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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古道狭关,大雪。
天地一片萧瑟,九龙山脉群峰耸立,银松簇拥,已是深冬,雪花似鹅毛从利刃般的峰壑间簌簌飞落,将群峰万木妆点得煞白。几只寒鸦穿过万仞,停在路边嶙峋的枯枝上,悲鸣不止。
蜿蜒泥泞的小道上,“笃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地而来。
零落的黑影穿过层层雪幕,终于渐渐明晰。这是一支不过百人的队伍,高举“千夜”暗绿色描金战旗,战旗上血迹斑斑,旗下六十七名将士甲胄破损,伤口透血,脸上是掩不住的憔悴与疲惫,在寒风的侵蚀下,握旗者的手早已僵硬,可是战旗仍旧飘然屹立。
为首一人年逾三十,英姿朗朗,黑色苍龙鳞铠芒光不减,上面的鲜血已经冻成红色冰霖,但它的主人却丝毫未曾察觉,依旧牢牢握着马缰举目前行,只是每走百尺,他的脸色就阴沉一分,终于,他勒马停下,扬手示意身后众人止步,注目远方,目光悠远空茫:“山中歧路众多,若是再这般漫无规律的走下去,只怕最终会被困死在这雪山之中。”
九龙山,号称‘九索迷局”,意为仙人遗落人间的一场无解棋局,也有古书记载,此山为玄学八门布局,为混沌初开时,囚禁“帝江”的地方,山分九座,中央为阴阳峰,其余八座道路盘叠,纵横错落,难寻出路,所以又名“天狱山”。
“帝君,雪势越来越大,士兵们大都有伤在身,不如先找个地方避避风雪吧。”先锋左卫松羊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死亡将近的寒意,言辞微显沉重。
半个月前,天台国大国师东月兮融向千夜国发出战帖,承诺若是此役败与千夜国,便将边界琼西六城献给千夜国,反之,千夜国也要划出裴州、枫亭、紫溪、沛城、余封、凤岭六地给天台国。琼西十二地百年来一直是这两大强国交兵争夺的重地,此次东月兮融竟要求一战定归属,千夜帝君自然不肯轻易退却示弱,调动国中二十万精锐御驾亲征,然而,此役大败,不仅精兵尽损,千夜帝君更是被逼狼狈逃入九龙山。
马上之人,是身份尊贵的千夜帝君,却也是天狱山一役,折损了千夜国二十万热血精兵的罪人。
千夜帝君眉头一紧,仰天深吸一口气,叹道:“难道今日我等注定葬身于此。”
天地茫茫,没有任何回应。雪花飘飘,零落的冰晶片刻即被眼角的温度迅速融化,那一丝冰冷宛如针芒。到这一刻,除了对那万千英魂的欠疚,他心中唯独还有一个奢求,他还想再见一眼自己的妻儿,这一生,他实在亏欠他们太多。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悠远传来,男孩稚嫩的脸在眼前浮现。
望着前方落雪,他突然翻身下马,失了魂一般踏着厚厚白雪朝前走去,口中喃喃唤着两个名字。在他身后,六十七名将士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个神识不清的帝君下一刻会将他们带向哪里,所以,谁也不敢妄动。道是松羊察觉到不对,赶忙下马追了上去。
盔甲袭地,扬起厚厚一层雪舞,松羊拦跪于千夜帝君身前,拱手道:“如今六十七条将士的性命就在帝君手中,请帝君下令速速退往山中躲避风雪。”
“你以为我不想让将士们躲避风雪吗?但是你可知九龙山入夜之后雪狼便会成群出没,到时只怕将士们不被冻死,也会成为狼群腹中之物。我们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两个时辰之后,天便会全黑。”千夜帝君止住脚步,遥望行将黯淡的天空漠然发话,眼前的幻象渐渐消逝,同时击碎了他心中最后一点迷梦。
夜,终究还是降临了。
凄厉的狼嚎划破夜空,六十八人紧握长刀围坐在火堆边,半分不敢懈怠。既然无法寻到出路,唯有尽力熬过危机四伏的寒夜,这一场生死之局,就是一场赌注。
阴森森的声音越来越近,周围的雪地传来被利物抓挠出的“吱嘎”声,最后,每个人都可以清醒的感觉到周围一双双发亮的碧色眼睛正冰冷的望着自己,而地上的声音预示这些嗜血畜牲已经蓄势待发。
狼群虽然畏火,奈何久经饥寒,不用多久,它们便会在饥恶的趋势下一拥而上。
