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探案说情系列

　　圣诞节当天下了很大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既增添了几分节日的气氛，也让所有不能放松过节的人们心情好了很多。

　　不过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的，美丽的雪花在某些人眼中可能是可爱的精灵，在另一些人眼中也可能只是造成交通瘫痪的罪魁祸首。

　　然而，在大部分人挤在过节或者回家的途中时，市局重案A组的各位，以及某人的家属，还聚在会议室里研究案情。

　　现在困扰他们的仍然是木小蝶杀夫案，本案在死者家属提供了新线索（木小蝶的前两任丈夫都是死于非命）以后变得复杂起来，而刚刚定义的案件性质——自卫杀人，也不得不被待定，直到彻底查清楚新的线索以后才能下定论。

　　这里必须先解释一下：木小蝶前两任丈夫的死并非必然与本案有关，它们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关联，也可能完全只是巧合，即使它们之间真的存在某种关联，其中的可能性也非常多。那么警方为什么要重新调查本案呢？主要原因是基于合理化怀疑，就好比一个有前科的人恰巧在案发时间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那么他一定会不可避免的被列入调查范围，虽然这对他来说有些不公平，但是对警方来说，任何巧合都是疑点，也都可能是破案的关键，所以绝不能放过。

　　再说现在会议室里的情况，戚少商已经让阮明正和穆鸠平把木小蝶前两任丈夫的资料调出来，基本情况如下：

　　范一鸣，木小蝶的第一任丈夫，死于车祸。当时他们夫妻俩正在某地旅游，当地因暴雨引发山体滑坡，导致他们乘坐的旅游车侧翻，当时车上的乘客八死二十六人伤，范一鸣非常不幸的就在八名死者当中。根据同车人和木小蝶的说法，车祸发生时范一鸣正在睡觉，又坐在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因此受伤非常严重，当场死亡，而木小蝶虽然就坐在他旁边，但因为她当时是清醒的，所以逃过了一劫，而且只受了一点轻伤。

　　卓楠，木小蝶的第二任丈夫，死于空难。这起事故曾在当时被媒体大肆报道过，因为当时卓楠驾驶的小型飞机上还有一位非常有名的大人物。卓楠并非死在坠机现场，而是在送到医院经过抢救后陷入深度昏迷，遗憾的没能挺过最关键的72小时，他死的时候只有木小蝶在他身边。

　　仅从表面看，木小蝶的前两任丈夫虽然都是死于非命，她也确实都在现场，不过并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木小蝶与他们的死亡有关。

　　当然，范一鸣、卓楠的死与徐亚辉的死，这三者之间究竟有没有关联仍然是未知数，还是那句话——对警方来说，任何巧合都是疑点。尤其是遇到有争议的案件时。

　　另外，本案死者徐亚辉的家属坚称木小蝶并不是自卫杀人，而是蓄意谋杀（故意制造假象），还把这段言论发布到热门网站上，引起了大量网民的关注，其中不少阴谋论者认为是木小蝶设计了一个圈套让徐亚辉钻，再伪装成自卫杀人，还大骂警方愚蠢，被狡猾的凶手玩弄于股掌之间。

　　戚少商自然不会因为网民的各种言论而影响判断力，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和主张：“从现在开始，我们把这个案子当成新案子调查，明天我们带木小蝶一起去案发现场，一切从头开始。”

　　“这样会不会太浪费时间了？”阮明正问，她觉得直接核实木小蝶前两任丈夫的死因就可以了，不必再把本次案件重新调查。此时的她已经陷入了固定思考模式，认为木小蝶三任丈夫的死存在某种因果关系，即如果木小蝶与前两任丈夫的死有关，就有可能设计害死她的第三任丈夫。

　　“当然不会。这么做有三个作用，第一可以防止之前的调查有什么漏洞，第二可以给死者家属一个交待，第三也许还可以试探木小蝶。”

　　阮明正点点头，但她的思考方向仍然没变。

　　顾惜朝在一旁听得微微蹙起眉头。

　　一根筋的穆鸠平却不解的问：“试探木小蝶，是什么意思？”

　　戚少商暗自叹了口气，表面仍耐心的解释道：“木小蝶如果确实是自卫杀人，就不必担心我们重新调查，但如果她心虚，很有可能会露出马脚。”

