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

　　叶西去了湘西一个边远山区支教。
　　这一去就去了一年，还没有任何音信。
　　左叶和叶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某一天起床后，他忽然觉得这社会浮躁无趣，这生活枯燥乏味，就随便打包带了点行李，踏上了去湘西的火车。

　　下了火车后，不知怎么的，他被当作大一新生给安排在一个奇异的宿舍楼里。
　　这里是他见过的最有艺术性的地方，大片大片的竹林，大片大片的阁楼，朴实无华的环境和绿意盎然的竹叶，总能让他瞧出几分赏心悦目来。

　　唯一不好的是，宿舍楼右边正在建一个游乐场，各式的挖土机和推土机进进出出，一条悬空的过山车车道刚好建了一半，试运行时总能看见一个一个的车箱倒栽下去，坐在里面的测试工程师还一直对他笑。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视力这么好。
　　一个在宿舍里看不到一个人影的人，却能清晰的看见五百米外的人在对他笑。

　　他不是学生，所以他不去上课。
　　宿舍外头的操场上，他疑似是在对面的那个山头上，一群新生正在升旗唱歌。
　　用的是各种各样的方言在唱歌，以至于他好多字都没听懂。
　　他觉得这是一个诡异的地方。
　　他得去找叶西。

　　他提起行李，刚出宿舍走到大街上，就见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开着辆吉普。
　　他也不管这人是谁，勇敢地站在马路中间就拦车，然后告诉那个军人去叶西和他说过的那个地方。
　　那个军人狐疑地看了看他，还是把他送了过去。
　　到了地方他才知道，这什么的小山村，已经被泥石流淹了，整个山村都淹了，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叶西死了。

　　那个说爱他的叶西死了。
　　他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麻木的不用呼吸。
　　反正他就随便在那里晃着，晃着晃着晃到一个小学里。
　　好多的孩子穿着破烂的衣服，手捧着书，站着上课。
　　他忽然就有点怨恨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爱他的叶西又怎么会死？

　　这几天的夜对他来说，总是特别的旖旎。
　　这次也不例外，即使是在破烂的小学破烂的教室里。
　　他不喜欢那种湿黏黏的感觉，可这里，这里只有一间破烂的教室。
　　那人，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也无踪迹。
　　这次也有点不一样。

　　他疑惑地问：“我为什么总看不清你的样子？”
　　他伤感地答：“等你有一天看清了，你就再也不会陪着我了。”
　　他赞赏地说：“你身材不错。”
　　他忧伤地回：“此去已无路，回首故桥边。”
　　清冷妖异的月华下，寂寞无边的竹林间，他依旧没能看清他的脸。

　　第二天，却没有一个小学生来上课，来的都是大妈大婶。
　　每个人都用贪婪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是美味珍肴。
　　他好不容易从这群大妈大婶中突围出来，又回到了那个宿舍楼。
　　挖土机还在工作，新生还在唱歌。
　　明媚的阳光从竹林中映射下来，灼痛了他的眼。

　　他朝后院走去，穿过两排整齐的篱笆，遇到了宿舍里唯一的一个人。
　　他友善地问路：“你知道怎么去火车站么？”
　　回来后他才发现，他陷入了一个怪圈，他再也走不出那个竹楼的尺寸方圆。
　　那人客气地回答：“沿着这个篱笆墙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他一直往前走，就像行走在梦幻天堂的篱笆间，可没想到他走到了一个茅草屋前。

　　屋前有两个四十左右的大妈，正在水龙头前洗衣服。
　　那两人看见他后，客气地邀请他进屋休息。
　　此时天色已晚，明月初升。
　　他搬了个椅子坐在水龙头边，看着她们洗衣，慢慢地说着他的见闻。
　　她们告诉他：“那个村子边上根本就没有小学，你遇见的全部是鬼吧。”
　　“篱笆那边根本就没有大学，只有个坟场，怎么可能有学生升旗唱歌？”

　　他狐疑地看着她们，淡定地说：“你们说的那一大群鬼，正在接近。”
　　两个大妈面露恐惧，让他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温和地笑：“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一大群人中有个声音对他说：“左叶快过来，你旁边那两个女人是恶鬼。”
　　旁边两个女人坚定地说：“你们才是恶鬼。”

　　鬼影幢幢，暗影重重，什么才是真实？
　　魑魅魍魉，山精妖怪，什么才是真相？
　　他笑：“叶西，你当我是傻子么，一年前你说爱我，留了个纸条就杳无音信，你可知我在到处找你？”
　　“左叶，你快点离开！”人群中那个声音更加急切了。

　　旁边两个女人转头对左叶笑，笑得面部肌肉扭曲变形俨然恶鬼。
　　可他依然淡定如故：“叶西特意跑来边远山区支教，虽然没有什么大作为，但也称得上是尽心尽责，碰上泥石流死了也就算了，你们又为何要禁锢他的魂魄？”
　　一个淡淡的影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他又笑：“叶西，你终于有勇气见我了么？你就没想过，你为何可以抱着我？而我也能抱着你？”
　　叶西大骇，“左叶……”
　　“真是个任性的人啊，我们回去吧，你走了这么久，也该回家了。”

　　这里没有繁华似锦，这里只有光怪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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