“啪”的一声,长刀落地,一名士兵情绪突然崩溃,双手突然双手抱头,痛苦重复道:“不…不要过来…我不想死…”
众人刚一分神,一只巨大的黑影猛然自乱丛之中窜出,朝众人闪电奔来,继而是第二只、第三只…霎时间面前已经黑漆漆一片,只有密密麻麻的碧色双眼透露着比天气还冷的寒光,所有人赶忙起身,挥动手中长刀驱赶那一头头嗜血冷兽。那个失了长刀的士兵恍然回神,想要将地上利器捡起已来不及,手臂在伸出的一霎被锋利的尖牙咬住,猛然朝后拖去,其余饿狼闻到血腥味,纷纷调头抢食,不过片刻,士兵已经被撕扯的血肉模糊,那凄厉沙哑的求救声令所有人胆寒,握刀的手竟也有些酥软。
狼群分食完地上的士兵,又集体转向对面的六十七人,尝到血肉的滋味,雪狼变得更加凶猛,头狼一动,所有饿狼再次发动攻击,这一次,死神距每一个人都又近了一步。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面前一凉,见到雪花突然因风向的改变飘向一处,凝成一个恍似幽灵的白影,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难以分清传到自己耳中的是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还是血肉被割裂的声音,那速度快的太不可思议,仿佛只是一阵风拂过,狼群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呜咽,便齐齐倒在了距众人三尺的雪地上。
雪花被卷舞到了一个方向,“幽灵”徐徐落地时,风雪中就凭空立了一个手握白光长剑的人,一身雪白的衣袍翻飞轻舞,火光映照着他俊逸的侧颜,看不出一丝可供琢磨的情绪。
“断月…?”千夜帝君惊魂未定,呐呐望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错愕叫出一个名字,众人一听这个名字也随之躁动起来。
白衣人微微垂首,恭敬却不失孤傲,答道:“白辰羽拜见帝君。”
窦仙宫为千夜国国相齐云一手创立,宫中九名成员各有所长,无论是医术、剑法、学术、行商均为九国之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除伏天君齐云本人,其余八人均匿于九国民间,没有人知道他们平日里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会出现,只知道倘若九人出手,天下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眼前的人赫然竟是传说中的断月,他突然出现,必是受齐云委托而来,那么,齐云本人又去了哪里?
千夜帝君与齐云为知交,不见齐云,心中顿生疑惑,皱眉紧张问道:“伏天君为何不来,是否宫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断月君淡然点头:“后宫生变,青夫人携善水门徒追杀环夫人、太子及公主三人,伏天君已循着众人行踪追去,至今未有音信传来。”
眼前蓦然一黑,千夜帝君险些站立不稳,趔趄着扶住一棵枯枝老树,低头久久不语,枕边人竟是东月兮融安插的手下,这怎能不让他震惊心寒,若是真的让东月兮融擒住太子,千夜国的将来又将何去何从。
也许相比这几日的险境,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莲雾村,子夜。
夜空璀璨,银光倾泻,几片薄云如纱飘过,将月光印成一片朦胧。天光下映出一个女人修长的身影,女子走路的姿势端庄典雅,夜色虽浓,亦掩不去那份久经富贾官家礼仪熏陶的高贵气质。
女子裹了一件深色披风,身后跟一个瘦小的男孩,行走在崎岖纵横的山谷小道上。山风簌簌,吹扫道旁的衰草,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那声音幽冷如鬼魅,若是一般人早就被吓得不敢再前行,然而女子却丝毫不为所动,脚步依旧优雅沉稳。
不知不觉间,月亮已悬挂在中天之上。
穿过野草弥漫的地方,在一处僻静荒凉的山石前,女人终于停下,拢了拢披风,兀自对着那厚重的石林,肃然道:“朔儿,就是这里了。”