　　穆鸠平这才挠了挠脑袋，憨憨的说：“想不到，查案还要打心理战啊！”

　　这时，顾惜朝忽然提出反对意见：“我不同意让木小蝶再回现场，她在案发前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糟糕，如果再受刺激，极有可能会崩溃。”

　　戚少商也考虑过这方面，于是顺着他的话说：“我会密切留意她的变化，如果发现异常，就马上让她离开现场。”

　　顾惜朝沉思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戚少商见他不再反对，便接着说：“当然，木小蝶前两任丈夫的死，以及他们的婚姻状况也是接下来调查的重点。我已经联系了他们的家属，估计明天开始会陆续赶到，接待他们的工作就要麻烦你了，惜朝。”

　　“嗯。”应声的同时，顾惜朝白了戚少商一眼，心说：你明知我不善于社交，还把这么麻烦的工作交给我！

　　戚少商这么做肯定不是故意为难他的心肝宝贝，而是因为他非常看重顾惜朝独特的观察角度，另外也是想借此让顾惜朝忙碌起来，免得他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至于组里的其他人，他们已经渐渐习惯了顾惜朝这个特别外援，也认可了他的工作能力，当然不会反对戚少商这样安排，更乐得有人替他们完成最麻烦的工作。

　　到此为止，本次会议的目的已经达成，戚少商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下班。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时间他们还来得及好好过个圣诞夜。

　　☆ ☆ ☆

　　戚顾二人的圣诞夜过得简单而温馨。

　　顾惜朝负责正餐，戚少商负责甜点，两人撇开一切烦恼，单纯享受着浪漫的二人世界。

　　晚饭后，顾惜朝在厨房洗碗，戚少商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搂住他的腰，随即皱眉道：“惜朝，你好像瘦了。”

　　“有吗？”顾惜朝随口问。

　　戚少商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不无心疼的说：“我一定要把你养胖一些！”

　　“这种事顺其自然吧。”顾惜朝没怎么放在心上，淡然的说。

　　戚少商无奈的叹气道：“你啊，真是全世界胖子的公敌！”

　　顾惜朝无所谓的轻哼了一声。

　　戚少商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坏笑，故意贴着他的耳朵低语：“我比较喜欢你胖一点，肉肉的手感比较好。”

　　顾惜朝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喜欢肉，冰箱里有十斤猪肉，随便你摸！”

　　戚少商的头发上立刻沾了一些洗洁精的泡沫，显得有些滑稽，他满不在乎的大笑起来：“不行啊，我的手可是很有品味的，只有你能满足它们！”

　　顾惜朝没接话，直接踩了他一脚，趁他跳脚大叫的时候推开他，摘下手套径直走回客厅。

　　戚少商一瘸一拐的追过去，一把将他拉倒在沙发上，刚想狠狠把他吻到窒息，就听他惊呼了一声“那是什么？！”

　　戚少商下意识的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顾惜朝趁机一把将他推开。

　　“噢，惜朝，你真狡猾！”戚少商无奈又宠溺的看着他。

　　顾惜朝斜睨着他：“这么老的招式都能骗得了你，可见是你太笨！”

　　“真是冤枉，因为是你，我才会被骗啊！”戚少商立即反驳。

　　“这么说，别人就骗不了你了，是吗？”

　　戚少商露出极其自信的表情，“当然！”

　　顾惜朝抿着嘴唇想了想，忽然问：“那你觉得木小蝶究竟是不是在演戏？”

　　戚少商大叹一声，夸张的瘫倒在沙发上。

　　“你怎么了？”顾惜朝知道他是在演戏，但还是忍不住问。

　　戚少商又坐起来，伸手扣住他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惜朝，我们今晚不要提跟案子有关的事情，好吗？”

　　“为什么？”这次顾惜朝是真的疑惑了。

　　“要知道，弦绷的太紧是会断的。”

　　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顾惜朝点点头，“那好吧。”

　　戚少商觉得这样的顾惜朝格外可爱，忍不住凑上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啊，总是这么乖该多好！”

　　顾惜朝立即白他一眼，“抱歉，注定要让你失望了！”

　　“哈，不要紧，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说着，戚少商起身去把音响打开。

　　他走回顾惜朝身边，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我有荣幸请你跳支舞吗？”

