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

　　天亮的越来越早了，蒋云思心里面很不安，不到六点就起来做早餐，窗外蒙蒙的光和偶尔的脚步声，倒是让他平和了下来。
　　收音机里依然有人悼念着张国荣，熟悉的旋律，却显得有点感伤。
　　蒋云思愣着听了一会儿，恍然看到锅里的面条熟了，便赶快捞出来，撒上了点碧绿的香菜末。
　　此时辰松大概刚刚起床，卧室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半晌人才带着睡意晃出来，抱怨了句：“怎么不多睡会儿，搞什么，吵得我也睡不着。”
　　大概是切牛肉片的时候搞的动静太大了，蒋云思把面碗摆在桌上：“对不起，下回我会小心的，吃饭吧。”
　　辰松嗯了声，钻进小浴室里面洗漱，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漂亮的西装，拿着领带问：“会系吗？”
　　蒋云思没穿得这么正式过，笨手笨脚地弄了半天，鼻尖都快冒汗了，还是搞得歪歪扭扭。
　　“算了算了，面试也没那严格。”辰松又抢过领带。
　　蒋云思赶快给他拿筷子：“吃饱了再去，不急。”
　　辰松点了下头，便坐到桌前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那个……晚上等我下班，我们去吃寿司吧。”蒋云思故作淡定的说。
　　“好啊。”辰松边夹面条边翻起了面试公司的资料，不是很在意的回答了句。
　　蒋云思鼓起勇气：“我还叫了杨翰，和、和他男朋友，我们一起吃。”
　　辰松原本平静的脸顿时阴了下来：“你前两天刚答应我的事就忘了吗？”
　　“我跟他不可能的，他本来就有男朋友，我也认识，他真的是我在北京最好的朋友了，比小雨还好。”蒋云思紧张的解释：“我工作啊、租房子都是他帮忙的，有了困难除了他也没别人能帮我，辰松，我自己在外面工作挺不容易的，要是没有他，可能就更不容易……我每次生病，也都是杨翰带我去找熟人看病，不然我死了都没人知道……你不能不讲理，就……如果我对他有那么一点意思，也不会这几年都是自己过啊……就算是为了我，大家和平相处，可以吗？”
　　“我知道了，唠叨什么。”辰松沉默了好半天，最后这样哼道。
　　蒋云思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辰松吃了几口面条，忽然又说：“以后你有困难，生病了，我陪着你就够了，用不着他。”

　　如此尴尬的聚会，也只有蒋云思这种脑子少根弦的人才想的出来。
　　晚上四个人虽然都到了日本料理店，却面面相觑，坐在榻榻米上什么都说不出来。
　　蒋云思手心湿乎乎的，拿着菜单说：“你们看看要吃什么，我们点菜吧。”
　　徐知是所有人中表情最轻松的，边玩手机边随意翻了几页，而后拉开门叫来服务员，指着华丽的刺身大拼盘说：“要份这个，要两瓶清酒，诶，你开车不喝吧，你喝什么？”
　　杨翰点了支烟：“随便。”
　　徐知把菜单推开：“那你们点。”
　　这主意既然是蒋云思的，自然要他请客，可是光刺身就几百块，再贵的也舍不得了，抽了半晌说：“我要鸡蛋糕，我不吃生的……”
　　“你不吃生的来这里干吗？”徐知笑。
　　蒋云思说：“同事告诉我这里好。”
　　徐知撇撇嘴。
　　辰松可不是什么好讲话的人，顿时就讽刺道：“只有暴发户一样的中国人觉得生鱼片之类的就是高级日本料理了吧？”
　　蒋云思捏了下他的胳膊，小声道：“别说了。”
　　辰松自己像忍了多大气似的，点了几道看起来不错的熟食，而后便用不太友好的眼神打量杨翰。
　　杨翰在为人处世方面比他成熟很多，只是笑了笑：“小蒋说你找工作呢，怎么样，需要帮忙就说话。”
　　“谈了几家，我还在考虑。”辰松说。
　　杨翰道：“知道你学习好，可是外地大学生毕业都不那么好混的，北京最不缺的就是名牌大学生，开始工作还是要吃点苦才有前景。”
　　“人家里说不定都安排好了，要你废话。”徐知瞥了一眼杨翰。
　　杨翰半开玩笑半用力地打了下他的脑袋：“我说你怎么回事，找茬是吗？”
　　“就找茬了，怎么着？”徐知说。
　　杨翰道：“你是大爷，我能拿你怎么着。”
　　蒋云思脸色挂着不太自在的微笑，瞅着他们斗嘴，却想不出什么有趣的话题。
　　或许这样实在是太勉强了，可是除此之外，自己也没更好的办法。

　　不停冷场的晚餐结束得比想象中更快，辰松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情吃饱肚子，便到洗手间上了个厕所，结果出来时，恰巧看到杨翰在水池边洗手，便冷笑了下。
　　杨翰透过镜子看着辰松那张是个人都会喜欢的俊脸，半晌才憋住醋意，说：“既然你跟他在一起了，就对他好点，小蒋是个难得的好人。”
　　“用你说吗，我比你了解他。”辰松不甘示弱的回答。
　　杨翰笑：“你了解他什么，你知道他根本就不喜欢这顿饭吗，他平时最爱吃螃蟹，嫌北京卖得贵，偶尔才买一只跟南瓜炖在一起吃，他周末就喜欢去书店，去宠物店，去动物园，冬天怕冷，手和脚不小心就会冻伤，胃也不是很好，包里面天天背着药……”
　　“哈，不管你说什么，他从来都是我的，以后也是。”辰松不礼貌的打断杨翰没完没了的话。
　　“小孩子，你连怎么做个男人、怎么对他好都不懂，就会跟狗霸占地盘一样说一些弱智的话，小蒋跟了你，是他傻。”杨翰终于收掉了最后一丝装出来的友善：“哦，你还不知道吧，他的初吻是我的，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你永远不会知道，不要以为你真的拥有他，他是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人生，他永远也不会完全属于任何人。”
　　辰松僵住表情，瞅着杨翰点上烟走了出去，眼里是满满的郁闷之色。

　　从前蒋云思就很想在北京的街边和辰松散步，所以这晚离开寿司店以后，他自然渐渐地开心了起来。
　　相反，身边的辰松却显得情绪低落。
　　“累啦？要打车吗？”蒋云思察觉后赶快说：“反正离得不远，多走走对身体好。”
　　辰松停住脚步，眉头皱起：“喂!”
　　蒋云思道：“我明白你不想见他们的，多谢你……”
　　“不是，你以后想干什么，想吃什么玩什么，有任何事情，都跟我说，你不说，我不一定就能发现。”辰松并没有指责刚才不愉快的见面。
　　蒋云思开始面露疑惑，而后温和一笑：“好。”
　　辰松抬手的动作有点犹豫，却在决意之后变得果断，忽的就搂住他，吻了上去。
　　蒋云思满脸通红，推开他，根本不敢看路人的眼光，结巴了起来：“你、你怎么了啊？”
　　辰松不松手，反而抱的更紧，让他的脸贴到自己的肩膀：“我会对你好的。”
　　蒋云思不明所以，只好腼腆的嗯了声：“回家吧。”
　　辰松并非不懂得谈恋爱，可是他向来的游刃有余，总是不适合放在蒋云思。
　　大概正是因为心里面很清楚这个男孩儿到底是什么人吧。
　　是的，辰松从来没料到蒋云思会真的进入自己的世界，却也没办法想象，他会有离开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