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世纪2

　　悄悄推开门，崔晓蕊探进半边身子，鬼鬼祟祟地向屋内环视。“季风，你在吗？”小小声地叫唤，生怕自己惊扰了他下午两点的甜美午觉。

　　“我在这里。”从转角的书柜前回身，孙季风冲她招招手，“蕊蕊，进来。”

　　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她偏着头，看他优雅地走过来，心中再一次暗暗赞叹。

　　季风真是一个很优的男生。俊帅的面容，修长的身材，高雅的气质，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恪守着标准的绅士礼节，而且从不显得僵硬死板。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呢，脾气好、相貌好、学习好，还有丰厚的家底——这么难得的一匹白马，怎么会没有公主前来相认呢？

　　“在想什么？”轻轻揉抚她的头，孙季风做在双人沙发上，拍拍旁边的座位，“过来做这里。”

　　崔晓蕊落坐在他身旁，看着那张俊雅的脸，惊叹自己以前没有发现的宝藏。“季风你的眼睛旁边有一颗小痣，我以前没有发现呢。”只有离得近才能看到，那颗褐色的小痣正长在眼角偏上的地方，在眼神流转的瞬间，散发着勾挑人心的魅力。

　　Lady Killer，她立即想到这个词，并满意地将之安放在他的身上。

　　孙季风抓住她点向眼角的手，浅笑。“你没发现的多了，要不要看看身上的？”

　　睁大眼，她望着他，咽咽口水。

　　好、好想看哦，常年锻炼不停顿的季风，身上一定很有看头——而且，不知道和周佾磊比起来哪个更性感哩……

　　“不了不了，刚刚开春，容易感冒。”含泪拉拉他根本没有脱下迹象的衣角，崔晓蕊理智地告诉自己，若是真看了他的身材，她一定会忍不住说出来；然后，周佾磊那变态就会知道；然后，他就会更变态地做出极端变态的事情来，最后受罪的还不是她。

　　所以，有的事情自己在心里想象就好，真做了反而可能出乱子。

　　“找我什么事？”温柔地捏捏她的小脸蛋，孙季风端起杯子喝水，挡住了脸。

　　“哦，是这样的，”崔晓蕊想起自己来骚扰人家的缘由，连忙正襟危坐。“季风你知道，我们系每两年都要举办一次晚会，就和外语系他们外语之夜似的。”

　　看到他点点头表示理解，她提起来的心稍稍平稳了些。“我们那个文学之夜，每一级都要出节目啦，我们两个班合办一个很麻烦的话剧，好多人要出演……”

　　孙季风善良地点出下文：“所以你也要演一个角色是吧？”

　　“嗯，而且不光是我要演……”诶，这让她怎么开口。

　　“那，季雨也要参演？”是这个意思吗？

　　“季风，”为难地看着他，崔晓蕊吐出难言之隐。“你听我讲述一下剧情好吗？然后我们再商量商量。”

　　中文系的文学之夜每两年举办一次，以开放晚会的形式向其他各院系表现本系的风采，按照惯例，每次表演同学都以一二年级的学生为主。所以，这次大二年级的学生铆足了劲想在师弟师妹面前挣足面子，特别准备了一场别出心裁的，自编自导自演的，演出阵容宏大的古装话剧，名字叫做《真理的素面》。

　　“真理的素面？”用手抚着下巴，孙季风困惑地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很奇怪的名字，很抽象，不知道跟面条有什么关系。

　　崔晓蕊郁卒地点点沉重的头，觉得自己在物理系跟前脸面荡然无存。

　　上学期期中的时候，她们班的宣传委员拚了两个星期老命写出来一个剧本，送呈老师进行修改之后，就开始征集演员了。

　　本来崔晓蕊对这种出风头的事情是能避就避，但是，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竟然在狂热的宣传委员面前参了她一本，说她对班集体漠不关心，对班级事务不热心。然后，她就被钦点成为演出成员了。真叉叉冤啊，她招谁惹谁了，坐在家里都有灾难上身。

　　“哦，讲的什么故事？你演什么角儿？”孙季风饶有兴趣地问她，满面兴致勃勃。

　　她哭丧着脸，为自己掬一把心酸的眼泪。“一个超烂的故事啦。”

　　欧陆某地，国力强大的A国的公主爱着青梅竹马的贴身侍卫，可就要被嫁到弱小的B国去；而B国的王子喜欢自己的表妹，却不得不为利益牺牲感情；国土辽阔的C国的女王是同性恋，深深地爱慕着B国王子的表妹，于是努力游说A国国王AB两国联姻的事宜，并且承诺若是事成后A国王能将B表妹送到C国来，她将每年供奉丰厚的农作物作为答礼。

　　A国王答应了C女王的请求，将自己的妹妹A公主嫁给了B王子，可是在结婚当天，侍卫却掠夺走了公主，还用剑刺伤了B王子，并且挟持了前来观礼的B表妹，从此消失在滚滚红尘中。

　　话剧的结局是，B国王子不治身亡，国家被A国吞并；C国女王得了失心疯，被A国乘机入侵，失掉了大半国土。事情的真相是，A国王和B表妹其实是一对，他们一起谋划了整个事件，侍卫是计划的参与者。