　　顾惜朝又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把手递给他。

　　悠扬的音乐声中，两人相拥在一起，随性的舞动着。如果这是一部言情剧的话，大家一定可以看到流动在空气中的音符都被他们感染了，变成了一片片粉红色的玫瑰花瓣。

　　☆ ☆ ☆

　　第二天。

　　戚少商和其他组员带着木小蝶重回现场调查，旅店老板愁眉苦脸的接待了他们。

　　调查过程中，戚少商一直在留意木小蝶的反应，但是并没发现异常现象，二次调查的结果也和上次完全一样。

　　另外，由于这次木小蝶是重点调查对象，她的手机通讯记录也被详细核对了一遍，同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戚少商等人百思不得其解，案发当天徐亚辉究竟是如何找到木小蝶的？

　　之前戚少商只考虑过两种可能，即自卫杀人和防卫过当，所以没太重视上面这个问题，不过如果木小蝶真的是有预谋的，这个问题就成了整个案子的关键。

　　为了尽快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戚少商将案发前24小时内所有与徐亚辉有联系的通讯记录打印出来，拿在手上反复确认，但一时间还无法找到疑点。

　　另一方面，顾惜朝在警局最先迎来的竟然是早就该出现的、木小蝶从外地赶来的父母。

　　木小蝶的父母看起来非常年轻，衣着时尚考究，显然非常注重外表，不过有一点显得有些不协调，那就是他们两人的手腕上都带着辟邪的佛珠。

　　顾惜朝在会客室接待了他们。

　　精简的将实际情况告知木小蝶的父母以后，顾惜朝看着那对表情复杂的夫妇，问：“你们知道木小蝶经常被他丈夫毒打吗？”

　　木太太靠在丈夫怀里，含泪回答：“不知道，小蝶每次打电话都说她过得很好，从来没提过她被打……天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木先生安慰道：“这孩子一直就是这样，她是怕我们担心啊！”

　　木太太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紧抓着丈夫的手，对顾惜朝说：“我女儿的个性很温和，她绝不会故意打死别人，一定是逼不得已的！”

　　“请放心，警察一定会查清楚真相。”顾惜朝边说边把纸巾递过去。

　　木小蝶的父母同时一愣，木先生问：“你不是警察？”

　　“我是法医。”

　　木先生和木太太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惜朝又问：“木小蝶和前两任丈夫的关系怎么样？”

　　木太太回答：“范一鸣和卓楠对小蝶都很好，只可惜他们年纪轻轻就走了……小蝶真是命苦……”说着，她再次留下眼泪。

　　顾惜朝等了一会儿才继续问：“你们多久和木小蝶联系一次？”

　　木太太愣了一下，无意识的搓着手腕上的佛珠，反问：“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任何细节都可能是破案的关键，但是如果你们觉得不方便，也可以不回答。”顾惜朝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她的手腕，淡淡的答复，以退为进。

　　果然，木太太犹豫着准备回答，木先生却抢在她前面开口道：“最近我们联系的比较少，因为小军快要期末考试了，之前每个月至少打两次电话。你不要以为我们不关心小蝶，我们每天都会关注她的微博，如果她遇到什么麻烦，一定会发微博的。”

　　顾惜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他不想评价对方用微博来关心女儿的方法，只问了一句：“小军是谁？”

　　“是小蝶的弟弟。”木先生回答。

　　“他们相差几岁？”

　　“十三岁。这也和案子有关吗？”

　　“暂时不知道，但是我很好奇。”

　　木小蝶的父母再次无语。

　　☆ ☆ ☆

　　送走木小蝶的父母以后，范一鸣和卓楠的父母陆续赶到警局。

　　顾惜朝向两对夫妇询问了相同的问题，主要围绕两个方面：木小蝶与丈夫（及其家人）的关系是否融洽；以及木小蝶在丈夫死前或死后有无异常行为。

　　结果，根据两对夫妇的说辞，木小蝶完全没有杀害她前两任丈夫的动机，也没有任何可疑表现。

　　不过顾惜朝并非完全没有收获，接待过三方家属以后，他还是发现了一个不太合常理的地方，并把他的发现告诉戚少商。

　　戚少商听后沉思了一会儿，说：“的确有些奇怪，不过暂时还不知道跟案子有没有关系。”

