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琴音

作者:北唐清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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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涯孤零


      ***

      后来,她和辰阙绕到虚周山城的东南面才停了下来。
      无法得知南祝英究竟救出了蜀黎没有,辰阙见她一脸忧虑大概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也不能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等,于是便提议说去之前离歌山的那个客栈看看。因为既然都知道玄古冰缕还在那里的话,南祝英和蜀黎若是逃脱了也定然会像他们一样再回到那里。
      这样决定后,辰阙便另选了一条山道,又带着她赶在天亮前回到了客栈。
      但是,南祝英和蜀黎没有回来。
      “他们会不会被那群天烁教徒带走了?”琴紫歌有些忧虑。
      “南公子很聪明,应该会想办法逃脱的吧——”辰阙说完这话,又想了想,也觉得有些不大放心,便又对琴紫歌道:“那我再回去看看,琴歌姑娘你暂且小心留在客栈,那一群人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琴紫歌点了点头,便沉重着脸目送那道如风白影又消失在了远处的山道上。

      于是这么一等,便是一个上午。她焦虑地在客栈楼上注目远眺。虽一夜未眠,但想到那两人还生死未卜,她又清醒得厉害。
      忽然间,前方的绿荫处惊现那三人的身影。琴紫歌几乎是没有片刻迟疑便飞奔了下去。
      她在客栈门口迎上了背着蜀黎的南祝英:“你们怎么样?蜀黎她受伤了吗?”
      南祝英的一身青衫似乎沾了不少山尘污渍,那原本拿在手里的摇扇被他很没有形象地塞到了腰间,又背着昏迷不醒的蜀黎,他整个人看起来略显狼狈,只耷拉着脸摇头道:“没,我们都好得很。”
      “你怎么这幅摸样?”见他没精打采,琴紫歌不由地蹙眉道。
      南祝英哭丧着指了指身上的人:“我好心背着她回来,哪知她这么重。半路上,半路上竟然还睡着了,真没把我累得半死——”
      琴紫歌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她挥挥手:“算了算了,赶紧把蜀黎背上去好好休息。”
      望着南祝英一步一步地把蜀黎背上楼,她本想再过去帮他一把,却听着身后的辰阙笑着缓缓开了口。
      “琴歌姑娘别相信南公子的话,我找到他们时见南公子背着蜀黎姑娘实在辛苦得很,便想帮南公子背一段路,哪知南公子死活不肯——”
      琴紫歌一怔,随即微微笑了。
      “这个南祝英——”目光转回,琴紫歌又向辰阙疑惑道:“不过,说真的南祝英他是怎么救出蜀黎的?”
      辰阙迟疑了好一会,才在琴紫歌的眸光紧逼下开了口。
      “据南公子说,是他把熏香粉当毒药撒了一圈,然后趁乱带走了蜀黎姑娘。不过——”辰阙又想了想,道,“我觉得应该是圣女帮的忙吧,不然南公子要在修络眼皮下把人劫走实在是很困难的事。”
      琴紫歌点头道:“是我,我也不相信这会全是南祝英的功劳,但是阿镜——”
      “这毕竟是天烁教教内之事,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斗不过修络,不过我想没有找到镜戒,圣女镜对教王来说还有利用的价值。”辰阙这样思虑道。
      琴紫歌缓缓地点了点头。是啊,这次看来镜戒不在她手上还是好事。或许也是天意吧。
      “琴歌姑娘,你一宿未睡也还是上去休息一会,我们在黄昏前出发就好。”辰阙向她颔首示意。
      琴紫歌收回思绪,便对辰阙微微一笑:“那你也去休息吧,这一夜你也辛苦了。”
      辰阙低头,再抬头时她早已转身了,他就站在门边映着阳光望着她的背影,忽而他低声淡淡道:“镜戒现在是在少主手上,多谢琴歌姑娘为少主保密。”
      琴紫歌顿住脚步,未有回头。她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纤细的指尖却在不经意间缓缓上移摸索到了那一块紧贴在她胸口的环形臂玉,她忽然想到自己与那个人的纠葛竟然就是从那一枚镜戒开始的。如此的荒唐而神奇,这扯不断理还乱的线头竟然已不知不觉拖得如此之长。
      万俟宇商——她对他真是咬牙切齿却又无法忘怀。那个人所带来的记忆短暂而漫长,如果这是天意,那么她也只好随遇而安。
      想罢,琴紫歌松开了紧握着那块臂玉,她回头:“放心,我保密也不完全是为了他。”