　　“这算悲剧还是喜剧？”孙季风听了个大概，对剧情人物的清晰程度还不是很高。什么AABBCC的，复杂。

　　“宣委说是正剧。中心思想是，‘盲目服从是软弱的善良，聪明与智慧的人把守着真理’。”说实话，她不懂。

　　“很曲折，还是古装外国剧，”孙季风合掌惊叹，对她们系能想出这种妖蛾子很是折服。“可是这实现起来并不容易，服装场地都是问题，这些他们都准备好了？”

　　“衣服是有人去北影借的，演出的时候借用八百人大会堂。”崔晓蕊同样为同学的行动力惊叹，

　　“你说，这么丢脸的事，为什么那么多人这么热衷？”真的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他笑看她困惑的表情，爱怜地拉拉她的发辫。

　　A大聚集起来的都是各地中学的尖子，都习惯了站在浪尖上俯视众人，让他当个普通学生平凡下来还不甘心呢。那种争强好胜的心态，是懒散的晓晓难以明白的。

　　“季风，求你件事。”看他心情不错，崔晓蕊斗胆提出自己酝酿已久的要求。

　　他微微挑眉，“说吧。”磨唧了这么老半天，他倒想听听她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那个……季风，能不能你去演那个国王？”

　　“不行。”三天前，二食堂里，周佾磊很干脆地拒绝了她的要求。“我要去实验室帮忙，这个学期都很忙，没工夫跟你们玩。”

　　“哦。”就知道他这么说。崔晓蕊垂头丧气地拨棱餐盘里的肉丸子，用筷子杵着馒头晃荡。

　　真无聊，就知道他这么说。他忙嘛，身为教授钟爱的学生，大爷他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奉献给了实验室，连她想一面都要提前一星期预约，天理何在啊，她是他女朋友耶。

　　扳过她没骨头似的身子，周佾磊叹口气，抽出面纸擦掉她嘴边的菜渣。“吃得满脸都是，我要是不在这，你就顶着菜叶子出去给我现眼。”

　　习惯地仰头闭眼任他拾掇，她却突然想起这里是万众聚首的食堂，而不是在家里。“糟糕糟糕。”火速拨开他的手坐好，她悄悄环视周围，发现几道异样的视线正上下打量他俩。

　　惨了，竟然被看到……远处的那四个人居然还指指点点！

　　“喏，那就是医学院和中文系的那对，很有名的……啊，你还不知道？火星来的吧，刚进大学时师兄师姐就讲过他们，你没听过吗？”身后一桌的女生天生大嗓门，不顾女友的眼神肆意议论着，没发现崔晓蕊的绿脸。

　　“别气了，不值当。”流言中心之一的周佾磊倒是很看得开，心平气和地拍拍她肩膀，回头继续吃他的饭。

　　白了一眼，崔晓蕊懒得跟他废话，收拾收拾碗筷打算走人。“我先走了，得去教室占位子。”下午一点是西方文论，要提前去才不会没地方坐。

　　“晓晓等我一下。”他叫住她，扒拉两口也赶紧起身。“我跟你一起走。”

　　崔晓蕊冷笑着瞥他一眼，“继续吃啊，难不成你也有课？”哼，就知道跟她摆谱，自己还不是讨厌被别人像猴子一样观赏。

　　“就你嘴尖。”笑着拧她的鼻子，周佾磊一手端着两个餐盘，一手示威地搂住她，大摇大摆地在食堂里穿行，从根本上做到目中无人。

　　他的身高很容易就成为众目的焦点，加上两人又是大美男加小美女的组合，委实吸引眼球。于是，低声高声的议论四处响起，内容基本雷同，无非是此二人是A大那一届小有名气的一对，听说那个男的是本硕连读老拿奖的一牛人，那女的是中文系的，和她们系系花是特好的朋友云云。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故事传说，因为没有触及根本的问题如崔晓蕊和周佾磊其实有兄妹关系，其实他们同居等等这些致命的要点，所以劳神去追究也没什么意思，等到新的流言偶像出现后他们的事自然就不是焦点了。

　　知道周佾磊和崔晓蕊有亲戚关系的只有实验室里方芳巧芸那几个人，不过他们对他俩的关系也是云山雾照——现在这世道，哥哥妹妹满街飞，又有几个是真的？

　　“哎，在话剧里你演什么？”送她去教室的路上，周佾磊掐了朵草花递给她，看着她给别在毛衣上，黄灿灿地傻得可爱。“南方人喜欢别茉莉花和栀子花，可惜北京没有。”

　　“有的别就好，管他什么花。”将头发拉到眼前，崔晓蕊发愁地端详自己越长越卷的头发。“我演一个坏女人，为了爱人陷害无辜的人。”头发已经长过肩，却卷得乱七八糟，真难看。

　　回想了下她的讲解，他立即分析出结果。“是那个王子的妹妹？”害那个白痴王子国破家亡的女人？够狠的。

　　点点头，她揪着头发发牢骚。“你看，这么卷，我演的那人梳一头直发呢。”

　　“外国戏里不是应该梳那种狮子头吗，满头卷的那种。”电视里经常演的，宫廷里人的头发都上边盘一堆，下边缀着好多蛋卷似的螺旋。

　　“季雨她们梳那个，我一开始的时候梳直发，以示与众不同。”真麻烦，最后一幕才变成那种花卷头，之前长发都要飘来飘去的。

　　“她也演？”听到孙季雨也出演的消息，他笑出一口白牙，“哦，那是不是孙季风也演？哈哈。”

　　“如果你不演，”用清澈无辜的眼神望着他，崔晓蕊伸手掐他胳膊。“那我就去找季风，演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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