　　顾惜朝点点头，“我也不确定。”

　　“范一鸣和卓楠的家人有没有提供什么线索？”

　　“暂时看不出木小蝶有杀人动机。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还是老问题。”说着，戚少商叹了口气。

　　顾惜朝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便问：“你查过徐亚辉家里吗？”

　　“查过一次，没什么收获，他家里没有座机，他们夫妻俩平时只用手机联系。”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徐亚辉知道木小蝶在哪里。”

　　戚少商马上追问：“是什么方法？”

　　“最原始的方法。”

　　即直接面对面的对话。

　　戚少商一拍大腿，既懊恼又欣喜的说：“我怎么会忽略这么简单的道理！惜朝，多亏有你提醒我！”

　　顾惜朝却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的说：“有时候，我们太依赖某样东西，就会连思考模式都被它局限。”

　　戚少商也有同感，“是啊，对很多人来说，没有智能手机可能比世界末日还可怕，就连我也是早上一起床就拿它看天气预报……”

　　顾惜朝忽然心念一动，打断他的话，说：“我想我知道是谁告诉徐亚辉，木小蝶在哪里了。”

　　“是谁？”

　　“五年前，吃早餐的同时你会做什么？”

　　戚少商立刻恍然。

　　于是第二天，一名身穿制服、头戴鸭舌帽的女送报员被请进了警局。

　　没错，边吃早餐边看报纸曾是包括戚少商在内的，许多上班族的生活习惯之一，而其中的大部分人现在已经改由通过互联网了解发生在国内国外的各种大小新闻。

　　徐亚辉显然没有改变“古老”的生活习惯——订了一份早报，木小蝶住的那间旅店也订购了同样的早报，更巧合的是：那名送报员正好负责给两个相距不是特别远的地址送报。

　　根据送报员的口供，终于证实徐亚辉并不是被木小蝶通过某种方式找去旅店的，这样便大大降低了木小蝶蓄意谋杀的可能性。

　　不过现在认为木小蝶无辜的人远没有认为她蓄意谋杀的人多，而且这两派持相反意见的人在网络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双方都使用了极为严重的言辞，尤其是持“蓄意谋杀”观点的一方。

　　很不幸的，在看守所依然可以每天上网一小时的木小蝶看到了那些言论，当晚就因为承受不住心理压力，而把自己闷在棉被里，如果不是狱警及时发现，她极可能会用自己的头发和棉被把自己闷死。

　　接到通知以后，戚顾二人连夜赶到看守所，确定木小蝶没有生命危险才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阮明正也赶来了，是顾惜朝叫她来的，目的是让她负责安抚木小蝶的父母，而他自己则需要去安慰另一个人。

　　病房外的长椅上，戚顾二人并排坐着。

　　戚少商曾说过，他想试探木小蝶，看她会不会因为心虚而露出破绽，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幸亏是虚惊一场，否则他真的会非常内疚。

　　而顾惜朝早就提出过意见——如果木小蝶再受刺激，极有可能会精神崩溃，不过他并没有埋怨戚少商，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戚少商握住他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之后仍握在手里没有放开。

　　顾惜朝安静的陪在他身边，过了一段时间才开口：“我想带木小蝶去见专业的心理医生。”

　　戚少商点头道：“等她情绪稳定以后，你带她去见红泪吧！”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以顾惜朝对戚少商的了解程度，可以肯定他不会因为这个突发事件就停止调查，进而仓促的下结论。

　　果然，戚少商答道：“我确实没想到木小蝶的反应会这么大，但这不代表她是无辜的，也不代表她是畏罪自杀。我会把她三任丈夫的死分开调查，再一一对比，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好吧，明天开始我们分头行动。”

　　戚少商听到“分头行动”四个字便有些紧张，他虽然没说话，却不自觉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顾惜朝立刻明白对方的心情，于是主动提出：“明天开始让穆鸠平和我一起行动吧！”

　　戚少商正求之不得，自然不会拒绝，不过有一点他想不明白：“惜朝，为什么你总是找穆鸠平协助你？”

　　“因为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比较容易操控。”顾惜朝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那副过度认真的表情反而显出一丝可爱的孩子气——他知道对方的恶趣味，很喜欢看他这种表情。

