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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酒过三巡,石韬重又恢复翩然潇洒的风流模样,他斜靠在郝稚的怀里,一口一口享用着刘霸递到嘴边的美酒,眼角余光却不自禁地时扫向离他只有两臂远的石闵。
他至始至终都端坐在席上,腰挺得笔直,显得十分拘谨。当微风拂过,无数雪白的花瓣飘散在他的身上,真是嫡仙般的人物,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冷到极处,透着不易相处的抗拒。
石韬默念着他的名字,“棘奴”,“棘奴”,私心里再一次感叹,他整个人真的就像是荆棘一般,带着扎人的刺,危险,困难,偏偏却让人抵抗不住他的吸引。这样的人如果陷入情爱,他的火热必定能让人烧骨成灰,也不知是谁有这样的福气,能一尝他的妙处。
他自认是喜好风月的人,秉持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真理。然而他此刻几乎想要嘲笑石宣,居然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一个包裹在纸团里的秘密就把自己也陷入到危险中去。石闵对他而言不过是情趣的对象,他的身世和危险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石韬就这样盯着石闵的脸胡思乱想,情欲顺着微醺的醉意由下至上,喉咙透着焦灼地饥渴。刘霸恰巧这时又捧了酒杯凑在唇边,他吞下一口,仍难以消除那份难耐的饥渴,他轻哼一声,脑子里想着石闵拔光了衣服趟在身下的模样,反手却拉过刘霸扯进怀里,肆无忌惮一阵揉.虐,摸得刘霸全身酥软,只能在他怀中轻颤。
石韬嘴角溢出邪恶的笑,伸出舌头去舔刘霸的脖子,刘霸只觉得全身的火都被点了起来,哪里还顾得羞耻,嘴里恩恩啊啊不断,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石闵在旁边面无表情,他习惯了冷眼旁观,胡羯人骨血里的蛮横、淫.靡、放纵,怨不得让人沦陷。
一会儿,歌舞跳罢,又添新酒。
坐在石韬下首的石遵得了换场的间隙,轻咳了一声,将所有人定格在石韬身上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只见他展露出自认风流倜傥的表情,端着酒盅说道:“今日众兄弟难得齐聚,尤其小闵也在,我心里高兴得很,来,来,来,你们都陪我多喝几杯。”
众人欣然配合,纷纷举起杯来。
石祗坐在石遵左下侧,见到石遵成了焦点,突然觉得自己落了下乘,他有心想在石闵面前表现,此刻失了先机,气得低哼了一声。他等旁人都把酒杯放下后,摇摇晃晃走到石闵身前对他嘿嘿笑道:“之前同住在一起这么多年,却从未和你喝过酒,这会儿我专程向你敬酒来了,你可不能躲我。”
他之前本就多喝了几杯,此时是有些醉了,行事说话全没有了顾忌。
石闵脸色微微难看,冷了眼神朝他看去。石祗被他美目一瞪,顿时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一个劲冲着石闵傻笑。
这时有手从石祗身后伸来,那是石宣的手。他虚按在石祗的手腕上,仍旧是深沉淡漠的语气,“小十一,你醉了。”
但凡喝醉的人都没有一个会承认自己喝醉的,何况石祗多少有点装疯的意思,他近乎撒泼得向前靠去,差点贴在石闵的身上,眼对眼,鼻对鼻:“石闵我给你说哦,你不要小看今天的酒… …这可是前几年父王从鲜卑人手里抢来的,据说是汉人的宝贝,当年只获了十坛,父王偏爱四哥,专门送了他一半过来。他都没舍得喝… …估计今天也是因为有你才… …才… …总之,就是好东西。”
石闵近年来脾气冷淡,平时最恨人近身。十一靠在他身上疯言疯语已经触了他的忌讳,于是不着痕迹得退开一步,眼神不自禁朝石宣瞄去。
石宣心领神会。
石闵等十一又回到座位上,这才低头去细看手里的酒。其酒液晶亮,酒香清香幽雅,就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他先浅酌一口细品,感受其醇净柔和的口感,果然回甜爽口、饮后唇齿久久余香不散,从不贪杯的他不知不觉间便连饮数杯下肚。
等石宣安置好石祗,待想起这酒后劲醇厚,想要提醒两句却已经来不及了。石闵双眼迷离半跪坐着,一副烂漫疏散的样子,仿佛身上所有的冰冷抗拒都离他而去了。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石宣大吃一惊,十分担忧得来到他身旁,只见他额上全是冷汗,身上却滚烫得吓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差惊得当即叫出声来,但他终究是忍住了。他小心地怀抱着石闵的身子,转身急切得吩咐一旁的下人:“赶紧去把瑞安找来。”
石韬此时和刘霸正“玩”到一半,突然发觉身旁气氛不对,转过头来才发现原来石闵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他一手推开刘霸,朝着石闵仔细瞧着:“他这是怎么了?”
