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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且莫(2)
饭后,任盈盈还是困倦,令狐冲便哄她回房睡下,她的手拉住令狐冲衣角不放,轻声说:“你别走。”令狐冲抚摸她的脸,道:“嗯,我不走。”盈盈这才放心睡下,只是手还紧紧扯住他的衣袍。
令狐冲在床沿坐了三个多时辰,衣袍还被攒在她手里,稍一用力拽开,她就皱起眉头。令狐冲无法,只有来个金蝉脱壳,把衣服脱了任由她抓着,自己再换了身粗布衣。
他是特地去找东方白的。
出到后院,杨莲亭正不知从哪里整来一叠桂花糕端过去,笑嘻嘻道:“都是我不对,怪我胡说八道惹你不高兴,我给你赔不是,你别再气了。”
“谁气了?”东方白抬手用食指和拇指捏了块桂花糕,道:“看你买的这么辛苦,我吃一块尝尝。”
“是是是,你没有生气,一点也不生气。”只要她肯吃,杨莲亭便心满意足,哪里还理会她睁眼说瞎话,早上刚劈的那张桌子真是死不瞑目。
两人吃着东西,瞥到令狐冲走来。
令狐冲对东方白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那你说吧。”东方白放下手中的桂花糕。
“能否只和你一个人说?”
“不能。”
令狐冲无奈,转头看向杨莲亭,希望他能识趣走开。可杨莲亭本就嫉恨他,当然不肯如他所愿。
“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东方白道。
令狐冲叹了口气,道:“东方……姑娘,过去发生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对我有相救之恩,是我忘恩负义对不起你,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一切和盈盈无关。我求你不要再针对盈盈,好吗。”
他软语相求,称呼她为东方姑娘,而不是东方不败,又把什么都怪道自己头上,只希望她能顾念旧情,看在自己的面子能放过盈盈。
东方白冷笑:“我要是说我没有针对她,你信吗?”
令狐冲自然不信,昨日她所作所为,任谁都不信这是无心之失,这是在平一指的药庐后院,没有旁人见到,要是换成开封大街,盈盈好好的名节就毁于一旦,还怎么让她抬头做人?东方白行事肆无忌惮,如果以后变本加厉这可怎么办。
“令狐冲,你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让我有什么不满冲你来?你行吗?我要是真想把任盈盈怎样,她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昨日是她先挑衅,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放心,你夫妇的事我懒得理也不想理,以后不会再对她怎样,也不会对你怎样。话我就撂在这里,信不信随你。”东方白气恼,这人蠢钝如猪,真不知自己以前怎么会属意他。
站在一边的杨莲亭不阴不阳说道:“令狐冲,你说一切和任盈盈无关,你什么都不知道,也好意思这么说?东方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她的,现在你却反过来怪她,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啊?”
“别说了。”东方白喝住他,关于令狐冲,她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令狐冲抱拳回房,得到东方白的保证,也不细想杨莲亭话中深意,自然更没发现此时的杨莲亭正透出一股子狠劲。
少顷,东方白去平一指的柜子挑了本书,到后院遮阳的地方坐下翻起来,杨莲亭孝敬的桂花糕放在手边,嘴馋时吃上两口。
平一指给杨莲亭开了两帖药,这是第一天,明儿个吃完她就打算走人,留在这里给自己闹心添堵,没意思。
杨莲亭不知在做什么,一下回屋子,一下又到后院转上一圈,受了伤都不太平,跑来跑去好不烦人,东方白眼不见为净,坐不了两个时辰索性回房,她这一回房,杨莲亭也不闹了,直接不见人影,大概是出门去了吧。
日过正午,平一指的药庐开始飘出药香,煎药的人当然是小学徒。
不过有一个人药他不用管,那就是任盈盈,令狐冲会为他代劳。
果然时辰一到,令狐冲出现在灶头。
“令狐先生,圣姑有几味药用完了。”小学徒怯生生地对他说道。
“是哪几味?”
学徒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交给令狐冲,上面已经写好五味药材:“本来不敢麻烦令狐先生亲自去买,可是我今天实在忙不过来……”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注意到八个灶头并没有全在煎药,令狐冲只当他是忘记了随便找的借口,也不在意,拿了药方就去开封大街。
“记得是城南筒子街济元堂。”小学徒高声喊道。
“好。”
等他走远,小学徒长呼一口气,道:“这样总可以了吧,快把东西还我。”
“做得很好!”杨莲亭笑眯眯从暗处走出,手上提着煎到一半的药壶放回灶上。
开封的医馆药堂不少,有平一指这位名震天下的神医坐镇,又不肯自己种些常用的草药,其他铺子的生意就红火了。
令狐冲到城南买齐药材,赶着回来给盈盈煎药,跨出济元堂没几步,一群孩子正在打闹,不经意把他围了起来,令狐冲要避开,几个孩子却似认准了他不依不饶,他往左边孩子们也跟着往左,他朝右走孩子又跟着向右。
令狐冲感到好笑,弯腰对孩子们说:“大哥哥有急事,让一下好不好?”