　　不出所料，戚少商无声的笑起来，不知不觉间便恢复了心情。

　　顾惜朝看到对方脸上重现的酒窝，不由得也微微勾起嘴角。

　　戚少商情不自禁的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粉嫩的菱唇，然后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惜朝，我们回家吧！”

　　顾惜朝点点头，“嗯，回家吧。”

　　☆ ☆ ☆

　　接下来的几天，顾惜朝一直在木小蝶身边安抚她的情绪，同时观察她是否有其它异常行为。

　　戚少商则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将范一鸣、卓楠、徐亚辉三个人的死，先分开调查，再综合对比。结果，这三个人在外貌、年龄、生日、星座、工作、学历、爱好、社交、成长背景、死亡原因所有方面全都没有相关性。分开看的话，前两者的死亡更趋近于意外事故，后者的争议则非常大，同时也是本次调查的根本目的。

　　坐在办公室里，手中握着三份资料，戚少商陷入了沉思。当他的思路遇到无法翻越的屏障后，他立即换了个角度去思考——既然三名丈夫的死都无法提供更多线索，那么只能从木小蝶身上找突破口。

　　于是，他立即前往木小蝶父母暂住的宾馆，试图从他们身上了解更多木小蝶的成长经历，顺便弄明白顾惜朝发现的那个“不太合常理的现象”是怎么造成的。

　　除了戚顾二人，重案A组的其他人也没闲着，按照戚少商的指示，他们现在都在各自执行任务：

　　勾青峰、阮明正和孟有威分别负责确认木小蝶前两段婚姻是否存在某些鲜为人知的问题；至于穆鸠平，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

　　所有人中，最先有进展的是顾惜朝，他终于说服木小蝶跟他一起去见心理医生，也就是去见息红泪。

　　息红泪的办公室，顾惜朝陪木小蝶坐在里面，穆鸠平则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外。

　　这次穆鸠平没有任何抱怨，让他同时面对前大嫂和现任“大嫂”，他宁愿在门外罚站。他会有这种不靠谱的想法是因为他不知道息红泪和顾惜朝的关系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医患关系，更不是情敌关系，事实上，他们两个看起来就像一对亲姐弟。

　　办公室里，息红泪用她的专业技巧慢慢纾解开木小蝶紧张的情绪，并利用几个不易被察觉的心理测试，测试出木小蝶在童年曾遭遇过严重的精神创伤。

　　息红泪试图问出病人的童年经历，但是对方非常抗拒，而且又开始精神紧张起来，甚至比之前更严重。

　　顾惜朝冲息红泪摇了摇头，后者只得暂时放弃。

　　等木小蝶稳定一些以后，顾惜朝出门给戚少商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这边的进展，并让他从木小蝶父母那里问出木小蝶小时候究竟经历过什么，当时的反应是怎样的。

　　戚少商没有花费太多精力和时间就从那对夫妻口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于是，让我们再回到最开始那个伪装成童话开头的“故事”——

　　小蝶不确定自己是在哪里醒来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本能的想起床，就像每天做的那样——洗脸、刷牙、穿上绣着蝴蝶的衣服，漂亮的像个小公主。

　　但是她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没有，全身唯一能动的就是她的眼睛。她尽量睁大眼睛，活动眼球，开始观察她所在的环境，她意识到这不是她的房间，而且这里全是单调的白色。

　　她好像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力，不知道是过了几个小时，还是只过了几分钟，总之在一段时间之后，她看到几个穿着白袍的成年人走进房间，把她围了起来。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意识到那些穿白袍的人是医生，然后她想起了她的好朋友，她的同学和老师，她的爸爸妈妈，她终于开始正常思考起来。

　　当然，戚少商从木小蝶父母口中是无法得知这些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细节的，但是为了保持整个“故事”的完整性，这里就做个弊，让大家更多了解一些吧。

　　事实上，戚少商只听说木小蝶11岁的时候曾经历过一次车祸。在那次车祸中，她侥幸活了下来，而她的好朋友却死去了。

　　在戚少商的追问下，木小蝶的父母迟疑了片刻才继续说出后续情况：出院后，在木小蝶身上发生了一连串十分诡异的现象——她每天仍然像以前那样和她的好朋友对话，无论别人怎么解释，始终坚持她的好朋友就在她身边！

