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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腐朽了吗？
十年前，宁海一是毛莉莉的心上人。
会弹钢琴的男孩子，不但功课好，人漂亮，体育还全能，而且还非常地懂礼貌，不论是微笑的样子，说话的样子，走路的样子，打球的样子，低头沉思的样子，或者，只是单单在吃东西的样子，都犹如是上帝的神作，篇篇美得似一幅画。
曾经，自己也像现在的小美一样，对海一深深地痴恋过吧。
为他脸红心跳，为他神魂颠倒，为他对镜梳妆，为他烦恼每一日要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鞋，梳什么发式戴什么花。
也曾如此过的吧，自己。
可是在得知他喜欢的女孩是那种长发飘飘、肤白、腰细、胸大、腿长、外带屁股翘的类型之后，毛莉莉就彻底地死了心。
仙女是天成。
咱等凡夫俗子，何必自讨没趣地往上凑，找死咩？
毛莉莉玻璃擦了一半就跑进屋要水喝。
海一很头痛似的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拜托，你就算不去找工作，也别在我店里晃悠行不？”
“为啥？因为我没付钱跟你买咖啡？”
莉莉气嘟嘟地翻了个白眼说。
海一觉得眼下的莉莉非常的不可理喻。
首先，她已经学成毕业了，明明念的是非常优秀的医学院，而且成绩也不赖，却偏偏迟迟不肯就业，成天赖在家里，啥事也不干。
其次，就算她暂时不想找工作，想休息休息，那为什么不肯用健康一点的方式，找几个朋友出去玩一玩，旅行一下，一方面可增广见闻，另一方面，也可以强身健体。
海一觉得现在的莉莉，是一个既没有工作，又没有爱好的一个人，显得很颓废。
“你到底有没有想要好好地计划一下你的未来？”
未来？
毛莉莉摇摇头，一口气把水喝干后，把水杯用力塞进海一的怀里。
“什么狗屁未来，那么遥远的事，计划它干嘛？”
毛莉莉好讨厌海一现在跟她说话的这种口气。
怎么，以为我没有爸爸，所以就需要你来当我的爸爸吗？如果是不理解的事，就应该试着来理解，然后再来提出你的建议不是吗？因为关系密切，所以就认为能够这样轻易地对她下出判断和给出意见，这样的海一，真的很令人讨厌。
“下午我不陪你去医院了，你自己去吧！”
莉莉甩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咖啡店，柜台后的宁海一则突然拧紧了眉毛。
“老板，你没事吧？！”
一声过后，所有店员都朝柜台围拢过来。
“……没事，大家去做事……”
尽管这么说，宁海一还是用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胸口，离不开位子。
“小美，去打开休息室的门！”
小男一边大吼，一边用手扶住宁海一的腰。
他准备直接把海一抱进休息室，“对不起了老板，看来，还是先送你进去躺一下比较好。”
海一没能反对。
“……麻烦了。”
“哪里的话！”
小男轻轻一抱就抱起了海一。
海一的体重非常轻，即使不是身强体壮的小男，就算是一般人，通常也能轻松地做到这点，而他如此瘦弱，是因为他多年前曾遭遇车祸、导致了严重的心脏损伤，虽有幸捡回一条小命，但术后却留下永久性的后遗症，终生不能痊愈。
连吃个饭也需要一再小心的人。
不能随便跑或者跳。
情绪也不能太激动。
想打球的话，也只能抱着球通过看电视转播才能过过瘾。
这样的自己，还真是个累赘啊。
在被小男抱着去往休息室的路上，这样的想法，又一次在宁海一的脑袋里冒出来。
每一次身体告急，心情就会变得低落起来。
不过好在。
莉莉已经走了。
这么丢脸的一幕，并没被她看到。
小男把海一放上床，又帮他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海一呼吸急促，嘴唇已微微呈现淡紫色，小男拿手轻抚他胸口，帮他顺气，这时，小美已经把药和温水急冲冲地送了进来。
“老板你没事吧？”
把药递给小男后，小美蹲在床边看着海一，脸上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小男扶着海一慢慢地把药喂了进去。
海一一脸疲倦，吞下药后便躺回去。
“要去医院吗？”小美问。
“等一等看情况。”小男回答。
“莉莉实在是太过份了，”小美义愤填膺：“明知道老板身体不好，还那么大声地跟他说话！”
听了小美的话，海一只是苦笑。
要责怪，还不如责怪自己这副见风就是雨的破身体。
小男瞪了小美一眼后，拉她离开房间，“老板你好好休息吧，店里的事交给我们。”
“……嗯，麻烦你们了。”
眼看着小美和小男离开后，海一才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海一在昏睡之际，想起过去的自己。
十六岁的少年，体格健硕，踢足球，打篮球，样样都是主力，百米跑的冠军，跨栏跳高什么的也丝毫不在话下。
就没见过那么体力充沛的人！
曾经，莉莉这样好奇地问过自己，难道你妈妈在你每天喝的牛奶里掺了什么神仙剂了不成？
那你喝喝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莉莉果真就拿着他的牛奶杯一口灌了下去，丝毫也没有在意他刚刚才喝过。
没有什么不同啊？
莉莉用舌头舔着沾在嘴唇上的牛奶渍说。
哈哈，他笑着看着她说，毛莉莉你还真是个笨蛋啊。
可就是这么一个笨笨的毛莉莉，后来居然考上了医学院！
当她把录取通知书欢喜雀跃地送来给海一看时，海一只是喃喃地说了一句，真了不起啊。
真了不起啊，毛莉莉。