石宣面有豫色:“大概多喝了些。”
很快,瑞安到了。
他先跪在石闵身边检查了一番,随后朝石宣等几人躬身仔细回禀:“主子前日受了风寒,一直高烧不退,今日刚好了些,是硬撑着来的。”
他抬头去瞧石宣的脸上,又继续道:“主子历来虚寒多病的体质,是前几年落下的病根,如今是绝不能饮酒的… …”
石闵这会儿被石宣抱着,昏昏沉沉得神智,偶尔发出类似惊悚的呓语,吓得身边众人不轻。一会儿,他又咬死了下唇发起抖来,像是受了极大的痛。石祗混在人群里,在一旁看着石闵难受的模样,心尖尖都在痛。暗怪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怂恿着石闵喝酒。
石宣沉默了会儿,脑中似被闪电劈过:“你这酒中可还加了什么?”
石韬摇头:“没有啊。”
瑞安却像是想起来,这时也顾不得身份,插嘴道:“回王爷,看样子主子似乎掺了……药。”
他说得含蓄,众人却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石韬啊了一声,这才想起,他府里确实是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宴会之时,或酒菜之中,或熏香之中必会添些增情趣的秘药,不会太多,就是起到调剂的作用。只是时间久了,不论是府里的主子还是下人,都长期浸淫其中,早已习惯了这种药效,也就渐渐把它给淡忘了。
瑞安这么一提,众人醒悟,石韬顿时尴尬得满头黑线,而石宣则吓得面无人色。
石闵身子抗药性很低,这会儿药性发作,几乎抽去了他全身的力气,不止呼吸急促,连整个身子都透出情欲的粉红色。他只觉得全身烧得难受,恨不得脱光了衣服跳进冰水里去,一会儿,骨子里又像是万只蚂蚁在爬,每一只都张着钳子似的利嘴,啃噬着他每一寸的骨髓。
又烫、又痒、又痛,从他的后背蔓延到全身的筋脉。他在昏昏沉沉间顽抗得拉扯出最后一丝理智,张着嘴,已发不出声音,只来得及向石宣做出口型:“救我… …”
石宣不用他说已经立马做出了决定。他伸手穿过石闵的腋下,将他横抱在身上,隔着单薄的衣服,掌心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汗湿,已经没有时间了。
时光仿佛穿越到几年前,他又再一次看到石闵背后不断蔓延的荆棘在不停地纠结、缠绕。最后,布满他的整个背部。
可是不行啊,至少现在不行。
不能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看见荆棘的存在。它是石闵最后的一个关口,是他未来得以存活的最后一个保障。
他必须得替他守着这个秘密。
可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仿佛一根钢刺,把每一个字都扎成血洞,刺穿了石宣的心:“太子驾到… …”
上苑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表演的乐坊和舞姬早就不知什么时候散去了,石韬忽然压低了嗓子,“他怎么来了?还刚好赶走这个时候。”
石宣就在距离石韬很近的位置,这话自然是对着他说的。他也跟着变了脸色。石韬站起身子,又变回淡然自若的世子模样,嘴边逸出一丝冷笑:“你现在立刻把他从后门带走,别让老大碰上。”
石宣错愕:“你知道了什么?”
石韬回过头来,微笑着看向石闵的脸:“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还不确定… …一切都还没有证据,不是吗?”
石宣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杀气,朝着石韬笔直射去:“我会杀了你。”
石韬的视线在石宣与石闵中穿梭,从他玩味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他根本不相信石宣的话:“你快没有时间了。”
石宣微愣:“谢谢… …”
石韬转过身子不再看他:“记得走得时候把老九和小十一带上,那两个傻瓜蛋… …”
当石邃进到苑里,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视线在四周还来不及撤离的案台桌椅上停顿了片刻,然后在石韬的跟前站定,扯出一丝显眼的嘲笑:“都走了?”
“你来了?”石韬反问,笑得气定神闲。
石邃讨厌他的笑,撇过脸,似不耐烦听他继续啰嗦,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我听说你向父王请旨,要建什么宣光殿。”
石韬“嗯”了一声,挑了眉眼望过去。
石邃从鼻子里“哼”出声来,语气依旧张狂:“据说你还命人要把殿里的横梁加宽到十丈,你以为这样就能抢去我的太子荣耀?……痴人做梦!”
石韬仰起头,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他围着石邃转着圈,啧啧道:“原来大哥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你!”石邃猛然跳起来,扑向石韬,伸手抓向他的脖子。他这一抓即快又准,如果石韬被抓得实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可他却呵呵一笑,气定神闲地等着石邃进攻。
然而就在石邃将要触摸到石韬的瞬间,一只纤细有力的手臂突然出现,牢牢地锁住了石邃的脉门——是刘霸,石韬的情人之一,之前在花宴上几乎被他当众欢爱的男人。
苑中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三人间顿时陷入空前的死寂。
石韬呵地一笑,笑容底下杀机尽现,“看来我这园子风水不好,和大哥你的气数不怎么对盘。”
石邃恨得咬牙切齿:“你以后不要落在我手里,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石韬朝刘霸示意放手,一面对着石邃露出善解人意的笑:“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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