      ***

      紫缭缭都,镇国将军府。
      头顶原本层叠压倒的乌云正往远处灰压压绵延的山脉散去,缭都的天空在这个时候受过大雨的沉洗而显得愈加湛蓝而遥远了起来。
      此方小院,叶落斑驳,残花悬泪,正是一幅大雨侵袭后的落寞景象,却有一个披着流苏短裙衣的女子手握着扫帚一脸欣喜地跑了进来。那一抹浅而明亮的鹅黄身影仿佛纤细的画笔一般,在女子的白靴踏入之际便为这方小院绘上了一笔鲜活。
      “真真姑娘!真真姑娘!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快回来啊——”而女子身后却远远追来四五个颦眉愠色的丫环。
      万俟宇真缓了缓脚步朝身后吐了吐舌头,转身没有过多思虑便忽的窜进了一间屋子。要说她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缭都的镇国将军府,还得从那一晚说起。

      那一晚她和楚南忌亲眼目睹她冀皇兄对商皇兄的部下狠下毒手之时,她自然是要奋不顾身地冲出去救明玥,但是哪知道一转身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的时候是在玉关城的一间客栈,身边没有一个人,楚南忌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第一感觉就是——完了,被抛弃了。但待她一脸灰心丧气收拾收拾准备下楼闪人之时,却冷不防撞上了正买了早点回来的楚南忌,一个激动便不小心扑了上去,晃晃悠悠间本以为两人会从楼上一路滚下来,没想到楚南忌的定力极好,竟然就两手一抬将早点挂在半空然后稳稳立定抵住了两个人前倾的力量。可楚南忌见她一脸呆滞样,差点没忍住将她吼下去。
      其实那夜在西烁驻军大帐里,楚南忌怕她打草惊蛇便颇有预见性地打晕了她,不过后来他竟然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拉长着脸问起了明玥的事。
      “不会吧,明玥姐姐可是一心向着我商皇兄的,楚南忌你没戏的!真的没戏的!”
      楚南忌一脸好笑又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是你想太多了,我是问你,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有那种面具,那面具取材海生花素骨,对不对?”
      她实在想不到他在意的竟是那张小小的面具。
      据她所知,明玥是生长在西烁战海边的一个海岛上的海女,那里时代传袭着一种精致而隐秘的□□的手艺。但是十年前有来自隔海陈桑国海舰来袭时,经过三天三夜炮轰,那一方最靠近战海的岛屿也受到了重创,几乎有半岛的人遭到家破人亡之灾,明玥便是其中之一,后来是她年幼的商皇兄随军出征在一举歼灭来袭海舰队后机缘巧合之下便救下了也还年幼的明玥,那时明玥身边还带着个弟弟,自此他们兄妹二人便全心全意效忠商皇兄了。
      她想了一想,又补充道:“明玥的弟弟叫辰阙,也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呢。”
      她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但楚南忌听了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怔怔望着窗外,不知道是在思索些什么。
      过了好久,他才告诉她,在那场厮杀中他趁乱悄悄救下明玥的事。她自然是要追问明玥的下落,但是楚南忌却是摇摇头。
      原来就在他救下明玥的当夜,明玥便趁机会逃走不知去向了。
      她也搞不懂究竟是这其中还有什么纠葛,只是在说了这么多之后隐隐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再后来,她下定决心要搞清楚楚南忌与她商皇兄之间的纠葛,于是便死缠着楚南忌,一路不辞辛劳不离不弃地跟着他又从玉关城回到了缭都,也许是被她这番诚心打动了也或许是担心她一介皇族流落在外惹是非,最后他还是把她带回了他的府上,当然前提是隐瞒身份。
      不过,她辛辛苦苦混入这紫缭镇国将军府多日,竟然是被远远安置在了最偏僻的西姜院,距离楚南忌的停风院可以说是一东一西,要知道将军府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光走她都得花大半天才能走完东南西北一圈。

      今日,好不容易他因暴雨而被困在了紫缭山宫里,她才有机会借帮忙打扫庭院一由正大光明地潜入他的院子。此刻,万俟宇真紧握着扫帚躲在一扇屏风后细细地用耳窥探起那些追赶她的丫环们的情况。
      “真真姑娘!真真姑娘!少将军吩咐这里不能进啊!若是他回来了可如何是好——”远远地听着屋外丫环们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万俟宇真不由地屏息。不行,好不容易这么远溜了过来,她可不能前功尽弃。
      想了一想,万俟宇真又提起脚步小心地往里屋躲了进去。是间书房。于是她随手从青瓷长瓶中抽出一副字画,啪地展开,竟然长比人高,她咬一咬牙便藏起扫帚然后一手举起字画将身子藏在了字画后面。
      她想,这样应是安全多了。
      不过,没想到等她举得手都疼了腰都酸了的时候,竟然还没有丫环进来搜寻她。她纳闷,难道这楚南忌还真是有什么洁癖不喜欢别人乱进他的院子?难不成还藏了什么宝贝?这么一想,万俟宇真也便忽然来了兴致。

