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

　　南箓还是原来的南箓，白衣黑发，冷清绝美的面孔，脸上的菱角隐去，身量修长，显出女子的柔美，出尘如谪仙，深黑细长的美目望向他，盛满委屈的泪光，楚楚可怜，足足一被抛弃的怨妇。
　　他站在那里，孤独哀怨，好似等候千年。
　　张至深心中微微一颤，继而五雷轰顶。
　　南箓的身后，是众多围观的蔷薇宫弟子，好奇的，气愤的，幸灾乐祸的，看好戏的，各种表情，但所有的表情加起来都告诉他这上演的是一出什么戏。
　　“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浪荡子弟，没一个好东西！”
　　“这可真是风流，左拥右抱，狐狸好福气！”
　　“抛弃这般倾城颜色而选洛奇葩，我说，张狐狸不是脑子残了就是精神变态。”
　　“他他他……果然喜欢幼|女！”
　　……
　　他张至深瞬间从被人压迫的受害者成了玩弄女人的浪荡子弟……
　　南箓继续用那清冷的声音楚楚可怜道：“张郎，你才说过这辈子只要奴一人，奴将什么都给你了，你转身又抱着别的女人，那奴家又算什么？”
　　你大爷的！竟然叫他张郎！蟑螂！
　　而且，这弃妇怎么演得跟真的似的，连张至深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这般禽兽不如之事。
　　寻欢楼的张老板与南箓比起来简直就是圣人君子，人面兽心的境界果然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张至深推开缠在身上的安灵珞，面对楚楚可怜的“弃妇”，压低了声音：“南箓爷爷，祖宗，你意欲何为？”
　　“我要你对我负责，做我的男人。”南箓极快地回答，面上一派平静，甚至显出些许冷漠。
　　“你……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将老子压倒的！当然，这句话张至深死也不会说出来，当着这许多人之面。
　　“呜……深哥哥，你竟然，竟然真的……我讨厌你，再也不爱你了！”安灵珞捂着脸迅速跑开，娇滴滴的哭声惊飞了鸟，吓落了花。
　　“你不承认，你在床上说的那些话都是骗奴的？”南箓的语气平静的好似在问今晚吃什么。
　　“呜哇……啊啊啊……”安灵珞的哭声瞬间暴涨，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在场众人逃的逃，捂耳朵的捂耳朵。
　　围观的同门轰地一下又讨论起来，对着张至深指指点点。
　　“我……我哪有说过什么话？”这句话明显是找死。
　　南箓用那平平的语调道：“你敢说不曾与奴同床共枕？”
　　“……”那是你强迫的。
　　“不曾说过只要奴一个，再也不找别的女人？”
　　这话听着确实有点耳熟。
　　“不曾说要娶奴家进门，一辈子只爱奴家一人？”
　　此话绝对没说过！
　　但是师兄弟们已经开始起哄了。
　　“张狐狸，你要对人家负责哦。”
　　“这般好的娘子你都辜负人家，还是不是男人！”
　　“娶回家去好好过日子吧。”
　　“娶回去，娶回去！”
　　……
　　张至深只觉面上涨红，心中怒意与恐惧无处发泄，只狠狠道：“老子死也不跟你回去！”
　　“为何？张郎，你不爱奴了？”
　　张至深彻底大怒：“你还要装到何时！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老子才不会去送死！”
　　“张郎，奴心中伤痛，不曾想你与奴在一起竟会这般难受。”南箓低头，雪般的袖子擦了擦虚无的眼泪。
　　“你……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你走！”他彻底气炸了！
　　“是么？”南箓婷婷走来，在他耳边低声平静道，“要么与我下山，要么，我当着他们的面干死你，选一个。”
　　“南箓，你太他娘的不是人！”张至深的脸红了，不是羞的，是活生生气红的。
　　“你选哪个？”
　　“两个都不选！”
　　“这可是你说的。”南箓朝他露出一个称之为温柔的笑，随即转身，变脸，“奴家想与张郎私下聊聊，希望各位公子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小娘子尽管说便是，我们这就走。”
　　于是，起哄的人顿时做了鸟兽散，最后一个还不忘把门带上，屋子里顿时剩下两人。
　　南箓回头朝他一笑，张至深浑身汗毛吓得一跳：“你，你要做什么？”
　　“既然深儿两个都不选，那就由我来选。”南箓又恢复了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一步步走来。
　　“南箓，这里是蔷薇宫，你别乱来啊！”
　　“我知道这里是蔷薇宫，你修习月术的地方，我怎么会乱来呢？”
　　“那你要干、干什么？”
　　“当然是干你了！”他抓住他就吻了上去，那力道大得惊人，浑身滚烫，这感觉实在太熟悉不过，敢情这变态一直在发情！
　　“唔……唔唔……”张至深摇晃着脑袋想挣脱，好不容易放开他嘴巴了，南箓又开始脱他裤子，他双手被制住了，连逃都逃不了。
　　“救命啊！师父！快来救救我！”
　　“小忆！思思！”
　　“杀人啦！”
　　南箓把他剥了个干净，压在桌上，细长的眼睛漆黑得望不到底，似乎压抑着什么：“若想让他们都看见你被我插的话就尽管叫，反正以后你也不用待在这里了。”
　　“你卑鄙！”
