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幽路

　　说完故事，衣服也吹到了七成干。杜瑜将T恤翻了个面，想再吹上几分钟就换上，耳边又接二连三地响起了李觉的喷嚏声。
　　“感冒了？”
　　比他反应更快的人自然是庄深。作为一个大学老师，他对学生的关怀似乎有些溢出。
　　李觉一边吸着鼻涕一边点头：“头有点痛……可能是刚才在下面着凉了，睡一觉就好、睡一觉就好。”
　　“小病如果疏忽也会变成大麻烦。”杜瑜肩负起了作为邀请方的责任，“不如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饶了我吧！”
　　李觉一听医院两个字，竟然双手合十连连告饶:“我这辈子去医院的次数一只手绝对数得过来，我还想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呢，您可千万别坏了我的好事！”
　　杜瑜说他不过，只能笑着叹了口气。倒是庄深已经转身走到了书桌边上，打通了前台的电话要求提供医疗服务。
　　不过很不凑巧，酒店医疗部的当值医师正好请假外出了。
　　看了一眼猛擦着鼻涕的李觉，杜瑜忽然想起有一家小药店倒是离这边不远，只是不知关门没有。看了一眼时间尚有余裕，他赶紧向庄深交代了几句，抓起钥匙就往楼下跑去。
　　太阳下山后的室外，风中仍旧带着一丝寒意。走出大楼的时候，杜瑜感觉到太阳穴里面有根筋猛地弹跳了两下，他忍不住用手按压。
　　不会吧？千万别是也“中标”了啊……
　　李觉明天可以在酒店卧床睡觉，可自己还有一堆事要做。就算真的发起烧来，估计也不能请假在家蒙头大睡。想到这里，杜瑜叹了一口气，加快脚步朝着停车的位置走去。
　　谢天谢地，那家私营的小药店还开着门。杜瑜揉着太阳穴走进去，为李觉和自己挑选了同样品牌的中药感冒颗粒和感冒胶囊，付完钱依旧开车返回。
　　再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四十五分钟之后。提着窸窣作响的塑料袋推开虚掩的房门，杜瑜还没张嘴就听见了一记嘘声。
　　坐在书桌边上的庄深正在看着什么书籍，他转过头来示意杜瑜小声。
　　杜瑜怔了怔，这才看见室内仅有的那张大床上躺着一个人影，正是李觉。
　　“那这药……”杜瑜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庄深。
　　庄深用目光指出一个方向：“放着吧，我一会儿叫他吃饭。”
　　杜瑜唯有点头，轻轻将装有药品的塑料袋放在书桌的角落。几秒钟后又忽然记起了什么，重新伸手将买给自己的那份药品取出。
　　庄深默默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药盒，忽然说道：“你去看看医生罢。”
　　说完，又将放在一边桌上的T恤丢了过来。
　　杜瑜顺手接住了T恤，发现它已经全都干了，甚至还带着点儿余温。难道是庄深帮忙吹的？他忽然有了受宠若惊的错觉，反而不知道应该去面对眼前的男人。
　　“谢谢……”
　　恍惚之中，他差点忘了把庄深的外套脱下，直接拿起T恤就往脖子上套；等到发觉错了又急忙红着脸改正。好在这时庄深已经将目光转向别处，他匆忙换完了衣服，糊里糊涂地就走出了房间。
　　直到走出酒店，杜瑜才想起今天的日程安排里，还有请庄深吃饭这件事。算了吧，反正李觉今天状态也不好。不如看看明天的情况再做安排。
　　想到这里，杜瑜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又跳出了那个躺在庄深床上的人影。他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于是做了一个深呼吸，却没有注意到那道从十七楼的窗帘之间投射下来的目光。
　　确认杜瑜打开了汽车并坐了进去，庄深将窗帘紧紧拉拢，然后转身走回到床边。在床上，刚才还沉沉熟睡的青年正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他。
　　“他喜欢你哦。”李觉玩弄着杜瑜之前穿过的那件外套，“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可爱的家伙了，心思单纯、为人体贴还挺有责任感。如果你不心动的话，那不如就让我接收了？”
　　这是一声近乎于挑衅的玩笑，根本不像是学生该对老师说的话。
　　庄深也没有正面回应，反而将杜瑜买的药丢给他。李觉一手接住，夸张地放在嘴边“啵”地亲了一口，这才听见一声低沉的警告。
　　“今天你演得过分了，没必要把他也拖下水去。”
　　“怎么，庄老师心疼啦？”
　　就像是正在等待这句话似的，李觉哈哈地大笑起来：“人家只是想试试水的味道，可谁知道那条小鱼儿这么热心地游过来。我忍不住就逮住了……放心啦，他不是没事吗？”
　　“我担心的不是他。”庄深皱了皱眉头，将目光转向搁在沙发上的另外一件外套，“而是旁观的人。”

　　半小时后，杜瑜打开了房门，将车钥匙随手往沙发角落里一丢，然后整个人也倒了上去。
　　离开酒店还不到十分钟，潮水般的晕眩忽然袭来。不仅是太阳穴突跳胀痛，就连脑袋里也“嗡嗡”作响起来。
　　果然还是感冒了。
　　心想着在药效开始之前应该可以赶回家中，趁红灯停车的时候，杜瑜挖出几颗感冒胶囊和水吞下。
　　红灯转为绿色，前车一骑绝尘而去，杜瑜匆忙起步，这时候鼻腔里忽然有了湿润的感觉。
　　好了，鼻涕也来了。
　　抽取式纸巾放在副驾驶座前面，他随意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然后不经意的低头，看见了一片红色。
　　是鼻血。
　　杜瑜没有鼻腔疾病，鼻梁除了踢足球断过一次之外也从没挂彩，如今见血当然是大吃一惊。好在出血的情况并不是太严重，他用纸巾卷了个尖儿塞进鼻孔权作应急处理，还是一路撑回到了家里。
　　经过路上这几分钟的折腾，鼻血倒是止住了，感冒药里的嗜睡成分也开始发挥作用。杜瑜就这样在沙发上躺了五六分钟，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强打精神挪到了床上。
　　看着天花板上的顶灯，他模模糊糊地想到曾经听人说起过，高烧会导致流鼻血，看起来自己是病得不清，明天说不定真的没法上班了。
　　是不是应该打电话告诉王月廷一声，或是发给短信给庄深呢……
　　断断续续地想着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杜瑜在自己也没有觉察的时候，缓缓滑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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