女人摸黑熟练的扭动壁间机关,石门轰然开启,阴风卷袭,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女子旁边的男孩赶忙伸手将鼻子捂住,惊恐的朝女子身上靠去。
“朔儿,不要怕,你是千夜国的太子,也是环幽巫国的少主,不可如此胆怯。”女子温柔安抚男孩几句,拉起他的小手,朝那阴森恶臭的山洞中走去。
在黑暗中,依稀可以听到某种东西正在爬行低鸣,一点火光慢慢明晰,点亮了甬道内的石室,石室的壁上一片粘稠,反射着微弱的蓝光,偶尔有几条百足虫爬过,在上面覆上一条银白的粘液。墙角边的石床上,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孩躺在上面,正处于昏迷状态,男孩身上的棕色麻布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靠左的一条衣袖垂塌着,新鲜的血迹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落。名唤朔的孩子看到石床上的人,顿时脸色一变,赶忙上前打量了片刻,不可置信的回头问道:“娘,这是从小跟我们玩到大的阿淳,他不是半月前跟他爹娘去归仙村探亲去了?怎么会到了这里,他的手臂…不在了吗?”
女子淡然转身,微微臻首道:“为娘知道你们是很好的伙伴,但是从今天起,你该学会以守护自己的国家为重,在这条路上,小小牺牲在所难免。”
朔有些不安的问道:“娘,什么意思?”
“在阿淳一家到达归仙村后,村里突然发生变故,所有村民都被名为红茜罗的毒蛇咬伤,阿淳自断手臂才得以逃出,如今的阿淳身染剧毒,时日无多。”
“红茜罗虽是剧毒蛇,对我环幽巫族来说却是极为珍贵的宝物。这种蛇的蛇毒在古时名医杜鲁士的《青陵百草经》中有所记载,传说它生于大海深处,寻常人根本无法获得,因此它成为药经中唯一一味现实中找不到的毒药。说来也巧,我们环幽巫族善于养蛊,惟独代代流传的长生蛊从未有人养成,究其原因,便是缺少红茜罗这种养料。如今养料就在眼前,正是炼蛊的大好时机。”
女子说话的声音略显沉重,从身上掏出一个香包递给朔,说道:“一会我会吹奏巴乌,墙壁上的“碧降”会被唤醒,一个时辰之内,你可以在阿淳身上种下“移魂”,让所有灵虫寄身到阿淳身上,用阿淳的毒血来养出长生蛊,长生蛊忌朝阳花香,到时你把香包挂于腰间,它便不会攻击你。”顿了顿,续道:“朔儿,你生性太过善良,如此心软,又怎能完全继承我巫族的屠血之术,将来又如何与东月兮融和齐云那帮人抗衡。阿淳是将死之人,而你背负着环幽国的复国重任,为娘相信你懂得如何抉择。”
女子叹息一声,转身迟疑了片刻,毅然向着石门外走去。
伴随机关被扭动,一道石门轰然下落,朔惊恐的望着女子的身影一点点被石门阻盖,稚嫩的声音响彻整个密室:“娘…”
石门外,女子缓缓从腰间取下一截巴乌,顿了许久,才将其置于唇间,喃喃自语道:“朔儿,倘若你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该有多好。可是你却背负着环幽巫族继承人的身份。娘不甘心你将来成为一个傀儡,一切都是为你好,你千万莫要怪娘狠心。”
悠扬的乐声贯通整个甬道,也传进了密室,墙上的碧光越来越强,如同剥落的树皮一点点落到地上。阿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看到石床边的朔,干裂的唇角划出一丝亲切的弧线,声若游丝的道:“萧朔…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娘救了我…说…等我病好了就接我回村里去…我好想念你…还有黎儿妹妹…”
“阿淳,我和黎儿也想你。你很快就会…会好起来”萧朔屏住呼吸,毫无意识的敷衍着阿淳,在内心善与恶的斗争下,身子不停的颤抖,由于腰间悬挂花包,几只刚爬到脚边的碧绿小虫自觉爬开了去。萧朔瑟缩着身子,绝望的看着地板被一道道碧潮淹没。眼看碧潮齐齐朝石床上爬去。萧朔猛然挪到阿淳的身边,将朝阳花包往阿淳腰上一系,随后往石床相反的方向退了数步。
花包离身,萧朔的身上再无保护之物,碧潮如水涌动,一点点覆盖了他的双脚。石床上的阿淳见此异状,看了一眼身上的花包,一只手困难的撑起,紧盯地上的双眼充满了恐惧,惊愕的道:“萧澈,这是什么?”