　　木小蝶的反常行为把她父母吓坏了，为此他们想了很多办法，甚至包括请法师，最后终于让木小蝶接受了好朋友已经死去的事实，不再继续和空气对话。

　　在提到法师的时候，木小蝶父母的表情都有点别扭，不知道是因为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这种行为太迷信，还是因为最终解决问题的竟然是法师，让他们觉得心里不舒服。

　　后来，为了不让木小蝶感到孤单，她的父母又为她添了一个弟弟，也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位小军。

　　戚少商想起顾惜朝留意到的那个“不太合常理的现象”，于是问道：“木小蝶和她弟弟感情好吗？”

　　木小蝶的父母都没察觉眼前这位比许多大明星更帅气的警官有什么目的，一人一句的如实回答：“他们感情很好。”“就像所有家庭的兄弟姐妹一样，他们偶尔也会吵架，但其实他们感情真的很好。”

　　“那你们呢？你们对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吗？”戚少商又问。

　　“当然！”夫妻俩异口同声的回答。

　　“但是你们到现在都没主动提出要见你们的女儿，这是为什么？”戚少商不再绕圈子，直接问出了顾惜朝最早发现的那个“不合常理的现象”。

　　木小蝶父母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最后由木先生回答：“我们一直以为这种情况下是不能见面的。”

　　戚少商本来并不觉得顾惜朝的发现很重要，但是现在不得不改观了，他立即给顾惜朝回电话，把上述情况告知对方。

　　听完以后，顾惜朝又产生了两个疑惑，他选了其中一个在电话里问：“问问他们，当年那位法师是怎么说的？”

　　戚少商不禁有些意外（其中惊喜的成分居多），他能见到那对夫妻的表情才察觉他们提到法师的时候有些古怪，然而顾惜朝根本没在现场，又是怎么抓到这个重点的？

　　当戚少商问出那个问题并打开免提以后，木小蝶的父母显得更加不自在，尤其是木太太，又开始不自觉的搓弄手腕上的佛珠。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佛珠间互相磨蹭的声音，那声音并不刺耳，却莫名的让人烦躁。

　　突然，啪的一声，用来拴佛珠的细绳断掉了，一颗颗的佛珠滚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紧跟着便传来木太太的一声尖叫。

　　“怎么回事？”不明状况的顾惜朝在电话另一头问。

　　木先生试图抱住自己的妻子，但是木太太已经失控了，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啊啊啊！我就知道她没走！她还在！她一直都在！啊啊啊……”

　　戚少商忙对着手机大声解释：“木小蝶的母亲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现在情绪非常激动！”

　　“先别挂电话，我想听她说什么。”

　　这边木太太还在大喊大叫着：“啊啊啊……她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还要缠着小蝶？”

　　电话另一头的顾惜朝迅速思考着，并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他透过电话对戚少商说：“让他们冷静一下，我立刻赶过去。”

　　戚少商回道：“别急，先问问红泪的意见。”

　　“明白。”

　　☆ ☆ ☆

　　出发前，顾惜朝简短的把木小蝶小时候的经历告诉息红泪，想听听她有什么看法。

　　息红泪给出的意见是：木小蝶的精神创伤与她的经历并不相符。

　　这个说法更加深了顾惜朝之前的另一个疑惑。带着这个疑惑，他立即赶到木小蝶父母暂住的地方与戚少商会合，并在路上给勾青峰打了个电话。

　　另一方面，戚少商也打电话把阮明正和孟有威叫来支援。

　　所有人到齐以后，戚少商让阮明正和孟有威负责照顾木太太，他和顾惜朝则把木先生带去另一个房间。

　　“请解释一下，你太太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反应？”戚少商沉着脸发问。

　　严肃起来的戚少商给人极大的压迫感，木先生扛不住压力，立即回答了他的问题：“她一直觉得小蝶出车祸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原因是小蝶死去的好朋友一直缠着小蝶。”

　　“这是她的想法，还是当时法师的说法？”戚少商又问。

　　木先生尴尬的吞了一下口水，“她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听了法师的话以后就更加深信不疑。”

