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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十年前,我叫暮音,是沧州醉烟阁最红的舞姬,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了他,我自赎自身,放弃了我原本拥有的一切,挥金如土的生活以及万人的仰慕,我跟他私奔他乡,洗尽铅华。我们住贫旧的寒窑,我做绣品变卖以维持生计,以及,供他读书准备科举应试。
我叫他相公,他叫我音儿,我们日日缱绻,抵死缠绵。他说音儿,等我功成名就,就风光娶你,我不会让你为我白受这些委屈。我笑的倾国倾城的样子,看惯了书中负心薄幸的男子,自是知道盟誓不可信,可当时我确实就笑了,就信了,苍茫红尘,灵魂颠沛流离那么多年,在那一刻我忽然就倦了,忽然就想要停下来。
可是正如戏文中唱到的那般,最后站在他身边语笑嫣然的那个女子,不是我。在他赴京求学的第三个月,我只身来到皇城,却见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喜服,揭开另一个女子的盖头,温柔的唤她:娘子,好一幅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美好。锦绣高宅的门楣,赫然写着三个金光耀眼的大字——驸马府,此乃御笔亲题。自此,他便不是那个清贫落魄的书生孟秦歌,而是云湍国俊朗的驸马爷,从此高床软枕,富贵荣华。而我暮音,纵然是刻在他心头的朱砂,却不足以令他用这几世也修不来的富足和光耀前程来交换。
公主大婚,举国欢庆,皇恩浩荡,公主和驸马乘雕凤华辇游街,让皇城百姓一瞻圣容,我跪在匍匐的人群里,眼神蓦然,浑身颤抖不能自持,当凤辇行至跟前,百姓叩拜欢呼,我抬起头来对上新婚驸马的双眸她的脸色瞬间冰冷,冷漠的瞥开,似不曾认识我这般,在转身的一瞬间,眸子里经闪过一丝阴鸷,几乎捕捉不到。再望去,他对怀中的女子低眉顾盼,宠溺的整理她鬓边不经意掉落的一缕青丝,温柔的注视着她说话,柔软而谦卑,就像当初面对我时一样。
那天是我来到皇城难得的好天气,可我只是感觉手脚冰凉,不能自持。
当初的海誓山盟,便如此这般,变成了可笑的嘲弄。人群谦恭而热烈的欢送公主和驸马逐渐远去,余后便是眉飞色舞的议论,驸马是如何救下微服郊游的公主,他们是如何的一见倾心,公主是如何的欣赏孟秦歌天纵的才华,那书生是如何的被钦点为天子门生,得到御赐的姻缘。
而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故事的主角是孟秦歌和初云公主,而我暮音,连个配角都不算,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是夜,回到歇脚的凤来客栈,收拾好行囊,意欲离开皇城,既然孟秦歌已负心再娶,这巍峨的皇城,便没了我的容身之处……
黑衣人在我毫无察觉的当口进入了我的房间,在我来不及回头的瞬间,冰冷的刀刃抵住了脖颈,这冰冷,就像孟秦歌瞥向我的那丝阴鸷。背对着黑衣人,整理了一下心绪,平静的问:“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你已经知道了?”
“呵,我只是想不到,他竟然想杀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再纠缠他,所有的情分撇干净不算,他竟然这般容不得我么?”
“只要你活着一天,他便不会安心,卿本佳人,支援你来世,投胎到个好人家,我这就送你上路,你不会感到痛苦的。”
“名动天下的独行剑客柳天蓝,何时成了别人使唤的奴仆呢?”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然转过神来,定定的看着对面蒙着面纱的黑衣男子。
“你认得我?”男子眼眸中有明显的惊讶,却并无凶戾之气。
“普天之下,怕是没人不识得柳天蓝的这支水云龙纹的玉箫吧。”言间瞥向他腰间。。。。。。
他缓缓摘下自己的面纱,竟真的如传说的那般,眉目清朗,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怎么会被那般无耻的人使唤。不等我问及,他自己倒是解释了起来:“公主于我有恩,我不可以不帮她,就算要我的命也在所不惜,你亦是无辜受累,我不愿为难你,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来皇城。”
“走,呵,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呢,我能往哪儿走?本来我已无心恋世,你此来,倒正好成全了我,你大可不必枉做好人。”
我用力掰过柳天蓝手中的剑,对准心口狠狠的刺了进去,望着他艰难的一字一顿道:“回去告诉他,君已殊途,如我命薄枉死,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哈哈……”
我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做一场未知胜负的赌注,只愿天公见怜。
柳天蓝仓皇撒手,长剑哐当落地,一朵妖异的红莲在我胸前绽放,他欲伸手过来扶我,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夺门而出,踉跄在夜色中奔逃。
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我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眼皮愈发沉重,走的速度明显的慢了下来,呼吸愈发困难,难道我真的要命绝于此么?不,我不甘心,我不能就这样死去,我必须让伤害我的人付出代价。可是神识却越来越模糊,豆大的汗珠不住从脸颊淌下,只有心底那点微漠的意念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柳天蓝没有追来。他此刻应该是回驸马府复命去了吧,那个交付他使命的男人,此刻也能高枕无忧了吧,我若死去,便没有谁能阻碍他平步青云了吧。
终于是知道了,人世间的情感,竟是如此薄凉,是不是当初缱绻时,说的那些誓言,连他自己,都是不信的,或许从来,爱情在他眼里,就比不过那些名利浮华?
越来越感到不支,身体的元气像沙漏一样迅速剥离,流失,此时下腹也传来锥心的剧痛,恍惚之间看到一个人影闪过,便昏迷过去,完全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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