“阿淳,如果我死了,帮我…照顾我娘。”萧朔说话时,“碧降已经顺着他的裤腿、袖口爬到他的身上,咬噬着他的皮肤,如针芒刺身的疼痛瞬间袭遍全身,令他忍不住翻滚在地,哀声呜咽。
看着痛苦的萧朔,阿淳面上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愧疚,是害怕还是无措。地上的小虫源源不断朝萧朔爬去,而自己的身边却没有虫子敢接近,意识到是腰上的花包救了自己,阿淳的眼泪突然大颗大颗顺着他的脸颊滴落下来。只听他大声吼道:“萧朔坚持住,你一定不能死,你若不死,我阿淳这条命这辈子都是你的,从今往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为你做…”
半个时辰过去…
女子收起巴乌,心中“通通”起伏,石室内凶险万分,她终究还是无法坐视自己的孩子在里面呆一个时辰,犹豫着伸手,仿佛已经听到里面传来那凄凉的惨叫声。然而,开启那道石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已经哭成泪人的阿淳,一眼触及到阿淳身上的花包,女子的面上透露出一丝失望和不安。
下一刻,她看到了身上还闪着几点碧绿荧光的萧朔,萧朔蜷缩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女子想要上前,却听到一声冷漠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娘,不要过来。”
女子止住脚步,心中稍宽,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娘,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难道仅仅只是你复兴巫族的工具么?”萧朔悠悠发问,石室内的气氛越来越冷,有一种温情,似乎随着这样冷漠的质问而消散,那种冷寂,竟令女子内心隐隐作痛。
女子黯然闭目,沉默良久,道:“朔儿,你可知道,你的善良最终只会害了你自己。一个人若是不够强大,不论他付出多少,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死去,同时令自己遍体鳞伤,受尽委屈。”
“别说了,娘,你走吧。”一声轻笑,随即又还归冷静,自始自终,萧朔都没有转过身来。
女子惊疑问道:“朔儿,你不跟娘下山?”
“我这样回去,只怕会吓坏了藜儿妹妹。”萧朔缓缓直起身来,当他回过身来,女子和阿淳俱是倒吸一口凉气,阿淳失声哭道:“萧朔,我对不起你…”,女子更是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见萧朔墨发之下,一张原本俊秀青灵的脸布满了点点血疤,在火光下异常恐怖丑陋,而他的脖颈、手臂也都是青肿的咬痕。
女子心中一窒,赶忙脱下自己外袍包住男孩瘦弱的身躯,给男孩喂下白色丹药。温柔的手指一点点扫过那不平的伤疤,将男孩抱得更紧,泣声道:“朔儿,你这是在报复为娘吗?你可知道?娘经常在想,倘若不卷入这场争斗中来,我的朔儿未来应该是一个多令人羡艳的潇洒少年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我要背负这样的命运,为什么你的心就不能狠一些。”
夜,悄然逝去,天已破晓。女子怀抱受伤的男孩匆匆回赶。
再过两个时辰,村中的人就会活动起来,除此之外,必须要在屋里那个女孩醒来之前,还她一个完整的哥哥。
香风袭来,青色蝶兰花瓣飘飘洒下,这道宛如毒瘴的花雨瞬间阻挡了黑衣女子的去路。一个淡蓝色的身影在六个同着蓝裳的少女簇拥下自空中翩然落下,在青色花瓣的映衬下,既诡异,又美的令人窒息。
青色花雨下,来人宛宛而立,一手负于身后。薄绣轻纱扣到耳后,看不清容颜,尽管这样,她的身上还是散发着一股勾魂摄魄的妖娆气息。