　　“是深儿你不乖。”
　　“你恶……唔……轻点……啊啊……”
　　……关灯……
　　完事之后，张至深躺在桌上完全没了力气，南箓用温柔到要命的声音继续威胁：“这只是开始，深儿若不与我下山，我就打开这扇门继续干你。”
　　张至深一怔，他毫不怀疑，这个变态说到做到，绝不含糊。
　　那是要命还是要面子？
　　自然是面子要，命更要！
　　“我都听见了，你与那女人合谋要杀我。”
　　南箓的身体忽然一颤，他的嘴唇抖了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就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了：“这才是你逃走的原因？”
　　“嗯。”张至深内心还在发颤，他怕死啊。
　　“不是因为……讨厌我？”
　　张至深低头看向别处。
　　深邃的美目黯淡了下去，有些沙哑的声音低低道：“我知道了。”
　　“没有。”张至深忽然有些不忍，很不情愿地吐出两个字。
　　那垂下的头迅速抬起来望着他，似乎有一丝雀跃：“你说什么？”
　　张至深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没有讨厌你。”
　　“真的？”深邃的眼眸又明亮起来。
　　“如果你不杀我的话。”
　　“我保证不杀你，深儿。”
　　“真的？”
　　“如果你乖乖听话。”
　　“……”
　　一个时辰后，月殿的大门打开，首先出来的是楚楚可怜的南箓“小娘子”，他的脸上没有了怨气，那神情还是清冷的，美目深邃，容颜绝美，姿态优雅如仙子般。
　　接着出来的就是张至深，头发有些凌乱，衣物有些凌乱，走路时腿还有点瘸，先前南箓的怨气全转到了他脸上，可又似乎还带了点春色。
　　不过几乎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在南箓身上，张至深很称职地充当陪衬背景，一瘸一拐地跟在身后。
　　何思走过来撞撞他胳膊：“狐狸狐狸，这下服气了？”
　　张至深默默点头。
　　何思叹道：“听你叫得那般大声，那般惨，想不到这小娘子有些手段。”
　　张至深猛地一震，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你都听到了？”
　　何思干咳一声：“那啥，我不放心你，所以在墙角站了一小会儿。”
　　轰隆隆，张至深瞬间觉得一道雷从天上劈下，正中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到了脑袋上，拎着何思恶狠狠道：“有多少人听到了？”
　　何思又干咳了一声：“大家都不放心你，所以都在墙角站了一小会儿。”
　　张至深多么希望有道雷立马将他劈死算了，都听到了，大家都听到了！刚开始他喊的那几声够大，后来压抑不敢出声，再到后来一激动就放开了声音喊，那样羞耻的声音，竟然都被听到了！还被这许多人听到了！
　　他停住脚步：“我还是死了算了。”
　　何思道：“你也太没骨气了，这点小事就寻死觅活。”
　　张至深简直想死：“这还算小事？全蔷薇宫的人都知道老子被他上，这让老子我怎么活……”
　　“被他上？上什么？”何思一张疑惑脸。
　　张至深本就没脸了：“你们不是听到我被他……等等！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你的惨叫声啊，定是她打你了，男人被女人打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是你不对，辜负这般好的娘子，该打！”
　　“……她打我？”张至深觉得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
　　“唔……应该是吧，你叫得挺惨的。”
　　“我……咳咳，是如何叫的？”
　　何思清了清嗓子，学着张至深的语调：“哎呀呀，别打了！娘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啊啊……好疼，娘子你轻点些……呜啊啊啊，疼死老子了……老子再也不敢了！娘子饶命……”
　　一滴汗从张至深的额头落下：“小思思，你学得真像……”
　　何思道：“是你叫得太惨了，你看，腿还瘸着。”言罢，赶紧扶着他走。
　　“……”
　　张至深本就不傻，想到南箓确实有些本事，变个幻术掩盖声音什么的应该不是难事，再想到他虽手段粗暴，却还是顾及了自己的面子，心中竟生出一丝甜蜜，不禁看着南箓的背影微笑。
　　四月清风，艳花满地，徐徐而来的花香带着灿烂阳光，蝶舞翩跹，鸟鸣幽幽，人影瞳瞳，而此刻，一切风景都不及那个有些孤独，有些冷清的背影来得动人心魄。
　　“深儿。”南箓在前方站定，似有感应般回眸看他。颀长完美的身形，白衣胜雪，墨发飞扬，身后是艳丽的花海，落花在空中翩然而下，带着花香和寸寸阳光，细长双目深邃而漆黑，静静望着他，一如望进了整个世界。
　　张至深一时醉了，痴痴走上去，握住那人的手，如同整个世界。
　　许多年后，当他回忆往事时，依然能清晰记得这一幕，他对南箓说，那是我见过你最美的样子。
　　或许，从那一刻就开始了沉沦，在一弯深邃的美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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