除此之外，就说不出别的了，也没有同时奉上真心开怀的笑容，更别提什么礼物了，后来好像还跟她大吵了一架，把她惹哭了呢，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混蛋啊，凭什么自己没有能力做到的事被她做到了就要向她撒气呢！
根本是无可奈何的事。
爸爸妈妈会在车祸中死掉，是无可奈何的事。
自己会变成孤儿，是无可奈何的事。
会在那场意外中独自幸存下来，然而又受了严重的伤，从此成了半个废人的事，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关莉莉什么关系！
可是，当时好像除了向她撒气，就找不到别人了。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她，就没有别人了，也正因为是她，才可以容忍自己那么任性地向她渲泄自己积压了许久的痛苦。
心里也知道如果连她都离开的话，自己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吧。
“一无所有……”
海一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着。
然后他低头摸出手机，按亮屏幕，锁定屏保是毛莉莉紧紧地抱着丢丢的一张合影。
阳光下，女孩在照片中笑得傻里傻气的模样，却是他最为珍视的一张青春脸庞。
海一叹一口气，将手机压进怀里。
**
毛莉莉一口气跑回了家，因为太生气了，所以在路过海一的家时，她连多一眼都不愿去瞧它。
她进屋换衣服。
大T恤，牛仔短裤，彩色运动鞋，最后再背上一个超大的米色帆布包，这就完成了她的日常装束。
她关上门。
在她又一次路过海一的家门口时，她忽然又后退了两步。
她扭着头瞪着那门，半分钟后，她抬起脚，冲那门恶狠狠地踹了过去。
终于出完气。
毛莉莉一脸神清气爽。
毛莉莉走到街上，把耳机往耳朵里一塞，开始到处给朋友打电话。
“喂，在干嘛，有没有空，出来陪我！”
可她打给那么多的朋友，那么多，所有回过来的，竟全是清一色的咆哮：“喂！毛莉莉，为什么你可以这么闲！我都快忙死了好吗！见你这么好命还真是让人火大啊！晚上再打电话来了啦！”
然后就毫不客气地挂掉电话。
连再见都不讲，忙成这样，晚上就晚上好喽，又不是不可以，话说，有工作真有这么了不起？哼！
可是挂了电话后，毛莉莉的心里又是一片怅然。
难道没工作的自己真的是个废物？
从免费自行车站里拖出一辆自行车，毛莉莉漫无目的地骑了起来。
一路上，她的心情都非常的糟糕。
她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念书的时候反而不觉得，每一次考试就是目的地，拼命地到达终点后，总会有新的一轮挑战在等着她，于是这样重复重复，直到她把毕业证书拿到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想去的工作岗位，文凭成了负担。
可是就连老妈也没有来罗嗦她，他宁海一干嘛一天到晚给她脸色看！她又不是他的谁对不对？要他管那么多！
不知不觉，自行车竟骑到了森林公园的门口。
毛莉莉怔怔地停下车。
但她没有进公园，而是把车停好，一头钻进路边的杂货店里，给自己买了一大盒冰淇淋。
走到路边她把包一甩，再找棵大树往上一靠，毛莉莉大口大口地吃起冰淇淋来。
像这样在树底下吃冰淇淋，已忘记是什么时候发生过的事了，但当时那愉快的心情仍记得十分的清楚。
和喜欢的男孩子在一起。
晒着温暖的阳光，吃着冰冰凉凉而又甜滋滋的冰淇淋，两人之间的每一个对视、每一句交谈，都仿佛透着蜜一样香甜的气息。
记得初吻，好像也是在那个时候献出去的吧。
虽然，是偷偷的。
那天自己挑的是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而海一挑的是草莓味。
当他躺在树下午睡的时候，莉莉偷偷看着他的脸，之后闻到他唇边散发出的草莓香味，她就忍不住俯下身偷吃了他的嘴。
海一一点也没发现。
而且就算发现了，海一大概也只是会狠狠地把她臭骂一顿，然后把这件事当成笑话一样一天照三餐地拿到她面前来讲吧。
恶毒的海一。
冷酷的海一。
在这样的海一眼里，毛莉莉大概永远只能是一个屁事也不懂的小鬼头吧。
其实莉莉已经很久不想这些往事了，时间太久，再美丽的暗恋也终将腐朽，更何况海一现在这么讨厌她，而她也越来越觉得海一很无趣。
一盒冰淇淋快要挖到底的时候，手机在包里响起来。
“喂，向春花？”
打来电话的是在幼儿园上班的向春花、毛莉莉最好的朋友之一。
“毛莉莉，你刚打电话给我？”
“是啊，不过你没接，是在上班吧？”
“对啊，不过现在没事了，怎么，有事找我？”
“没事，就是，无聊嘛，想找你出来玩来着，不过，我想你大概没空吧？”
“有，有空啊，你过来吧，我刚好要出去。”
“去哪儿？”
“体院啊，哈哈，刚好我妈叫我送东西给我哥，我下午又没班，怎样，你也一起来吧，送完东西后咱俩再一起去游泳馆看帅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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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改字，莫怪。精确为心脏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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