　　“这才是你们要第二胎的真正原因，对吗？”问话的同时，戚少商已经确定了答案。

　　木先生不知如何作答，事实上，这也是他们之前没有主动要求见女儿的原因。

　　这时顾惜朝的电话响了，是勾青峰打来的，他起身到旁边小声讲了几句，当他再走回来的时候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几乎完全失去血色。

　　戚少商心里一紧，马上问：“怎么回事？”

　　顾惜朝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不用担心。

　　四目相对，戚少商把自己曾收到过的鼓励加倍送给他。

　　得到爱人的支持和鼓励后，顾惜朝稍微调整了情绪，然后转向木先生，冷冷的说：“你错了，不是小蝶整个人都变了，而是她整个人都被替换了。”无论那对夫妻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替换了，他都无法理解和接受他们的行为。

　　其实顾惜朝在听说木小蝶曾经历过重大车祸后便开始怀疑她的身份，因为她身上并没有经历过车祸的骨伤痕迹，而且息红泪也认为她的精神创伤与车祸无关。于是他让勾青峰调查了当年的车祸记录，证实当时木小蝶身上的确有多处粉碎性骨折，这就意味着现在的木小蝶根本就不是当年在车祸中死里逃生的木小蝶！

　　木先生瞬间愣住，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但其中唯独缺少了最应该有的震惊。

　　戚少商一看他的反应便可以肯定他早就知道木小蝶被人掉包了！

　　没有给木先生更多思考的时间，戚少商紧接着说：“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别忘了，现在关在看守所里的毕竟也是你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

　　木先生用双手捂住脸，显然他的内心也在忍受着痛苦的煎熬。

　　最终，木先生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原来木小蝶在车祸中不仅有多处骨折，面部也受到重创，所以在她伤愈以后，木先生便带她去韩国整容，可是过程中却把她弄丢了。为了对妻子有交代，木先生偷偷回国，在一所孤儿院里领养了一名和木小蝶年纪相仿的女孩儿。那名女孩儿因为父母在她面前被劫匪屠杀而受惊过度，导致记忆混乱，木先生陪她在外面住了大半年，直到将她“洗脑”以后才把她带回家。虽然真假木小蝶的长相差距很大，但由于真的木小蝶已经毁容，而假的木小蝶长相还算清秀，所以木太太便把这种差别当成是整容造成的，竟然就这样被自己的丈夫隐瞒了十几年。

　　然而戚少商和顾惜朝都认为木太太没有发现女儿被掉包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一直认为女儿被鬼缠身，所以很少亲近自己的女儿。为了证实这一点，戚少商又问了一遍：“当年你们请的那位法师究竟说了什么？”

　　“原话已经记不得了，大意就是小蝶的身体里有两个人的灵魂，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是她死去的好朋友。”

　　戚顾二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生出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到此为止，虽然“木小蝶被掉包”这个调查结果十分出人预料，但是并不代表假的木小蝶就有动机设计谋杀长期虐打她的丈夫，最后的结论必须建立在证据的基础上。

　　一个星期后，木小蝶杀夫案经过反复调查和推敲后最终被定义为正当防卫，木小蝶免于起诉，立即释放。

　　木小蝶的父母等在看守所外，准备接他们养育了十几年的假女儿回家，但是假的木小蝶只是深深的对他们鞠了一躬，然后调头走向相反的方向。

　　那对再次失去女儿的夫妻只能含泪看着假的木小蝶走远，木先生像以前那样想用拥抱安慰自己的妻子，却被她大力的甩开。

　　“你骗了我那么多年，休想我原谅你！”木太太恶狠狠的说。

　　木先生立即恼羞成怒：“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从小蝶毁容开始，你就不想要她了！”

　　“你还不是因为公司周转不灵，不肯把钱花在整容费上，才把小蝶丢掉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

　　不远处的幽暗角落里，一名身穿送报员制服、带着鸭舌帽的年轻女人冷冷看着那对互相指责的夫妻，对旁边空荡荡的空气说：“你是对的，他们是最自私的父母……放心，现在蝴蝶已经飞走了，她终于安全了。”

　　这时，一阵风卷走了年轻女人的帽子，露出一张不丑却有种说不出别扭的脸，她走过去捡起帽子，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当她重新戴上帽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看到帽子的里侧有一小块手工刺绣的印迹。

　　刺绣的图案是一只展翅飞舞的蝴蝶。

　　本案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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