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流光

　　“阿荨，右边右边，呀，往上再往上点，快了快了……。”

　　一棵大树底下，一群年幼稚嫩的孩子们在指手画脚，吱吱喳喳地指挥着树上一个嫩黄小人影。定睛一看，只见小黄人影儿半蹲在一脚大小的树杈凹里，紧紧抱着大树干，脸色涨红，额头布满薄汗，抖啊抖地晃着俩小短腿正努力地挪着小小碎步，然后缓缓伸出一条瘦瘦短短的小胳膊朝着最外头的一截树枝末梢探去。

　　啊，原来是一只被卡在树梢的风筝。这风筝被做成一只蝴蝶样，绘上了五颜六色，这会儿正悠悠地挂在树梢上，随着春日里的暖风荡啊荡啊荡。。。荡得小黄人影儿脑袋直发晕，稚嫩的唇不停哆嗦着，似口中念念有词：“风筝啊风筝啊，求你别荡了呀，再荡咱俩得砸一块儿了。”

　　在夕阳红了半边天，头上昏鸦不知徘徊了多久，远处村庄里的烟囱缓缓吐出了炊烟随着和风被吹成各种姿势召唤着他们的孩子赶紧回家时，小黄人影儿终于够到了风筝。轻轻吁了口气，就着软软的棉布衫胡乱擦了下额头的汗，正准备挪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咔嚓”一声，细细的树枝断了，于是小黄人影儿华丽丽地以自由落体运动垂直掉下。。。

　　所幸，这树只是粗厚，并不高。再加上正值万物萌发的春日，各式各样许多叫不上名儿来的花花草草正拼了命似的冒着脑袋钻上来，却不想刚好当了阿荨这丫头的屁股垫子。可怜这些弱小的阿花阿草啊又被碾回了土里重新塑造，来年再冒。

　　阿荨摔得不痛不痒，起身拍屁股之际猛然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嗡嗡”响，循着声音往树旁一看，顿时冷汗直冒，小心肝直打颤呐。。。

　　阿荨还未回过神来，一旁的小屁孩大叫一声：“马蜂窝呀马蜂窝呀，阿荨的马蜂窝掉下来了，快跑啊快跑啊。。。”话音未落，半大的孩子们撒开脚丫子脚底生风般奔了起来。

　　等阿荨回过神来，自己早已拉着弟弟玖玖狂奔在回家的小路上，边跑边纠结：那可是马蜂窝呀，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呢。

　　直到跑进了村子，阿荨这才松了玖玖的手。俩人半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脸上都驼了两圈红晕晕。

　　阿荨倒是还好，别看人不大，整天扎着两花辫子，可这小身板就是倍儿棒、忒结实。用她爸舒卫良的话说就是：咱这小娃虽然长得没多少姿色，但是人壮啊。瞅瞅哪个男娃子比得过咱家闺女。。。

　　她爸说得自豪骄傲，阿荨却听得满头黑线，牙龈咬得咯咯响。这不是夸啊不是夸啊，赤果果的人身攻击，银家明明一婀娜少女嘛。

　　反观舒玖虽小了舒荨两岁，个头却蹭得跟姐姐一般高。单薄的小人儿出落得清清秀秀，似是承了这江南的清灵淡雅、翰墨芳华，眼眸流转之间便是那桃之夭夭，红梅轻染也失了色。

　　此时的小小少年衬着那白布衫，面色愈加绯红，碎发轻垂，双眸迎着十丈之远的波光粼粼显得更是流光溢彩，双眸之上是两弯淡淡然然的剑眉，恰笼了那轻烟淡水、细雨霏霏。改了那诗用便是：眼是水波横，眉是山峰聚。欲问何处最醉人，眉眼盈盈处。一丝不差，一分不离。

　　舒玖长得比舒荨再高再好看，却也抵不过一副强壮的身子骨。舒玖是早产儿，从小便是这个不舒服，那个会感染。只要舒玖打个喷嚏或一声咳就能把全家人的心吊到嗓子眼提着，久居不落。除非舒玖学了那美髯公关大爷，双眉一蹙，憋红了脸，呀呀呀地胡乱大叫一通。舒爸舒妈舒荨才安心舒玖确实只是打了个普通喷嚏而已。

　　这会儿，舒荨直起了身子，看着舒玖，满眼温柔：“玖玖，可累了？”

　　小小少年望着自己的阿姐，裂开了嘴，摇摇头，极力地从喉咙中发出：“姐，回家。”

　　于是，姐弟俩牵了手，并了肩，存了情，步着小石子路，拉长了影，回了家。

　　。。。。。。。

　　多年之后，舒玖老是在梦中看到这一幕，梦着梦着就流泪了。贴着手中的小木头人儿，喃喃
　　低语：“阿荨阿荨，你带走了我的四月天，怎地还不回来。你明知，我想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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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当然这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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