“不让不让,就不让。”孩子们奶声奶气齐声说道。
令狐冲无奈,也不停下脚步,依然往前,孩子们便围着他一起向前。
转过两条街,路边又有一孩童奔来,边拍手边唱歌谣:“华山有个大师兄,风流倜傥多情种,黑木崖上做帮凶,忘恩负义与谁共,与谁共呀与谁共。”
令狐冲愣住,这不是说他吗?
身边也有一孩子唱起来:“圣姑姐姐有计谋,带上师兄一起走,到了崖上牵个手,就把教主她来斗,她来斗呀么她来斗。”
“你说什么?!”令狐冲这下真急了,要拉那孩子,还没够着,又有个孩子开唱了:“东方姑娘女红装,文成武德世无双,再三相救少年郎,却又换来什么下场,你说你说那是什么下场。”
令狐冲逮住他问道:“这歌谣谁教你的?”孩子瞪他一眼,别过头去硬是不说,咕哝道:“你是坏人!”
这时其他孩子都唱起来,也没加什么新段子,就这三条反复唱,一时大街上热闹非凡。
路人被孩童稚嫩的嗓音吸引竞相看来,再细清歌谣,其中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却把大师兄忘恩负义,携同圣姑姐姐一起对付教主的大致交代的明明白白,那些孩子又是围着令狐冲唱的,可见忘恩负义移情别恋的大师兄便是此人了。街上的大婶们本就喜欢家长里短,捕风捉影的事能说到绘声绘色,这歌谣更让他们有所发挥,一时间对令狐冲指指点点,越说越大声,到后来唾沫横飞群情汹涌,只差扔菜皮了。
令狐冲大窘,光天化日之下人多口杂,他一人辩不过那么多张嘴,这些话自己听听也算了,如果传到盈盈耳中,该有多难受。可是面对普通百姓,辩又辩不得,要打有违侠义,只好低头疾行,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跑回药庐。
药庐边的茶亭平一指正为人诊治,看他神色仓惶,步履狼狈,开口问:“令狐公子怎么了?”令狐冲已推门进去,手起足落,只觉脚下软绵绵踩到什么东西,挪开脚一看,竟然是一坨屎!
这是怎么回事?
瞥眼见到桌上放着盆水,不管三七二十一放下买来的药,立即脱鞋子去洗,手一碰到水又觉不对,这水——好像有股骚味……?
分辨之下,气味似乎有些熟悉,年少在华山时每次顽皮,被师傅罚去清洗马槽里的——马尿?!
令狐冲简直要晕厥过去,到底是谁和他开这么大的玩笑,以前听说马尿可以入药,难道平一指准备这些要派什么用处?可是为什么要放在桌上啊!
无奈下,只有到后院去打井水,这下总没问题了吧!井水要是再有问题,他就真要吐血了。
打上井水,三两下洗干净鞋子,总算能喘上两口气,令狐冲觉得今天一定是黄历上写的诸事不宜的日子,流年大大不利。
“马尿的味道好闻吗?”在院中坐了良久的杨莲亭似笑非笑。
令狐冲顿时醒悟,他今日遭遇都源于眼前此人,正要发作,杨莲亭却又说道,“啊呀令狐公子,你的手怎么黑啦?”
令狐冲看向自己的手,果然发黑,当下调息运气,却无异常,既不是中毒也没任何不适,咬牙切齿大喝:“杨莲亭,你在搞什么鬼把戏!”
这一声问的十分响亮,引来了屋里的东方白和任盈盈。
盈盈依旧脸色苍白,睡了一天精神倒好了一些,可看到一起出来的东方白,不自觉避开三尺。
“又发生了什么?”东方白边打量二人边走过去。走到令狐冲十步之内,袖中的小蛇生起异动,待要缩手制住已来不及,一条小蛇向令狐冲直扑过去,对准他手就是一口,令狐冲晕眩,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冲哥!”任盈盈失声尖叫。
东方白点他手上穴道,阻止血气涌动,道:“快找平一指。”
盈盈醒悟,飞奔到前门把人拉了过来。
平一指事先便知东方白袖中有蛇,为了以防万一早先暗自准备了一些解药,看到令狐冲发黑的手立马明白过来,从怀里掏出解药给他服下。
“令狐公子没事的。”平一指下了诊断,再打量四周,注意到打水的木桶,过去仔细端详,终于明白始末:“这木桶被人下过药,他的手沾了打水的木桶才会发黑。我闻到他手上有马尿的残余气味,这个药和马尿混在一起,又是银环蛇的最爱。”
院中的人无心听他说话,都是看向令狐冲,或关切或冷艳或窃喜,平一指摇摇头,他留在这里也是无益,还是带走木桶回前门继续看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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