跟我说了很多很多话，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可是，等我睡醒了对着他笑时，他却站起来一脸冷漠地走开，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所措。
　　关于我和秦牧，我穷天究地都遍寻不得答案。
　　即使我那么笃定地相信他，即使我全身心想要得到一个永远。可是，秦牧，他留给我的永远都是飘然而去的背影，没有解释，没有不舍，甚至不曾留给我一丝怜悯。
　　今天是年初三，按以往的规矩，我得去秦牧家拜年。不用想他肯定不在家，A市不算大，他回来两年了，可我们巧合的一次也没有遇到过。秦爸秦妈还是热情招待，也永远把我当长不大的孩子塞给我满手的糖，我努力在他们面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呵呵地笑。
　　“爸，妈，是林姨来了吗？”意外地听到秦牧的声音。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嘭嘭嘭跳起来，耳朵里有些嗡嗡作响。我使劲儿掐自己的手心儿，以图让自己笑颜依旧。
　　秦牧一身得体的休闲装扮，目光炯炯，带着笑。只是，这幅模样和我记忆中的他，似乎没有半点重合。有些陌生。让我有些困惑。
　　“大姨，这是我女朋友连乔。”
　　“林姨好！”甜美的女声从秦牧身后传来。
　　我的母亲大人热情洋溢地寒暄着，就差拉着俩人的手盛赞天作之合了。
　　我低下头掰手里的糖，心里诅咒着：你要敢在我面前再介绍一遍，我他妈跟你拼了。
　　秦牧绝对感受到了我的怨念，下一秒就站在我的面前笑脸盈盈：“林林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这么爱吃糖。乔乔，这就是我跟你说起的那个妹妹，林林，这是我的未婚妻，连乔。”
　　一通话说下来一个嗝都没有。没有语法错误，语速匀称，语调自然。
　　很好。
　　屋里此刻静悄悄地，像是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反应。
　　我想此刻我要会个遁地术就好了，就不用想着要怎么毫无痕迹地反应给别人看了。要不会个飞刀，或者六脉神剑，这样就能最快速灭掉我眼前的人了。
　　“林林，一直听秦牧说起你，说你们从小玩儿到大，跟亲兄妹一样呢！”连乔的声音分外动听，婉转而温柔。
　　秦牧总是最知道我的软肋，最知道怎么践踏我。随随便便就能提起我，然后再随随便便地把我介绍给别人。
　　连乔说着话便过来拉我的手，我跟着她站起来，深呼吸，准备好大大的笑脸，抬头。顺手塞给她满手的糖。
　　“连乔姐，这个给你，其实我不爱吃糖的。认识你很高兴！”
　　长辈们的寒暄声四起。秦牧也像松了一口气一般，他也是大人了。
　　我放大笑脸，摸索着连乔的戒指，天真而稚气地问：“好漂亮啊！土豆，你太不够意思了吧，订婚了都不跟人说一声，金屋藏娇啊。”
　　“死丫头，怎么还没大没小的，你秦牧哥都快结婚的人了，你给我懂点事儿啊！”林家妈妈总是会很适时地威胁我，可我正在气头上我脑袋都停摆了，我哪能管这些，我自己都不能预测下一秒会不会变脸。
　　“大姨，没关系，我和林林不用拘泥这些的，林林也不用跟连乔客气，很快你们就会熟的。”秦牧一脸淡然。
　　女人的本领就是听话外之音，或者说是延伸话内之意。“小牧，你们要结婚了吗？这可是大喜事儿啊！”林妈满脸发光，跟自个儿女儿终于嫁了似的。我愣愣地不知该看哪儿。
　　“瑜姐，看你说的，这么大事儿哪能不通知你啊。不是结婚，就是先定个婚，等乔乔爸妈从国外回来了，两家再具体商量结婚的事儿。我啊，也算是盼星星盼月亮盼到这一天了，有乔乔这么个媳妇儿我知足啊，呵呵……”秦婶婶提起话头格外兴奋，拉着我妈的手打算长谈。
　　没人注意我了，我可以不用演戏了。想也没想，我拔腿就跑。秦牧伸着手似乎想拉我，顿了顿，又放下了。连乔挽着他。真真一对璧人儿。
　　靠着门，我大口喘着气，嘴巴一张一合，似绝地的鱼呼吸着末路的氧气。我停不下来。我训练了自己几年都控制不了，一紧张就什么都不会想了，只有腿会自动逃跑。
　　在秦牧面前我永远都停留在十七岁那年，像是没有穿衣服走在大街上，背上露着大大的黑洞，那黑洞一点一点扩大，一点一点吞噬掉我。
　　我掏出手机，呼叫花朵朵：“老规矩！”

　　我窝在酒吧角落里装着深沉。我喝醉了，很清醒地醉着。
　　想到白天我的一句“我男朋友找我出去”，秦牧居然抬了抬眼皮，然后一脸泰然地说：“那我送你去吧”。我小火苗“噌噌”直冒，心里不知问候了他多少遍，要不是我祖上十八代跟他家有点渊源，他肯定会因此连累祖先。
　　出了大门，我立马翻脸：“有病吧你！别跟着我！”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他妈有病吧”，话到嘴边儿又咽下去了，我总是不习惯在秦牧面前太直爽。
　　最终还是没跑成，我被秦牧拽到车里了。我晕车，所以绞尽脑汁想要吐在秦牧的小车里，可惜早上没吃东西，吐不出来，所以沮丧地闭着眼。
　　“难受吗？”秦牧轻巧地问了句。
　　忽略。
　　“给！”秦牧顺手不知从哪儿掏出了瓶水。
　　“不要！恶心！”我撇了撇嘴角，不理。
　　他也不恼，只是塞给我，说“随你。”
　　“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啊？”他一副要跟我长谈的模样让我想到了中学防着学生早恋的班主任。只是，他更让我觉得惺惺作态，比晕车恶心。
　　“连乔很漂亮！”我望着窗外的街景，不以为意地说道。
　　“叫什么名字，我认不认识？”
　　“我觉得你配不上她。”
　　“哦？为什么？”他玩味地看着我。我很讨厌他这副表情，从小就讨厌，所以我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萝卜头，你是皮痒痒了吧，今天怎么这么欠收拾！”他假装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我知道他满眼的笑意。因为他喊“萝卜头”，我的眼里也有了笑意。只是，很快就被眼前的哀怨和愤怒代替。不自然地清了清了嗓子，隐藏着情绪。
　　“我是不会参加你的婚礼的，也不送礼物。等我毕业了，我也很快结婚，我都想好了，就在你办婚礼的地方办，比你的还要更热闹，你还要给我封很大的红包，然后我们俩老死不相往来！”我恶狠狠地说着，恶狠狠地瞪着窗外，恶狠狠地抠着坐垫。
　　“坐垫很贵。”秦牧淡淡地说了句，也不再言语了。
　　到了地方，我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秦牧随意似的说了句：“我没说我要结婚。”
　　我顿了顿，下车，关门，道：“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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