      他不在,那她稍稍观赏一下也无伤大雅。
      但是东摸摸西翻翻也没见着特别稀奇的东西,书架子上满满的不是陈旧古书心经便是被翻烂了的军书兵谱,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桌子上整整齐齐段放着上等的笔墨纸砚,但是似乎长久未有人动用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
      忽然间,一不留神撞到了书桌,她也不巧地注意到了这书桌竟然是还有一层。她小心地蹲了下去从里面抽出一沓被红绳捆扎整齐的白竹信纸来,摊在手掌往下翻了翻,虽掩了一页空白但是往下翻竟然黑压压的全是字。
      恩?看字迹如此娟秀温婉,这无疑是一个女子的笔迹。
      万俟宇真吃惊不小。楚南忌怎么会收藏这么多女子笔迹的信稿?她一个忍不住便就地坐了下来,小心地拆开信纸粗粗略读了起来。
      第一越往下翻字迹越差,第二从信的内容来看只有相交很深的朋友才会用这样随意的口气,第三每一封信的落名都是一个叫紫歌的女子。

      万俟宇真不由地蹙眉,然后紧紧地咬唇。这个叫紫歌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照这种情形看是这楚南忌单恋她很久了。看来她此番要攻下楚南忌这人实在是有些困难重重啊。
      咦,不对,紫歌,怎么这个名字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一样。万俟宇真眨了眨眼,她尽力地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还是无功而返。

      “你在干什么!”忽然间一句怒吼将她整个魂儿都从七窍里震了出去。
      楚南忌将剑往书桌上重重一搁,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白竹信纸。
      相识不久,就算她再怎么胡闹他也还是默默忍受,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情绪失控得如此厉害,他是真的生了气。
      “滚!你还不给我滚出去!”他没有转头,一伸手又从搁置在书桌上的剑鞘中抽出了那把寒光凛凛的光剑。
      强烈的剑气将万俟宇真整个人震倒在了窗边,她忍不住吃痛一声,但是他竟然连头都不回,依旧是那样冷漠而低愠的口气。
      “滚!”
      万俟宇真一时间只觉眼中热浪奔腾,一个咬唇便掩面跑了出去。

      握剑的手猛然一松,长剑落地发出铿然的响声。楚南忌踉跄着跌坐在了地上。那些白底黑字就那样飘洒一般凌乱在了他的身边。
      那样熟悉而陌生的字迹。那样干净而青涩的气息。原来藏起了你的一切,却忘记了我的心还依旧为你敞开。紫歌,你真的是好狠心。

      ***

      雨后月夜,清清瑟瑟。书房门大开之时,明亮的烛光照出了男子略显疲惫而孤寂的修长身影。
      “你还在这里作什么?”楚南忌低头,冷冷望向那个抱膝孤坐在台阶上的人。
      映着月光,万俟宇真一脸斑驳,但不知为何回过头来却又有了些许欣喜之色。
      “楚南忌你终于出来了!”
      万俟宇真本想向着他奔走几步,起来时却发现双脚几乎已经坐麻了,无奈她只好扶着石栏缓缓地站直。她的脸上又透出些忐忑来:“楚南忌,那个紫歌究竟是什么人?我想了好久还是没有想起来。”
      楚南忌走近来,伸手扶起了她,他望了一眼此刻晴好的夜色,淡淡一笑:“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能忘记的人。”
      “你骗人!那你怎么没有和她在一起!”
      楚南忌沉默了一会,后望着她微微扯了扯唇角。
      “信不信由你。”他的眸光深深不知暗藏着什么样的情绪,而片刻他又把目光转向了正匆匆赶至的丫环身上。
      “小鸾,还不将真真姑娘带回去。”
      “我不回去——”万俟宇真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但是这一下子又来了不少丫环,左一个右一个就是抬也能把她给抬回去。
      望着那个静静掩上门的人,万俟宇真一生气,扭头便走:“走就走,我再也不来了,哼!”
      走出这停风院没多久,万俟宇真又忽的停住了脚步。
      紫歌,紫歌,琴紫歌。这不是她曾经与国队献礼时看到过的那位国后吗?
      她怔了一怔,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醒地厉害,转了个身就想回去。是的,她要回去告诉楚南忌,那个人那个紫歌已经死了啊。
      “真真姑娘你怎么又——”见她又往回,丫环有些面露难色。
      但是走了几步,她却又忽的转过了身自动回来了。丫环们见这陌生的姑娘一会往回一会又往前,实在是折腾,但却是公子的客人又不好怠慢,只得低忍着又重新跟到了她后面。
      融融月色之下,她的表情难得的冷淡却也是难得的深沉。
      算了,一夜而已,离人终去,往后的岁月还漫长得可以挽回。只是不知道,日后她会不会为今夜的转身离去而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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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时机成熟,恭迎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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