女子脸色一变,紧紧抱住男孩后退两步,惊恐道:“碧青尘,是你,你竟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只听碧青尘轻声笑道:“云素妹妹,我早就告诉你,你在这世上多活一日,我便要多一日寝食难安,你躲在这里享受天伦之乐过得悠闲,姐姐整日寻你不着,好不担忧伤神。”眼光触及到黑衣女子怀中的男孩,蹙眉道:“哎呀,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竟令妹妹如此形色焦急,莫不是生病了?快让妹妹来为太子殿下诊治诊治。”
话才落音,一道蓝光悄然自指尖弹出,如闪电般划出,直冲萧朔眉心而来…
电光迅猛,在萧朔眼中凝成一个催命的符号,就在萧朔以为自己就要魂归九天之时,突然面前一暗,云素已经抢先挡到自己面前,那道蓝光随之整根没入她的体内。云素紧咬着牙,但她口中还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萧朔望着母亲含泪的双眼,耳畔传来她温柔而哀伤的嘱咐:“答应娘,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话音刚落,一阵强大的起劲自云素身后传来,萧朔看到那名蒙面女子在云素身后重重击了一掌,母亲的鲜血从口中喷溅到他的脸上,身上,那丝丝灼热刺激着他如烈火般难以压抑的内心,让他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那一瞬间,他只有一个想法,倘若他活下来,他必要将这个害他母亲的女人千刀万剐…
萧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他就躺在一个潮湿的地窖里,四周弥漫着腐朽血腥的臭味,在他的衣服上、地板沾满了鲜血,只不过那些鲜血却不是他的,长长的血迹直直拖到地窖出口。在他身边,还有一本染了血的棕色羊皮卷,上面用古篆写着“屠血之阵”四个字。
萧朔揣好书册走出地窖,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看到四周情形,登时心中一沉,放眼望去,村子里一片狼藉,似乎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几间房屋被篝火点燃,正熊熊燃烧,地上横亘着几具村民的尸体,其它的人已经不知所踪。
“娘?藜妹?”
萧朔叫了几声,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想到母亲之前为救自己身受重伤,想必已经凶多吉少,萧朔更是伤心无助。
夕阳西下,村子里一片死寂,萧朔双手环膝坐在村口等待,直到太阳完全落山,他也没有等到一个熟悉的人回来。最后,他只得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出村的方向走去,忍受着身体的剧痛,在陌生的小路上慢慢前行。饿了,就采山中的野果果腹,渴了,就趴到林间水塘边喝些凉水,透过倒影,一张伤痕满布的脸被风吹散,在天光下,越加诡异可怖。
… …
十月十七是千夜国的舞神节,长街之上张灯结彩,一大清早,数千个身着暗绿色盔铠的卫兵便占据了长生、朱辰两条皇家主道。兵戈林立,长笛破空,所有行人被御林军拦在道外,长长的红毯铺满整条大道。
“听说今日要举行传位大典,过一会新太子便会从这条路走过,之后进入皇宫继位。”
“原来千夜帝君在宫外还有一位湘夫人,这位新太子在民间长大,也不知懂不懂得治国之道。”这头的百姓七嘴八舌议论着,那头,龙辇已经缓缓行来。三十六个宫女侍官手提花篮菖蒲。一路花瓣如雨,泰安花花香四溢,寓意帝国昌盛,国泰民安,龙帐缓缓被风吹开,貌美的年轻女子搂着年约八九岁的男孩端坐其中,那男孩身上一袭暗黄色龙袍整整齐齐,颇具储君风范。
路边,一个身裹粗黑麻木旧袍的男孩奋力挤到龙辇前,呆呆目送着队伍消失在街头,直到没有踪影,悠长的宣旨声在长街中央随风传来,如针似芒:“千夜历九十二年,新太子萧澈继千夜帝君位,掌国印,主宸宫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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